第40章 灵堂诱捕
崔日用又一怔:“你说的是户部侍郎黄启?礼部尚书黄延洋的儿子黄启?” “崔大人真是一点就通。” 崔日用额头冒汗。“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 “这个,崔大人就不用知晓了。” “哼!”崔日用难得勇武,他道:“恕难从命。” “这由不得你。”任天阶把手举到他的脸前,然后轻轻一松,一只银光闪闪刻有字的银锁链掉了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认得这件配饰,是他的儿子周岁时,他送给他的长命锁。可是,一直是戴在他儿子脖子上的,怎么会到了他的手中。 他惊怕地瞪着任天阶:“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你那个丫鬟生的儿子很可爱。”任天阶说,“但是,我不能保证他能如这把吉祥锁的寓意一样,能够长命百岁。” “你想怎么样?”崔日用急了。 任天阶一转头,凛然地盯看着他。 “不,我们杀不了他。再说,我下得命令,他们也未必会听。” “你的手下肖康是主射手。据我所知,他最听你的。他常年在军营,做官的,他认不得几个。”任天阶道:“当然,他也不认识那个深居简出的黄启。” 崔日用分析道:“我知道,同僚关系,黄尚书一定会来吊唁,但我不能保证黄尚书会带他儿子一同来。” “是的,你不能保证。”任天阶说:“但我能保证。” “宗晋卿吊唁当天,你只要下命令就是了,别的,你就不用cao心了。” “你怎么能肯定,我会照做。” “你不做试试。” 这个地方,只有他的亲信知道,连夫人暗查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这个杀手居然找到了。这个杀手果然无所不能。为了家人的安全,崔日用怎会不听话。 都四天过去了,桑千语是掰着手指在任天阶的宅子里度过了这四天。到了第五天,她思念的情感几乎上升到了无限大。天还未亮,她就已经睁开眼了。一双炯炯的大眼睛,向黑暗里瞪视着。除了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然而,渐渐的,漆黑变成了灰黑,灰黑又逐渐的亮起来,蒙蒙的,分得清家具的轮廓了。再不久,曙色里透着微红,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真是好难捱的日子啊。桑千语想。她坐在长廊尽头的一处台阶上,胳膊肘拄在大腿上,手捧着下颌呆呆地望着东边的天。 “姑娘,菜已经买好,送到厨房了。”卫老婆子走过来,笑道。“如果没有其它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中午再来给您做饭。” 桑千语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卫老婆子摇了摇头,便转身走了。 “卫婆婆,”桑千语喊道,站起身来,向卫老婆子,“可有买菊花呀?” 卫老婆子想了想:“哦哟,这个倒没有。姑娘,昨晚问你的时候,你没有说呀。” 桑千语喃喃地道:“天阶喜欢吃我做的菊花汤。” 卫老婆子怜惜她的痴情,道:“那,要不,我再去买。” 桑千语忙道:“不,不麻烦婆婆了,我要自己去买。” “啊?”卫老婆子不禁失声。“可是公子吩咐过,不让姑娘出去呀。说外面危险。” “嗯,天阶也这样告诫我来着。”桑千语笑道。“但是,哪有绝对的安全和不安全呢。你说这里安全,我看未必。你说不远的集市不安全,我看也未必。” “姑娘,你在说什么呀?我老婆子怎么听不懂呀。”卫老婆子跟不上她拗口的节奏。 “卫婆婆,你若不放心,就给我一套你的衣服好了。我改装改装,扮作村姑的模样,不会有人注意的。”桑千语向卫老婆子央求着。 卫老婆子磨不过她,数落道:“哎呀,我说姑娘,你都等了四天了,难道最后一天还等不得吗?”一面已答应她去拿衣服去了。 桑千语穿着轻便的蓝布衫,登着白布鞋,腕挎一个小竹篮子,一步一摇,上集市去。 喧闹的集市,人头攒动。桑千语停在一处墙根下,略略回身偷瞄,像做贼似的。她乔装成一名村姑混迹人丛,人来人往,各有各的心事,谁会注意她? 桑千语不禁失笑,为自己的小聪明而得意。街角有一爿店,菊花专卖店。她走了进去,挑拣所需。 这爿店的对街的围墙上,冷玉飞身而下,稳稳地落在仄仄的墙头上,冷然望着那个自作聪明的小村姑。 她等的就是这个。 灵堂设在宗府的紫云馆。吊唁当天,紫云馆临街大门洞开,迎来送往,宾客甚多。 灵柩正对着的院子的围墙上向院内架着一只弩弓,埋伏在院墙上的肖康聚精会神的向院子里的人小幅度扫瞄着,只等崔日用一声令下,他便施展身手,将那杀手一击毙命。他甚至能想象,当解决问题后,他授赏时各路人马羡艳的目光。他神情高涨着。 埋伏的兵也不只肖康一个。大队人马都按照事先预定的角色到指定的位置蹲伏,预备扑击。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他自投罗网。 崔日用焦虑不安地等待着。他似乎还有一些犹豫。 李默带着赵华向灵堂鞠了躬,又向左边披麻带孝呜呜咽咽跪着的两三个宗室子侄鞠了一躬,便退下,站在一旁四处洞察观望。 几方势力都把眼睛盯住了这小小的停灵的院子。大概是因为有士兵布控,前来吊唁的宾朋也都拘谨着,轻易不高声说话。本来就死气的院子又笼上了一层肃杀的气氛,令人呼吸困难。这不像是个吊丧的,更像是个刑场。 “默大,看到他来了吗?”赵华忍不住悄悄地问道。 “暂时还没有看见。”李默眼睛一溜,道:“都机灵点。陈智去打探情况,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 “有客到。”报名的主事人高声喊道:“礼部尚书黄大人前来吊唁。” 崔日用紧张地向门口看过去,来的人不是礼部尚书,的的确确是他的儿子黄启。 那黄启一身藏蓝色圆领长衫在前走着,他眼神游离,略有恍惚之态。身旁一左一右跟着两名随从,但是怎么看怎么不协调。右手边的一个,着装打扮一看就知道是贴身的随从,低头垂手,一步一行中眼角总稍带着他的主子黄启的身影。左手边的一个,穿着半新的粗布麻衣,虽像是特地为了出行换上的,但总归不像是尚书府下人该有的打扮;虽然他也跟在黄启的身后,但两只眼珠子睃过来睃过去,神情有几分心虚的紧张,像做贼似的。 他们一步一步向院子走来,在灵柩前站定。 黄启和随从各拜了一拜,家人回礼后,便如其他来吊唁的人一样,向一旁站着。 这时,李默看到,在人丛的后面,有一个穿着孝服的家丁正快速地移动。他盯看着,那人挤进角门去了。李默觉得有些不对劲,吩咐身旁的赵华:“你先盯着,我马上回来。”
李默随即隐身出去,也从人丛后面向那扇角门挤去。 “有客到,兵部……” “啊!……” “有刺客!……” “杀人啦!……” 一阵sao乱声中,李默回转头来。人员嘈杂四下奔逃中,只见黄启和身边的一位随从躺倒在地。 李默眼睛四下一看,没有见到射手。院墙上也并没有人。 李默赶紧跑过去看。 “哎呀,杀人了……”黄启吓得面色惨白,被另一个随从正拖拉起来。但他已吓得腿软无力,怎么也站不起来,双腿凌乱地划动着,极力向后退逃。 赵华用手指探了一下那个心脏中箭的随从的鼻孔,又摸了摸他的脖子,然后看向李默,摇头道:“死了。” 宗府的管家聂志文一听见“死了”,就立刻踅脚退出了灵堂,急匆匆向后门走去,那儿早已停了一辆豪华的马车。 “默大,”陈智这时也赶过来了,急切间,他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乱哄哄奔跑中,黄启已被搀扶走了。来吊唁的宾客也都四散而离了,连宗府守灵的家人也在哭泣声中消失了。崔日用是更不必说了,他在下了命令之后就已经溜掉了。现在灵柩前只剩下李默、赵华、陈智三人,地上躺着的一个新死人,和棺材中的一具死尸。 万籁俱寂,忽有几名家丁从一个门里急急地赶过来。 “快,去报官。”李默冲着一位家丁说。 那家丁一听,飞快地跑开了。 “他是谁?怎么中箭了?”陈智问。 李默站起身来,眼睛不停地四处打探。宗府的下人中,怎么不见了管家聂志文。这很不合常理。家中出现了人命案,第一个赶到的应该是管家,而况还在吊唁中,他理应在场。 “等等,聂管家刚才还在这里呢。”李默忽然想起来。 “什么?”赵华起身问道。 李默问道:“你看见宗府的管家聂志文了吗?” 赵华想了想,道:“好像刚才还在这里呢。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也害怕的逃了呢。” “陈智,我让你打探情况,怎么样了?” 陈智马上道:“哦,我在宗府里走了一圈,发觉到了这时候宗相也并不在府中。” “什么,他不在府里?”李默一惊,“啊,聂志文——” 陈智慌忙道:“刚才在后门我看到停了一辆马车。难道……” 李默已经往门外跑去了。 赵华和陈智追上了他,问道:“默大,现在什么情况啊?” “他是想通过聂志文找到宗楚客,然后杀了他。”李默一面快走,一面道。“走,我们找他们去。” 说着,他们三人一并跨上三匹高头大马,向马车驶离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