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宴饮
江南的宴席果然与鲁北的大不相同。 细细品尝下来,我发现这笑渔舸上的船宴,几乎将“精致”两个字做到了极致,纵然我这样本本没什么心思吃喝的家伙,也不得不钦佩瑞木钧家的手艺与匠心。 只说这一桌琳琅满目三十四小品的菜碟,看上去都只是一些精致的如豌豆花,水点心,炸酥rou之类的小菜,不上量也不上味,但一个个吃下来却能在口齿间留下一种独特的回味。 那种味道不同于鲁菜的浓盐重酱,也不同于川菜的麻辣辛香,它是一种食才本身的香味又或者真味,淡淡的,却又挥之不去。 在那种真味的驱使下,我感觉手头的菜品全部转化成了一个个精致的艺术,即使是一个毛豆,一片酱rou,也能体会出一种原味的巧妙和独特的匠心来。 在那种巧妙的设计下,我渐渐发现,这一次吃食当真与过去是绝然不同的。 过去的吃,仅仅是果腹,是吃味道,而在笑渔舸的这一顿宴席,却是品,吃的是文化。 在那种吃文化的耐心下,陈七巧的菜瞬间令我平静而珍惜了起来,以至于我每一筷子,每一次嚼咕,都是一种与众不同的体会。 可能也因为这种独特体验的原因吧,我们每一个人才吃食的过程中都做出了与我类似的品尝方式,除了头几筷子的狼吞虎咽之外,剩下的则越吃越慢,越品越细,生怕错过了某一道菜,多吃或者少吃了一口。 要知道,在这顿宴席上,错过了一道菜,便等于错过了一种真味。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这三十四个小品……毕竟也只是小品。 这瑞木钧家的菜品吃过一圈下来我才发现,她的菜似乎是经过静音计算的,在每个人夹过一筷子之后,那小盘里的食菜铁定告吹,而后大家便会带着意犹未尽的感觉,继续品尝下一道白色,以此类推…… 也因此,三十四个小品,转过一圈下来,除了干果八盘之外,便一一告竭了,只剩下一个个漂亮的镀银空盘放在台面上,泛着好看的光泽。 这种情况我们还是头一次遇见,因而大家都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措,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只有徽唯本稳坐期间,微笑着盯着面前的一切,似乎胸有成竹。 在这短暂的时间中,那位脑子实在不太灵光的徽家大少爷徽嗣柱忍不住开口,冲陈八妙道:“我说瑞船主!您家这菜不够吃呀!看着三四十个碟子挺好看,可吃下来,一人最多也就一口,一盘下来……我才吃了个三成饱餐的!” 这徽嗣柱的抱怨不可谓不犀利,但确实也是我们大家的心声。 毕竟,这瑞木钧家的菜虽然好看味甘,但是饭量绝对太少了点,想徽大少爷那么大的块头也才吃了个三成饱的话,那么我们……最多也才吃了四成。 而就在徽嗣柱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他老爹却挥手,非常不满意的打断道:“放肆!你这畜生,以为这是在你家么?敢这么问船主!礼法何在呀?!” 骂完自己的亲儿子,徽唯本又对身边的陈七巧笑道:“船主!我儿子出言不逊,叨扰了您的菜盘子,您不要介意!” 徽唯本的这一句话,原本是一个普通的赔礼,但是却听的陈七巧,陈八妙与我同时一愣。 因为我们刚才听的非常分明,徽唯本……在冲陈七巧叫船主! 笑渔舸上的船主,只能是瑞木钧,而陈家人为了经营的需要,对外一直称陈八妙才是瑞木钧,至于她jiejie,真正的瑞木钧陈七巧,则始终躲在幕后,甘当她的影子。 这个秘密我一直守口如瓶,而除了我和陈家姐妹之外,我绝信世界上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可是现在……为什么徽唯本会说出这样具有明确指代的话来呢? 我们的不解是一闪而逝的,我相信在坐的各位中,出了陈家人和徽老爷子,没人知道我们刚才那一闪而逝的惊愕有什么样的用意。 而徽唯本这个阅历令人的老滑头,则继续用他独特的方式在“敲打”着陈家的姐妹。 在那一句话之后,坐在轮椅里的徽唯本继续说道:“七妹呀!有的时候有些菜只有某些人能做的出来,老夫我虽然做出不你这么一桌子妙觉的开胃菜,但是品鉴的功夫还是有的!”
说完这些,徽唯本眼放异光道:“我最会的就是以菜看人呀!” 徽唯本的这一番高谈阔论,等于彻底把我们的猜测坐实了。 这老头通过这几十个小碟,已经猜出真正的瑞木钧是陈七巧,而非陈八妙,只是碍于地主之谊和场面,不想明说。 这样的事情足够令我惊异,不过比我更加惊愕而压力大的人,则自然是被看穿了一切的陈七巧了。 不过在怎么说这陈七巧也是一船之主,带着略微慌张的神色微微一笑后,便快速恢复了正常。 而后她回身冲来时的门喊了一声“煮酒!”便越过徽唯本,冲徽大少爷回答道:“大少爷,餐中无酒怎么能尽兴呢?别着急,慢慢品,会让您吃个够的!” 就在陈七巧话音落地的瞬间,她身后那道门也开了,而后又是那些女侍者走进来,三五个人摆成一字长蛇阵,将我们桌子上的碗碟一并传递着撤走。 姑娘们进来传菜时花枝招展,急进妩媚之能,但是送碟的时候到是悄无声息,而且还用了效率极端的一字长蛇阵,仅此一点便足以说明笑渔舸的服务之周到。 而且这些人的举手投足之中,充满了训练有素的细致,更说明着陈七巧的管理能力之强。 也因此,看在眼里的徽唯本微微点着头,虽然没有在挑明什么但是对于陈七巧的赞赏也是溢于言表的。 在表面的一团和气中,服务员很快便将小品碗碟一一传递了下去,只留下尚未吃完的八件干果套在上边。 而后,撤碟的人匆匆而去,端酒的人缓缓而来,不多时,一个个独具水上风情的酒壶,便摆设在了我们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