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桃花夭摇
彼时,任天阶端着一柄剑指着桑千语,正给她身下的那团云不断地输真气,正欲飞身过去捞她回来,岂料那黑衣头头来这一出,生生将他拔出的脚步给顿驻了。 原本,任天阶还有得选择,先把桑千语拽回来,再去救冷玉。那黑衣头头实在jian狡,一手掐着冷玉的脖颈,一手腾出来效仿任天阶也渡了真气在剑上,直指任天阶。 任天阶只得挥手招架,奋力抵住黑衣头头袭来的真气。 如此这般,黑衣头头还意犹未尽,把个冷玉掐得直翻白眼,小身段直挺挺地往上浮,两脚扑楞扑楞划水似的离了地。 黑衣头头忙里得便,匀出一张嘴来,叫嚣道:“小子,你桃花倒是不少。哼,这两朵娇美的桃花,我看你到底要哪一个。” 任天阶一手一个真气团,一个挡黑衣头头的,一个撑着桑千语,两边的力道分派的很是足实公正。如此这般委实也再腾不出手来。忽听到黑衣头头的挑衅,任天阶恨不能从口中喷出一蓬火来烧死那个王八蛋。 眼下,任天阶甚痛苦。纠结直渗入他的骨髓。他若去救桑千语,那黑衣人势必一个用力,拧断了冷玉的脖子。他若舍桑千语去救冷玉,桑千语必定坠入万丈深渊。而他只能救下一个。 桑千语虚张了张眼,瞧见任天阶神色很是苦楚,一双深沉的眼睛里竟不知在什么时候溢出了眼泪。桑千语大吃一惊。男儿有泪不轻弹,她可从来没见过他任天阶流过眼泪啊!一阵心疼直绞得她心神乱颤。 “天阶,天阶——”桑千语深深地将他望着,无力地伸伸手,像是要去为他拭泪,“天阶,你莫伤心难过。” 她伸出的手不过是个空架势,鞭长莫及岂能够到他的脸。而她那气息虚弱的言语,不知道任天阶有没有听见。然而,黑衣头头手中的冷玉被卡住喉咙发出的齁齁声,却是声声扯得响亮。引得任天阶红着眼将她望着。 这一望不打紧,黑衣头头登时借机使劲掐,那冷玉齁得更紧了,白眼直翻。 冷玉这白眼翻得也相当有水平,直翻到任天阶心里去了。 任天阶着慌地向前蹭了一步,大约是两手的力牵绊住的紧,遂也就只蹭了一小步。 他无计可施,必须做出选择。 忽而,他将脸侧转过来,甚沉痛地看着桑千语。 他这一侧眸,将她直直地凝视着,那一刻,桑千语觉得他这目光分明就裹着芒刺。桑千语的心绝望地咯噔了一下。她还未从这绝望中抽出神思来,耳畔便响起了近似狂暴的一声吼。这时,桑千语尚能分辨,这吼声便是任天阶的。她也清楚的知道这吼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任天阶做出了选择,他选择了救冷玉,而放弃她。因为此刻,她的身子正在往下坠,无边无际地坠下去,坠下去,坠向尘埃里去。 她闭上了眼,那一刻,她猛然觉得诸事、诸人都是那么的可笑,包括她自己。 她错看了任天阶。 事实上,她确实错看了任天阶。 当是时,任天阶在怒吼一声后,用全力一掌劈翻了黑衣头头及身后的那些个黑衣小喽啰。他在干完这么一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救美的壮举后,立刻翻身跳下吊桥,追桑千语去了。 他救冷玉,不过是拼了自己的全力。他救桑千语,拼得却是他的那条同样可贵的生命。 若不是任天阶功力深厚,谁有胆量敢跳这座吊桥,早吓得屁滚尿流。 不过,这座吊桥却也不是个好跳的场所,而且又是那么的高,唔,小孩子切切不要在这上头贪新奇,把它当秋千荡着玩。一不小心掉下去,虽不是粉身碎骨,却着实叫你呛几口老潭水。 古人云,依山傍水。姑且把这水移在山沟沟中,让它也绕一绕这朗霁山。是以从山峰上跌足下崖,必定就滚进深水中,这是亘古不变的常例。这任天阶和桑千语也不能幸免,自然也掉进这常例中。这常例,倒叫任天阶很是喜欢。因而,他这一跳也就没什么,就当是凭空来了个高空跳水吧。 自谷底深渊中爬上来,桑千语是人事不醒,奄奄一息。任天阶大丈夫自然是一头挑了这重担,把个湿淋淋的桑千语抱起来找处所疗治。 担了她走了不大一截子路,便看见吹烟。目光下扫,便是一所茅屋。 这茅屋的主人是一对朴实的老夫妻,很是客气,把嫁出去的女儿的闺房收拾出来让桑千语暂住了。老妇还翻出她女儿的衣裳,帮桑千语换了。任天阶万分感激。 在闺房中,任天阶守了桑千语一夜。第二日,日上竿头,桑千语才从恶梦中醒转过来。 桑千语初初醒来时,还以为在阴司。待看见床边坐着的任天阶时,神志稍稍清明了些,既而望着他激动了好一会,心情复杂的不知道是要骂他,还是要骂他。 “你滚,你滚!——” “千语,千语,你莫要激动,你身上还有伤。” 任天阶一阵手忙脚乱后,紧紧抱住了她,方将将稳住了她那初醒时混沌的身心。 经他这么一提醒,桑千语着实觉得浑身都在疼,尤其是小腹,隐隐作痛的厉害。 桑千语用了几分力推了推他,没推动,便道:“你既不要我活,还来管我做什么?” 任天阶道:“其实我不大愿意管你。只是,你若死了,我便陪着你死。” 这话说的,倒叫桑千语茫然过后,震惊了好一会。 桑千语眨巴着眼睛,呆呆地问道:“这么说,你是陪着我一起跳下来的?” 任天阶搂着她,搂得甚紧,柔声道:“对不起,千语,对不起,我没有好好保护你。” 这两声道歉,却叫桑千语又茫然了好一会。但大约是道他没先救她的歉吧。不过,他既然陪着她一起跳了,她便大度地就受了这个道歉。 桑千语想到了什么,又道:“你跳下来,那个冷玉如何了?你不担心她吗?” 任天阶顿了一下,没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竟然会问上冷玉。他把抱住他的手松开,瞅了她两眼,方解释道:“我将他们打伤,以冷玉的武功修为,从他们手中逃脱便不成什么问题了。” 桑千语点了点头,醋意还是在心头翻了翻。 任天阶抚了抚她的脸,温和地道:“只一日,你便瘦成这样。厨房炖了鸡汤,你先歇一歇,我端过来给你吃。我虽然替你运功疗了内伤,可,可你的身子还是得补一补。得好好调养。”
桑千语皱着眉,沉吟道:“这也奇怪了。我虽受了你极用力的一击,却也不至于虚弱成那样吧?凭我的内力,你那全力的一击,我还是能够承受的住的。顶多,顶多也就喷一口血,怎地连站都站不稳了呢?天阶,你说我会不会有什么隐疾啊?某个病患存在体内,当时受力发作了,才不能受你那一击。” 任天阶眉宇间很是复杂,眸光也是躲躲闪闪,支吾着道:“你别胡思乱想了。你哪有什么隐疾。兴许你是爬山爬累了,才不能支撑我那一击。” 桑千语眨巴着眼睛,思索了良久,觉得他此话颇有些道理,便就相信地点了点头。 任天阶又道:“见今我们是借宿在一个农户人家,虽比不得你的玉潭庄,但有我照顾,你就放心休养。这家的大伯大娘都很和善。我与他们讲了,需在此叨扰几日,他们便让出屋子,双双去他们女儿家且住几日去了。说是留于我们清静之所,让你将养身子。” 桑千语笑着感叹道:“真是民风淳朴。不过,我只是受了那一点内伤,你也运功替我疗养了,想必不日就能康复,何须叨扰几日?你也忒夸张了吧?” 任天阶眼色沉了沉,努力扯了个淡淡地笑容,道:“你此番伤的不轻,需卧床静养一段时日。” 桑千语眨了眨眼睛,喃喃道:“一定要这样吗?我除了感觉小腹有点隐隐作痛外,好像没什么哪里不舒服呀?” 任天阶的脸色黯然地更深了。桑千语察言观色,觉得他那张淡漠如常的脸,不该时不时地就黯成这个样子,而且还在同一个早上,对着她这么一个人。唔,事有蹊跷。遂将任天阶紧紧地望着,道:“天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果然,任天阶经她这么一问,神色抖了一抖,眸子也转动得勤了。桑千语瞧着,更觉反常。遂敛容追问道:“天阶,今次你这神情很有些耐人寻味啊。到底怎么了?” 任天阶没有回话,却又张开双臂将她抱了。 这是第几抱啦?桑千语心中计算着。他任天阶何曾这般婆妈扭捏过。是不是与她一起跳下桥时,他脑子进了水了。 桑千语很是不耐,推了推他,道:“你倒是说呀?” 她这一推,许是用了些力,牵动的小腹又是一阵疼痛。任天阶却也在她耳畔低声喃喃道:“千语,对不起,对不起得很。” 此时的桑千语真想一棒子敲晕他。太不干脆利落了,真是急死人。但她本就是个聪慧的人,任天阶频频道歉,她不会瞅不出个蛛丝马迹。 是了,她小腹痛,下体痛。这说明什么…… “我问你,我是不是怀孕了?”桑千语靠在他的肩头上,茫然地睁着双眼,虚飘飘地问了一句。 任天阶抱住她的身子僵了僵。 桑千语接着又虚飘飘地问他:“我的孩子是不是又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