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巨鸟

    年幼如张风，只盯着那女子看了片刻，便难抑心头悸动。尤其是那双美眸，似乎往他心念中投入了一道暗影，刹那间，他仿佛尝尽了人间苦楚，悲伤至极。

    有人哭了，显然，产生这种感受的不只有他。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浑厚有力，响彻整个赛场：“内场的人都闭上眼睛，塞住耳朵，否则有性命之忧。”

    此言并未夸大其辞，鬼影剑非常邪门，剑意招来的女魂相当可怕，有时轻轻一瞥、浅浅一声叹息，便能碎魂裂心，甚至那绝世的容颜也有一种奇怪的蚀心魔力，让观者陷入抑郁，心力憔悴。

    但是，大多数人都不晓得其中的凶险，没把那位老者的提醒当一回事。

    张风倒没敢大意，他感到很不对劲，索性将目光从那女子身上离开，转而望向还在不断投掷羽毛的凰九。

    此时的凰九仍为进攻的一方，彩羽似乎取之不尽，一根又一根凭空出现，拖动影尾飞向炎修。这个场面很枯燥，张风渐渐觉得无趣，后来，局势总算再次逆转，一束红袖掠过彩羽，朝凰九席卷而去。

    红袖形式上为一道剑影，但这东西与那古代女子连为一体，说到底还是念力凝化物。

    曾有仙宗学院派宗师论证，鬼影剑扯动的女子魅影，本质上是一种念力奇毒，一旦沾身，心念必被侵蚀，死于哀愁。

    凰九今日有备而来，自然对鬼影剑的可怕之处早有了解。红袖袭来时，他即刻跃起，直冲高空。这是一种闪避之策，但看起来很像是在逃跑，他跳得太快、太高，仿佛要远远地离开比赛场，躲入九宵。

    那位古代的女子几乎与他同时跃起，半空中红袖乱舞，对他紧追不舍。

    突然，一只巨大的鸟头破空出现，短喙猛地啄向古代的女子。那女子毕竟只是由一屡执念凝化，有念而无意，完全受炎修的剑意cao控，无一丝恐惧心，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并未躲闪，她去势不变，速度未减，直接迎上鸟喙，简直像在送死。

    只在刹那间，古代的女子便被鸟喙啄去了头颅，简直不堪一击。

    紧接着，完整的鸟身、鸟翅先后显现，那是一只巨鸟，五彩光翅展开后有近百米长，遮敝了一片天空，轻轻一颤，便有万千光针自光翅发出，疾射向已然无头的古代女子，那女子即刻碎裂成烟，如红云般在半空中散开。

    这一变故发生太快，观赛的众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惊得目瞪口呆。俄而，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大家都为那名陌生的挑战者欢呼，他的表现实在惊艳，居然战胜了南陵剑后的公子，此战之后，注定名扬天下。

    凰九站在巨鸟身上，衣袂飘动，脸上浮起胜利者的傲色。

    但炎修并没有认输，他依旧舞剑不停，片刻后，那名古代女子的身影重新显化，于半空中傲然挺立。

    那女子的姿容比之前更为清晰，肤如白玉，衣如红霞，远远望去，与传说中的仙子无异。

    “唉……”不期然，她轻轻一声叹息，像一名普通的少女为情郎幽幽一叹，吁吐相思。却似乎有莫名的时间伟力蕴于其中，仿佛有万载岁月应声而逝，卷带起无尽的哀意。在场所有人脑中都浮起一幅异象，恍然间星图陡转，使人为之眩晕。

    这时，早先发出过警示的那位老者再次开腔：“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决斗，大家快离开这里！”

    此言一出，一些人警觉地往赛场外跑，更多人的则禁不心中好奇，留在原地想看个究竟。

    张风早就见识过仙宗厉害人物的打斗，知道高手竭力出手时波及范围会很广，他未敢迟疑，即刻撒腿往外跑。

    跑了没多远，一声尖利的鸟鸣陡然传来，他在惊骇间险些摔倒，回头一看，却见有数不清的白色光羽正射向在赛场中央挥剑的炎修。

    半空中那名古代的女子舞动长袖，罩住一片片光羽，这一回，光羽并未消失，却化成了屡屡白烟，而白烟去势不改，仍旧攻向炎修，迎往他手中的长剑。

    显然，那些光羽并非只是由念力凝化，其中还有蕴有灵气。古代的女子虽然以长袖解除了光羽中凝结的念力，却驱不散里面的灵气。灵气成烟，质量微不足道，却对炎修形成了实实在在的干扰，他的剑势已略略有些迟滞。

    相应地，被剑势扯动的古代女子也受到了影响，身影虚淡了些。随着笼罩炎修的白烟逐渐聚集，局面更加不妙，连惊疑不定的张风也看出了炎修的败相，他心情平复了些，觉得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索性停止逃命，又认真观看起了这场决斗。

    到后来，炎修已被白烟完全罩住，像被裹入一片浓雾，连人影都瞧不见了，那名古代的女子也已不知所踪。至此，胜负应该已经分晓。

    凰九却仍不收手，又有许多羽毛射上那片浓雾，似乎想置炎修于死地。

    按照决斗的律文，这种作法虽然有违道义，却并未逾越规则，即使炎修在决斗中死于非命，凰九也不会受到官府追究。

    张风伸长了脖子呆呆盯着那片浓雾，心里十分担忧，他对炎修颇有好感，这位温文儒雅的贵公子如果就这样死掉了，当真可惜呢！

    浓雾中闪动着点点红光，不知是鲜血还是剑影。刚才那名老者的声再次响起：“修儿，不可！你心念还不够坚定，冒然种魂会有大凶险！”

    话音刚落，炎修已从那片白雾中一跃而出，神色落寞，身上溢散着难以言说的诡秘气息。

    有人低声议论：“炎公子已经将古代的女魂种入心念，那位骑鸟的少年能够迫他使出这最后的绝技，实力真是非同小可啊。”

    张风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觉得炎修挥手间竟有一种女子的妖媚，看起来别扭极了。正在纳闷，一道金色的掌影从赛场中的一个角落激荡而起，凌励地盖向凰九脚下的巨鸟，那掌影在去势中陡增，倾刻间变得比巨鸟还要大，俨然有遮天之威，非常可怕。

    凰九驭鸟而飞，远远躲开，在遥远处厉声喝道：“既然有人破坏决斗规矩，那就别怪我滥杀无辜。”

    说罢，他去而复返，与巨鸟同时出现在赛场上空，随即，万千光针自鸟身散开，飞向广场。那是一次无差别攻击，目标对向了广场中的所有人，一时间，呼声震天，一些人惨叫连连，还有一些则毙命当场。

    一只光针恰好从张风耳边飞过，他吓得抱头蹲下，看清四周的惨状之后，更是惊得透不过气来。

    奇怪的是，魔镜的护镜人和她的女儿却淡然坐在魔镜两侧，仿佛有一堵无形的虚墙将攻向他们的所有光针都挡开了。有人机敏地靠向她们身侧，寻求僻护，却亦被虚墙所挡，根本不能近身。

    张风张望片刻，暗暗称奇。此时，他倒也无意在这类事上耗费心神，目光很快又投向了半空中的那只巨鸟和那个可恶的青衣少年。

    凰九脸色冷峻，眯着眼睛在人群中搜索着那个偷袭他的人。

    他很快看到了那个人，是一名老者，已步入赛场中央，将不知为何竟昏迷了的炎修扛在肩上，微仰着头，怒目圆睁，眼中透着莫名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