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闺学
姚可清足足养够了一百日才去闺学,今天是姚可清去闺学的第一日,临行前,房嬷嬷一边帮姚可清收拾笔墨纸砚等物,一边不停的叮嘱:“小姐已经落了好些日子了,也不急在这一日两日的,功课慢慢赶就是了,千万别把自己累着了,小姐的伤还是要多顾着些!还有,那些教习都是二房请来的,闺学里除了小姐,另外几个都是二房的姑娘,那些教习肯定对二房的姑娘更上心一些,小姐也别跟她们计较才是!”二房将两房混作一谈,长房却从来都分的清清楚楚。 “嬷嬷,你从昨日就在念叨了!这已经是第五遍了!”姚可清无奈道。 香芋也在旁边做出苦脸状,“奴婢也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房嬷嬷骂道:“你这小蹄子,也不好好帮小姐记着!” 香芋忙讨饶,“嬷嬷,奴婢都记下了,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小姐!小姐要是再不走可就迟了!”房嬷嬷看了眼钟漏,发现果真已经有些晚了,这才放行。 闺学设在离老夫人苗氏所住的寿安堂不远的一个院子里,名“婉嫕院”,出自“婉嫕有妇德,美映椒房”,是温顺娴静之意,这也算是姚家对众女儿的期盼,希望她们都能长成温婉的大家闺秀。闺学总共有四位先生,分别教授四门闺学课程,教刺绣的是柳教习,教诗书的是何教习,教礼仪的是宫教习,叫琴艺的是胡教习。因为男女有别,虽然同样是教书育人的,但是男的能称呼为先生,女的却不能。 每日上午和下午各学一个半时辰,第一日上午是诗书,下午是刺绣,第二日上午是礼仪,下午是琴艺。两日一轮,周而复始。不过因为请来的先生并不是只在姚家坐馆,所以每一旬才上一轮课。 教导闺学的先生并不只是在一家坐馆并不少见,原本也有专人办了专门的闺学,只是各家小姐有的在去闺学的路上被歹人轻薄了,家里长辈为了自家女儿闺誉,便不许女儿们去闺学了,便请了先生来家里教,这样闺学就渐渐没落了。 不过一个闺学好几十上百人也就几个先生,但是一户人家就几个女孩儿,却仍要请那么多先生,就导致各类先生供不应求,先生的束修疯涨,不够富裕的人家竟供养不起了。后来便有了一个先生同时在多家授课了。 今日正好轮到礼仪了,教习的场所设在婉嫕院的左厢房里,听说教习礼仪的宫教习是一位公主的陪嫁,只不过这位公主不得宠,又死的早,所以她不得已才出来以教习礼仪为生,赚些养老银子。 这位宫教习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表情很是端庄肃穆,大概是因为常年教习礼仪的缘故,一举一动都十分得体,对姚可清的到来也没很意外,只是让她从头练起。 所谓礼仪自然是分为“礼”和“仪”两部分了,礼是指对外之礼,仪是指内在之仪,若要对外有礼,就得先修内在之仪。所以姚家闺学中最先教授的就是练习自己的仪态、表情、语言等。 姚可清前世是学过礼仪的,她素来是要强的性子,只要是自己想做的,总是会做到最好,她虽不喜那些女儿家的矫揉造作之态,但她作为一个闺阁女子,凡是闺阁女子该学的,她都学了的,因而她的礼仪还是做的很到位的,所以这一世,她也无惧于学礼,从头开始就从头开始。 最先练习的是站姿。标准为:固颐正视,平肩正背,臂如抱鼓。足闲二寸,端面摄缨。端股整足,体不摇肘,曰经立;因以微磬曰共立;因以磬折曰肃立;因以垂佩曰卑立。 要想站姿好,练习是少不了的,姚可清按照宫教习说的,正身、平视,两手相合,掩在袖子里,置于腹部,然后看着宫教习将一个注满水的茶杯放在她头顶上,又点了一柱香,“香燃尽之后,水一滴都不洒出来,就算过关了!” 姚可怡在一旁幸灾乐祸,“我可是足足练了一个月,摔了许多杯子才过关的,二jiejie可要小心了,这杯子的水可是冷的,现在还是四月的天气,当心着凉哦!” 宫教习一个眼神瞄过去,姚可怡顿时住了嘴,姚可清不理会姚可怡的话,莫说她前世是练过的,单说这一世,她跟着范婶子习武,虽只是练些基本的步法,但站区区一炷香的时间还难不倒她! 一炷香燃尽,姚可清从容的取下自己头顶上的茶杯,杯中水还是满满的一滴也没洒出来来。宫教习看着姚可清走过来的脚步平稳,取杯子时手也不抖,脸上没有一丝流汗的痕迹,脸色也很平静,心里很是诧异,从没有人能一次就过关的,最快的也要练个三五天才行,可她就一次就过关了,而且还这么轻松的就过关了!压下心底的惊奇,宫教习缓缓道:“今日,你的练习就到此为止了,明日再继续学习吧!” “是,教习!”姚可清倾身一礼,然后就坐在一旁看着其他人习礼。这一众姐妹中,可能是因为年岁最长的缘故,进度最快的是大姐姚可容,已经学到进餐礼仪了;最慢的也是年岁最小的姚可梦,她还在学习坐姿,顶在头上的书才加到了第三本,听说是要加到八本才能过关,就刚刚她站着的那一会儿,她头上的书已经掉了好几次了,这会儿已经眼泪汪汪,想哭又不敢哭的噙着泪坐在那里。 刚刚嘲笑自己的姚可怡此时正和姚可柔一起练习走姿,看着她眼里的不甘不愿,姚可清就知道,她这样做定是代姨娘吩咐的。有了姚可容在前面,若是姚可怡也超过了姚可柔,将姚可柔一个人落在最后,小苗氏的脸上怕是会不好看,到时候,只怕少不得要给代姨娘母女三人小鞋穿了。 姚可怡恨恨的看着端坐在一旁悠闲的喝着茶的姚可清,心里憋了一肚子火。一旁的姚可柔却再一次的碰响了裙角的铃铛,宫教习面无表情的道:“重来!”姚可柔鼓了鼓腮帮子,想说点儿什么,在看了一眼宫教习之后,把到嘴边的话也憋了回去,乖乖从头走起,看来她是吃过这个宫教习的苦头的,所以才收敛娇纵的性子。 姚可柔在连着三次卡在同一个地方时,终于忍无可忍了,可是她不敢对着宫教习发火,只得冲正站在她旁边的姚可怡吼道:“三jiejie干嘛老碰我的裙子?要不是你碰我的裙子,铃铛怎么会响!”姚可清的神速刺激到了姚可柔,在接二连三的失败后终于忍无可忍了。 姚可怡本来被自家姨娘逼着不能超过姚可柔,必须陪着姚可柔一起习礼,已经是万分憋屈了,今日又被姚可清刺激了,现在姚可柔又诬赖她碰了她的裙子,她本就有些火爆性子,哪里还压制的住,“四meimei可别胡说,我什么时候碰了你的裙子?你自己做的不好,偏要怪到别人头上!”
姚可柔本来仗着自己是嫡女,平时对身为长姐的姚可容都是随心所欲的,对姚可怡这个庶姐更是不假辞色了,哪里容得下此刻她对自己的职责,顿时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到姚可怡身上了,“我说是你就是你!” 姚可怡也早忘了代姨娘的交待,和姚可柔吵了起来,“你自己笨,还要怪别人,我每日陪着你练来练去的已经够委屈了,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学完了,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看你的眼色,受你的气!” 姚可柔气急,“你……”却是说不出话来了,伸手就要打,宫教习连忙制止,“你们是亲姐妹,本该姐妹友爱,如此吵闹,成何体统!每个人都给我将闺训给我抄十遍,下次课前交上来!” 此时的姚可怡已经清醒过来,忙应了声“是”。而姚可柔却还在为姚可怡刚刚的还嘴而恼怒,见姚可怡转身走了,猛地从她背后一推,姚可怡尖叫一声就扑到了地上。 正在练习摆箸的姚可容听见亲meimei凄惨的叫声也顾不得自己马上就要过关了,忙丢下手里的筷子扑了过去,走近一看,姚可怡正面朝地而卧,人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三meimei……”姚可容忙蹲下去把她转过来,在看见她的脸时,却吓得叫出声来,“啊……” 姚可清看见姚可怡满脸是血,又看见旁边带血的锦凳,心里顿时明白了。 姚可柔刚刚推那一下,完全是一时之气,根本没想过推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此刻见姚可怡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趁众人都围着姚可怡没人管她,就偷偷的跑出去了,直奔小苗氏的羲雅院去了。 刚刚一下子被磕懵的姚可怡悠悠转醒,只觉得自己的额头疼的厉害,遂伸手一摸,却摸到了一手黏腻的血,顿时吓的大哭起来了,“大姐,我的脸,我的脸是不是毁了……呜呜呜……好疼……好多血……” 饶是见多识广的宫教习此刻也有些头大了,她根本没想到姚可柔会从背后推那一下,更没想到姚可怡刚好就磕在了了凳子上,又好巧不巧的磕坏了头,只得遣人去请老夫人苗氏来主持大局了。 苗氏来了之后也不问是谁伤的人,直接把姚可怡抬到了她的院子里,又让人拿了她的帖子去请来了太医。 等将姚可怡额上的伤口清理出来时,姚可清和众人一样,都齐齐吸了口气,伤口在左边的眉骨半指之上,伤口足有一寸半长,深可见骨,怕是要留疤了。 太医含糊其词的说了一通让姚可怡好好养伤的话就走了,苗氏却从太医闪烁的言语之中知道了姚可怡的伤势只怕不乐观了,又见现在众人都在这里,独独缺了姚可柔一人,心里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在姚可怡床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姚可容,又想起代姨娘和代姨娘背后的代尚书一家,在想想自己儿子如今在衙门不尴不尬的处境,顿时一阵脑仁疼。 苗氏打起精神将姚可怡送回了代姨娘的兰叶居,又让玉簪亲自送了好些补品去,这才让人把小苗氏请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