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地中海之波 第八十二章 惊梦(诚求月票)
君士坦丁堡的大门真的敞开了吗? 伦格望着前面一望无际的草原心里暗暗思忖着。 曼齐克特的攻陷对他的意义究竟有多大,在这时很多人都已经看得十分清楚。 一个在百年后重新为罗马获得荣耀的英雄的光环,似乎已经彻底成为了点缀他头上那顶桂冠的宝石,在这时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认定君士坦丁堡的大门真的已经向伦格敞开,但是皇帝派来使者这个事实,却在这时成为了这顶桂冠光环上的小小阴影。 瑞恩希安看着已经准备好的队伍,他的眼睛不是微微眯上一下,当看到轻逐战马缓缓行来的伦格时,他深吸了一口长气,慢慢向前走去。 “大人,也许我不能亲眼看到你进入君士坦丁堡的壮举了,”瑞恩希安笑呵呵的站在伦格的马前,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比赛弗勒斯粗浓的脊毛,看着似乎已经因为焦躁不住踏动马蹄的战马,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我很荣幸能和您一起战斗,毕竟是您让我成为了整个罗马收复曼齐克特的幸运儿。” “那么,难道你不惋惜最后曼齐克特还是要被克尼亚人夺走的事实吗?”伦格认真的望着瑞恩希安,他很想知道这位身份显赫的罗马将军这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尽管他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把内心里的真实想法表露出来。 “这也是没有毫无办法的事,”瑞恩希安眼中露出一丝遗憾,他回头向着东方看去,在略微沉思一会之后抬起了头“大人,我们都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不论如何您让我们看到了希望,让整个罗马和那些已经绝望的当地人看到了希望。您让我们知道,帝国依然可以有机会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这已经足够了。” 伦格低头望着眼中露出一丝落寞的瑞恩希安,同时转头看了看身边这支比来的时候多出好几倍的军队。 曼齐克特的罗马人获得自由,只维持了四天! 当伦格宣布要离开的时候,无数人乞求他留下,老人向这位解放者讲述祖辈上经历的那些苦难,年轻人高喊着要加入罗马军队为守卫住这片土地而战斗,而年轻女人则恳求着希望自己的后代孩子流淌的是真正的罗马人的血液。 但是,一切却那么残酷,只有不到三千人的军队无法守卫住这片广阔土地的事实让人们无奈的叹息着,刚刚涌起的热血随着罗马军队为离开做着准备的举动冷了下来,人们开始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这些给他们来到了希望,却又无情的把他们推进绝望深渊的人。 在这个时候,伦格召见了以普塞罗斯为首的曼齐克特城德高望重的代表们。 “难道你们就没有想到过为自己而战?难道你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远在地中海边的君士坦丁堡的身上?”伦格这样严厉的对那些被他召见的城里的领导者们质问着“你们要记住,即使我留下,如果你们不能真正的明白究竟是什么才能拯救你们,这片土地一样会陷落!”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普塞罗斯平静的问着,在这时没有人比他清楚伦格为什么会来到曼齐克特,一想到这位大人的目的,普塞罗斯在为曼齐克特的命运感到悲哀的同时,也为他大胆的举动感到诧异。 他难以想象,这个人为了能在君士坦丁堡建立起自己巨大的声望,甚至不惜做出这样冒险的事情! “为了曼齐克特,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我,”伦格看着眼前这些代表着曼齐克特的老人们“你们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看到了罗马军队重新回来的奇迹,那么现在我向你们许诺,我会让这个奇迹再次发生,甚至也许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再次看到这个奇迹的再显。” “这是您给我们的许诺吗?”普塞罗斯小心翼翼的问着,他的眼中流露着质疑,多少年的人生经历已经让他变得多疑起来,甚至在没有来到曼齐克特之前,他对于罗马这个国家的堕落也已经看得实在太多了“请不要忘记,一位圣子的许诺是无比重要的,希望您不要让我们失望。” 骑在马上的伦格,即使已经过了这些天,依然记得当普塞罗斯说出这句明显透着怀疑的话时,其他人脸上同样露出的怀疑和隐藏的胆怯。 而这时正在收拾行囊的普塞罗斯似乎也若有所感的回头看来,他看到了伦格望过来的眼神,一时间不禁也想起了在曼齐克特时伦格对他那大胆质疑的回答: “这个承诺是对他们的,而你要一直跟着我,直到见证我实现这个诺言。” 现在,望着就要单独远行的伦格,普塞罗斯的心中不禁再次想起了那个承诺。 “我会实现自己许下的诺言,我很快就会回来,也许要几年,也许时间更短。而你们要做的,就是不要放弃希望,”伦格对那些曼齐克特人的话始终萦绕在普塞罗斯耳畔“把你们的孩子交给我,克尼亚人很快就会回来,他们会对那些帮助过我们的人进行残酷的报复。让你们的孩子跟我走,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交给我的是一群被克尼亚人豢养的羔羊,而回来的会是一群令他们畏惧的猛兽!” 就这样,不论是否情愿,曼齐克特人最终做出了彻底踏上伦格这条前途迷茫的航船的选择。 克尼亚人的报复之残酷,已经令人们无法退缩,而伦格向所有人走出的许诺,又让这些刚刚面对浮起的一片绝望黑暗中,似乎找到了一丝遥远却又值得期待的光明。 “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啊,”当时的普塞罗斯心中只有这个念头,他知道这时的曼齐克特人已经别无选择,而一想到这一切都在伦格的计算之中,他又不禁从心底里感到微微恐惧“他知道我们想要什么,也知道在那个时候该如何让整座城市的人都跟随着他走,而到了最后他给了人们一个许诺,却带走了他们最宝贵的东西。” “大人,您真的会实现你的诺言吗?”普塞罗斯走到伦格的马前“对您来说,曼齐克特已经没有用处了,正如我说的那样,君士坦丁堡的大门已经向你敞开,难道小小的曼齐克特还在你心目中占据着什么地位吗?”说到这里,普塞罗斯扬起满头白发的头颅直视着伦格“如果我是您,我会在上帝面前忏悔,然后找一位神甫为我解除对曼齐克特人的诺言。毕竟对您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小得足够让您在前进的道路上被忽视掉。” “所以,你是普塞罗斯,而我是贡布雷。”伦格丝毫不为老人那暗含的讥讽所动的轻轻一笑,在调转马头转身离开前,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望向普塞罗斯“我记得普塞罗斯这个姓,是罗马名臣普塞罗斯所有,对吗?” 说完,他用力一催战马,向着队伍前方快速驰去。 普塞罗斯愣愣的看着远去的伦格,他的脸上浮现着一丝疲惫却难掩兴奋的激动,虽然长途跋涉,对于年纪已经很大的他来说是个颇为艰难的事情,但是这时他却并不在意这一切。 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已经冲到队伍前面的伦格,望着那袭在风中不住摆动的红色披风,普塞罗斯忽然向正要上马的阿洛伊德微微招手。 他走到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年轻农夫马前,在略微沉吟一下之后抬头对他说:“听着孩子,也许我这么劝你并不合适,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跟着那位大人,事实上人人都知道,不过我希望你在做出决定之前好好看看那个人,也许你会发现,你的决定并不是最正确的。” 阿洛伊德似乎有些诧异的望着普塞罗斯,过了一阵之后他脸色苍白的微微摇头,随着他僵硬的拨动战马,阿洛伊德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的普塞罗斯冷漠的说:“也许他给了你们许诺和希望,可是他给我的只有毁灭和死亡,所以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说完,阿洛伊德催动战马,紧跟在队伍的后面,随着一片漫天烟尘飞起,伦格的轻骑兵立刻如一股旋风般在广袤的草原上疾掠而过,向着西方远远的奔去。 “也许我应该跟伦格一起去,” 从队伍后面闻讯赶来的汉弗雷有些焦急,更有些气急败坏的的对身边的瑞恩希安说。 对于伦格居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消息就突然离开,他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失落。 “难道我还不如这个看起来怪里怪气的罗马人?”他用一种古怪眼神望向这个过去在耶路撒冷十分吃香的商人“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我?” “他带去的队伍太少了,这是在野蛮人的土地上呀。”汉弗雷望着只剩下一片淡淡烟尘的草原焦急的自语着。 “伯爵,如果您把罗马的国土称为野蛮人的土地,那么您的父亲雷纳德伯爵,也不会为了得到这样的土地而被囚禁整整十二年。” 瑞恩希安平静的回答让汉弗雷脸上一阵恼火,虽然父亲那并不好的名声曾经不止一次的令汉弗雷感到耻辱,但是他却无法忍受别人这样侮辱自己已经死去的父亲。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身边的佩剑,一时间,两个人的身边霎时一片剑拔弩张! “就因为这样,大人才一直等到这个时候才单独离开吧。”瑞恩希安对汉弗雷的挑衅丝毫不以为意,他有些懒洋洋的看了看四周相互怒视的人们,然后从身边的马囊里拿出了一个密封的信囊。 看着蜡封上的那个十字架,汉弗雷立刻重重的吐了口气,他一边不满的伸手接过那封信,一边挥手示意自己的扈从远远的离开。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也许是个商人,也许是个罗马将军,但是如果你再侮辱我死去的父亲,我会立刻和你决斗,不论是骑马还是步战,我都会和你不死不休!” 汉弗雷愤怒的向瑞恩希安说完之后,泄愤般的用力挑开了那个有着伦格纹章的封蜡的密信边缘。 “我尊敬的朋友,对于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感到万分感激,这正说明了我们之间的友谊是多么牢固。每当我想起你的义举时,我都会因为拥有你这样一位朋友感到欣慰,这也是上帝赐予我的众多宝贵的恩赐之一……” 看着伦格留下的信,汉弗雷原本有些失落的内心立刻快活了起来,对于伦格即使离开也是如此匆匆,甚至没有和他话别,汉弗雷总是无法释怀。 “……汉弗雷,做为博特纳姆伯爵,你已经在守护圣地的战斗中证明了你的虔诚和勇敢,在面对选择的时候你也证明了你的忠诚和友谊。而在曼齐克特,你则证明了当初在考雷托尔你向我宣誓效忠时的誓言。 所以在这里,我认为可以把也许是一生中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次冒险的重任托付给你……” 汉弗雷看着手里的密信,轻轻的默念着,当看到下面的那些内容时,他的脸上霎时变得一片通红,那是难以克制的意外和激动,看着那上面的指使,汉弗雷的呼吸不由变得的越来越粗重。 “……汉弗雷,我相信我们是在一个任何人都不曾经历的巨大时代面前,这是属于我们的时代,是属于勇敢的骑士和无敌军队的时代,当烈火和利剑锤炼我们意志和勇气的时候,我的朋友,你是否能够接受这样的考验,上帝给予我们每个人的机会是如此珍贵,以至随时都会稍纵即逝,那么我的朋友,你是不是能抓住这些宝贵的恩赐?” “我的上帝,伦格他要干什么?”汉弗雷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因为闷堵而十分低沉的呻吟,他抬头望着瑞恩希安,尽管对这个刚刚侮辱了他父亲的人毫无一丝好感,但是一想起伦格信中所说的一切,他就不由一时忘记了那些令人不快的东西“我从来不知道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不是他曾经在信里提到了一些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事,我甚至怀疑这些都是伪造的,可是,这真是出人意料呀……” “圣子的出现已经是出人意料的了,或者我们当中一些幸运的人,真的能看到人间的天国。”瑞恩希安慢悠悠的从汉弗雷的手里拿过那封密信“上帝的意志将在人间行走,神圣的天国即将降临。” 瑞恩希安停下来望着激动的汉弗雷:“伯爵,我是个罗马人,我只希望看到罗马的强大,而现在看来我们的目的并不对立,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伟大的圣子,让我们有机会能够最终实现各自的理想。”
“也许一切真的如你所说吧,”汉弗雷用力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刚刚看到的那封信,在这个时候一个荒诞的念头忽然从他心头晃过“如果父亲知道了这一切,他会怎么做呢?” 博特纳姆的雷纳德当然永远不会给他的儿子一个答案,而汉弗雷很快就自己做出了决定! “我会按照贡布雷子爵的命令去做,这是我曾经向他宣誓效忠时的诺言。”汉弗雷神色坚定的向瑞恩希安说着,同时在内心里他也为伦格给他的安排感到一丝欣慰,毕竟一想起要和这个看起来阴阳怪气的罗马人一起走,总是让他感到不舒服。 “我的骑士团将按照子爵的命令进军锡斯城,而你呢将军?”汉弗雷冷冷的问着。 看着年轻的伯爵脸上故意赌气般样子,瑞恩希安不禁有些好笑的微微摇头,不过这时他却从心里有些羡慕这些年轻人那活泼的朝气。 “难道我已经老了吗?”瑞恩希安心里这样自问着,随即他又不禁为自己这有些多愁善感似的心思微微一笑。 接着他向着汉弗雷笑着说: “伯爵,我将同样按照大人的指示尽快返回,也许对我们来说很快就能再次见面了。” “救赎骑士团,将是第一个进入君士坦丁堡大门的军队!”汉弗雷大声向瑞恩希安宣布着,他的声音如此之大,霎时在全军中引起一片欢呼! 激昂的欢呼声激起了特里布松骑兵们的意气,他们恼火的看着那些法兰克人如此嚣张的挑战,当他们望向自己的将军时,骑兵们的眼神都不禁充满了难掩的狂热! 似乎也受到这种热切期盼气氛的传染,一直冷静的瑞恩希安用力一拉马缰,随着战马发出不忿的嘶鸣,他高声向汉弗雷回答着:“好的伯爵,虽然我们要走的道路的确很艰难,可是我愿意和你为这个打赌,就让我们在君士坦丁堡的大金门下见证这个输赢!” 一个赌局,就此而成! 赌的是荣誉,勇气,信念! 同样,赌的是大好河山! ……………… 就在瑞恩希安和汉弗雷豪气冲天的大赌特赌的时候,建立了这个赌局的伦格,却正在比赛弗勒斯的脊背上闭着眼睛默默沉思。 尽管道路忐忑,而伦格却一直闭着眼似乎忘记了一切,但是却没有人在这时打扰他。 被挑选出来跟随他的轻骑兵并不多,在这支只有三百人的小队伍里,除了必要的干粮和武器装备,伦格已经下令扔掉了所有多余的东西。 与当初汉弗雷穿越阿拉加茨山脉远途奔袭一样,甚至更加过份,伦格几乎放弃了所有没有用处的东西,甚至在整支队伍里,除了一面代表着他身份的红色黑十字旗,他没有让携带任何的旗帜号角。 这曾经一度让瑞恩希安有些不满,罗马将军实在无法接受一支军队居然毫无荣誉感的放弃了他们的旗帜和号角,即使这支有些“丢人”的军队,不是由他带领的。 “我需要的是时间,是上帝唯一没有赐予我的时间。” 伦格再次用这个瑞恩希安始终无法理解的理由解释着自己这种有些背离罗马习俗的举动,他知道这个时候的瑞恩希安还不会明白自己究竟说的是什么,但是正如这句话里所说的那样,伦格在心底里为那即将到来的时刻感到阵阵紧迫。 “我必须在那一切成为事实之前进入君士坦丁堡,必须借着现在的巨大声望尽快让自己成为君士坦丁堡需要的人,”闭着眼睛随着队伍前进的伦格不住的在心底里一次次的提醒着自己“时间已经不多,注定会出现的东征已经迫在眉睫,现在唯一的机会就在君士坦丁堡!” 随着战马颠簸的晃动,伦格的心思开始逐渐陷入一片恍惚之中,多少天来的计算和担心和奔波,让他的身心陷入了难言的疲惫之中。 刚刚传来的因为他的“死讯”而在锡斯城出现的动荡随着心爱女孩怀孕的消息的淡去袭上心来。 伦格可以想象当玛蒂娜听到自己的死讯时会有多么伤心,那个时而坚强时而脆弱的女孩子,这时应该一定伤心欲绝吧…… 而面对皇帝的使者,赫克托尔会在做出以退为进的决定之后,能不能尽快的稳定住因为失去自己而可能出现的动荡? 君士坦丁堡又会对这个消息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还有…… 一个深深的隐藏在内心深处,带着那令人难忘的狂野气息影子从伦格心头晃过,同时伴随着这个身影的浮现,一个始终无法抓住却总是萦绕不去的模糊阴影也在他的内心深处不住晃过。 “是什么?是什么让自己这么不安,似乎有一个十分重要却又被忽视掉的事情随时都会发生,那是什么?” 伴着那个身影不住浮现在伦格心中,那个令他不安的阴影也越来越清晰,终于,在前面的战马一声长嘶中,陷在一片昏浩中的伦格不由猛然醒来,随着不由自主的叫出“阿赛琳”,伦格的嘴里紧接吐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名字: “塞浦路斯!” 接着,他身边的护卫就看到子爵大人脸上一片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