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善举扬名
第四二十四章善举扬名 太平里徐家那轩敞的宗祠大院,这天一大清早又热闹了起来。几个闲散族人一面往那儿搬着桌椅板凳,一面那议论着今天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开宗祠,可说来说去却不得要领。就争论着是族祭祀向各家摊派钱粮,还是公祭田有了进项要赈济族孤贫,亦或是要褒奖或训斥哪家贤与不肖时,几个人身后就传来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要真是为了那么一丁点小事,族长四老爷用得着连轴转似的拜访了一家家族老,还成日里往老爷家里跑?前日钦差大臣平北伯到了南京外金川门码头的时候,上上下下也不知道多少官员跑去迎接,老爷好歹占了个位子,四老爷连个面都没露上,就不用说接风宴上喝一杯酒了。看着好了,今天肯定是四老爷要和大伙儿商量这件事。想当初死了的大老爷惹出来的事情,如今要连累咱们上上下下给人低声下气赔不是!” 听到这话,几个人顿时面面相觑。本以为徐勋丢了家产净身出户,接着认祖归宗,今后这人如何也就和太平里徐氏无关了,谁知道转眼两年间竟会有这样天翻地覆的巨变。徐家父子到京城不久,先是老子封了伯爵,紧跟着儿子又封了指挥使,出去打了一仗转回来竟同样也封了伯爵,赫然天子信臣。这种旷古少有的奇事,居然就生那种败家子身上! 于是,等到徐氏族人陆陆续续都来了,这种说法立时四下里散布了开来。虽则有人心不忿,可也有人希望能够攀上高枝得点好处,一直到族长徐四老爷和徐迢等族老一块到来,四下里方才渐渐安静。而起头不忿的那些族人,见徐勋并不见踪影,这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然而,当徐四老爷正主位上一坐,继而说出了那一番话时,上上下下立时炸开了锅。 “太平里徐氏几经沉浮,如今也有多年了。祖宗余荫大伙儿享了这许多年,奈何一直都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反而日渐凋零,眼下连考出秀才的都没几个,长此以往,老祖宗打下的名头就都给咱们这些子孙后代耗光了!所以,今天我召集诸位族人来,便是要行劝学一事。我和弟内的族各位族老执事都商议过了,从今天开始,族里的族学要重整顿,另外延请名师,另外,各家都拿出一笔钱粮来,日后每个考秀才的,族每年补三十两银子。而考了举人,族里每年补十两银子。” 太平里徐氏如今总共才只有三个秀才,一听这话,那三家自然是喜出望外,而其余各家初的大吃一惊过后,自是纷纷站起身问。有的道是这补太高,有的说各家摊派不合理,也有的质疑账目,有的则是那里起哄说若是那些秀才举人一直考不出来,岂不是空耗了大家的钱粮。就一片乱哄哄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族长,各位老爷,宗祠外头停了一乘大轿。” 随着这声音,徐四老爷立时精神大振,也不理会那些个聒噪不休的族人,和徐老爷对视一眼,又看向了其他族老执事。见人人都是面露喜色,他少不得一点头就走了前头。随着这几个年长辈分高权力大的如此光景,其他人也就顾不得那叫嚣了,纷纷都跟了出去。等到了外头,见族里这些大佬那一乘绿昵官轿前头打躬作揖,笑容可掬地迎了一个一身大红锦绣官袍的年轻人出来,众人不禁一愣,随即就有人惊叹了一声。 “是二房的小七!” “什么小七,还不赶紧闭嘴,人家如今是大官……比应天府尹还大!” 这直白的形容足以让大多数人噤若寒蝉,再加上徐勋今天不似官船到南京时的朴素,玉顶玉珠的帽子,大红纻丝彩绣麒麟的袍子,腰间束着玉带,顾盼之间自然流露威严,竟是让人不敢逼视。纵使是初那怨声载道担心要丢面子赔罪的人,这会儿也不知不觉低下了头去,不要说将那些抱怨说出口了。 “我可是来晚了?” “不晚不晚,伯爷来得刚刚好,这才刚开始说了一个章程。” 听徐四老爷这般说,徐勋点点头,便徐氏一族几个长辈的簇拥下入内。等到了宗祠前头,见人早已收拾下一张黄花梨屏背勾云纹,铺了虎纹座垫的太师椅,他瞅了一眼和主位的距离,便吩咐把椅子往下挪了几步,这才上前坐了下来。他这么一坐,徐四老爷和徐迢这才领着其他族人一一坐下。这一次,徐四老爷再次开口继续了刚刚的话题。 “刚刚有人说供养太多,各家负担大,我这儿不妨向各位撂一句明话,这都是平北伯不忘旧情,所以方才提出的,他一人愿意每年助八两!至于说什么考不总不能一辈子考下去,我和弟以及其他兄弟叔伯几个都商量过了,秀才年年四等之内,总计可以得到八年的供养。举人连着考四科,也就是十二年的供养。若是之后不成,或是愿意谋馆教书,亦或是愿意去当教官,甚至愿意自己潜心读书做学问,供养减半直到身故。至于族学,平北伯一力答应,愿意去请南监祭酒章大人举荐两位品行学问都过得硬的来做先生。” 见下头一时安安静静,仿佛被这莫大的消息给镇住了,徐四老爷想到这将会成为自己任族长期间的德政,不免越激扬得意:“咱们太平里徐氏这些年来,便只有弟是出息,如今已经官至七品,再往上就能封妻荫子,光耀咱们徐氏一门。如今各家也有不少适龄的小子,合该让他们好好读书科举进益,异日若能咱们太平里再修一座进士牌楼,那是何等有光彩的事!平北伯能够不计前嫌,对徐氏一族出此大力,我身为族长,如此义举当不落人后,日后每年我认捐一两助力!” 徐迢也跟着开口说道:“我也出一两!” 族里如今就三个秀才,总共开销都不到一两银子,就是再不会算数的人,也能想到日后这笔钱累计着会是一个多大的数字,就算族里秀才举人多了,也决计能够周全下来。再想想自家若是能出一个秀才的好处,一时间但凡有孩子族学读书的,往往是你认五两我认三两,到后徐四老爷让人提笔一记,数目竟是已经达到了一年一千二两。而徐勋紧跟着说出的一句话,是让他喜出望外。 “我听说如今徐氏一族只有三个秀才,这笔钱只怕三五年间都是花不掉的。与其放着,不如放一门产业生息,也好赈济族里的孤贫。当然,就读族学的,日后书籍和笔墨纸砚等也都由这笔钱提供。当然,这也不是白得的,若族学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只因为贪图那点所得来上学的,一经两位先生现,立时逐出无论。太平里徐氏要想重振声名,要的不是一团和气,而是族里能有真正的读书氛围,能让一心向学的不必为资费所苦。否则,如当年长房那般只想着染指别人家产,只求自己得益不管族人死活,那只会离书香门第越来越远!”
管如今已经不是太平里徐氏的人,但徐勋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竟没有一个人敢出生反驳。撂下后一句话之后,徐勋方才放缓和了语气说道:“虽说我如今认祖归宗,功成名就,可毕竟自小生太平里长太平里,总不能看着徐氏名声一日不如一日!何况,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我只望徐家能够真正欣欣向荣。如此,也不负养父多年供养我一场!” 徐勋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当下那些原本出去三五两就犹如割rou了似的族人也全都或多或少地被打动了,不用家里有秀才的三户人家,一个个全都是上前真心实意地对徐勋千恩万谢。毕竟,读书人不事生产,一户普通人家供养一个秀才已经是极限,从前徐大老爷掌权之际,纵使所谓奖学,也就是年末多给三五两银子,如今这善举不啻是雪送炭。 听着那不绝于耳的道谢称赞奉承,听着这些人唠唠叨叨说着旧日小时候如何如何善待自己,徐勋心哂然,面上却越温和,一直等到徐四老爷和徐迢与一众人等商议定了所有的细节,上上下下毫无反对地一致通过,完成了今日任务的他方才起身告辞。这一回上官轿之时,那一族上下三四十人又是一股脑儿都送了出来,却比之前来迎的时候多了几分热络。 坐自己平日从来不坐的绿昵官轿,徐勋忍着那种不舒服的眩晕感,等足足走了两三条街,他才一蹬腿示意停轿,自己欠身出来之后,见是一条僻静的巷子,他就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一下腿脚。 穿着这一身装模作样,实是不太符合他的性子,这一场戏唱下来比什么都累!他不乎那些虚情假意,可收获几分真心实意倒是意外惊喜。只不过,有了这一场,再加上之前下的功夫,那些本想败了他名声的人只怕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接下来再要打开突破口就容易多了。 他这趟南京之行,可不止是为了衣锦还乡来的!他当初是从南京带着好名声出去的,如今既然回来,就得再扬一扬他的好名声,否则怎能打动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