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闻道之初
礼、乐、射、御、书、数为六艺,外加德业,是初级学堂的主修课程,李沐随手拿起案上书卷,皆是与七门相关的课题,显然,如要应聘讲师,想来必须回答这些书卷上的题目。 心知自己先前孟浪,正要上前道歉,却见先前身着绿绮长裙的女子向他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心下恼怒,拿起案上的答卷,取下炭笔,开始一一作答起来。 别看李沐平时稳重、沉默寡言,骨子里却透着傲气,这也是为何先前无力为母亲挽回颜面而感到深深自责的原因。 回忆起脑海中数年来积累的学识,李沐奋笔疾书,尽管书卷上的问题半懂不懂,但凭借超强的记忆,还真让他在脑海中找出许多与之相关的答案。 时间过的飞快,李沐并不知道只需回答相应课程的三道答卷即可,案上书卷随手取来,懂不懂的,只管挥洒炭笔在书卷上龙飞凤舞,眼看日薄西山,酉时将至,才停下手中的炭笔,而此时地上已经堆积了二十余份完整的答卷。 满脸嘲讽的女子早已是目瞪口呆,望着李沐身前的答卷,惊骇的面容瞠目结舌,这些书卷不是随随便便胡乱涂抹的答完就能蒙混过关的。别看只有三名监考,如有捣乱之人,其下场绝对是惨目忍睹。她曾派人打听过,监考的三人中,两名是儒生,而主考官实是儒家大儒,不仅学识渊博,一身本领也绝非一般的江湖高手所能招惹的。曾听闻言,儒家大儒其实就相当于修真界筑基期的高手。可想而知,在这些人面前扰乱考场持续,简直是寿星吃砒霜,找死。既然主考没有多说什么,想来是认定案卷的内容符合要求,这样的结果让她实在难以接受。对方真的是只有七岁的幼童吗? 李沐却不知,他此时已经被一些人记在了心上,其中就有那位负责主考的大儒,只不过仅仅是好奇而已,尽管距李沐隔了一个庭院,大儒还是将李沐的答卷尽收眼底,答卷上的内容很显然是死搬硬套,却胜在****博见,所涉及的内容竟然囊括六艺和德业,而且见解独到,隐约透露出一些个人意愿,即便词汇、理论全搬照抄,但所抄内容皆是以自己的看法为依据掐头去尾,虽然看上去不伦不类,却浅显的表现出了个人的真实看法,而且看法颇为有趣。 看了看天色,李沐暗自苦笑,为了赌气,竟然错过了问考的时间,不觉有些后悔,还真是幼稚,如此轻易就被外界因素影响了心境,做事冲动,分不清主次。 庭院中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摇了摇头,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随着人流朝广门走去。 天色已晚,李沐不敢停留,为了节省一些银两,他没有选择渡船回去,而是朝向东门拔腿狂奔。出了城,顺着乡间小道,直奔二十里外的张庄而去。 …… 昭奕楼,青水城三大势力之一。 戌时,月昏风高,坐落于昭奕楼后院的文雅阁,正是楼主女儿付婷婷的住所,此时,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女子的抱怨和怒骂。如果李沐在此,定会认得此女,正是白天与之斗气的女子。 “我的宝贝女儿,砸也砸了,该消气了,那可是价值上千两银子的凤漆晶瓷啊!”一位中年男子望着砸碎的花瓶心疼不已,挥手示意清理碎瓷片的侍女退去,满目慈爱的望着坐在床沿撒娇的女儿。 说话之人名叫付东,乃是昭奕楼的楼主,江湖绰号小明王,是一个在江湖上混的响当当的人物。 “可恶,真是可恶,都是那该死的小童,害得我只顾看他答题,竟忘了时间,只写了一道题卷,铁定进不了问竹学堂了。”说着,付婷婷声音呜咽,泪珠止不住簌簌而落。 “哎!是有些可惜,问竹学堂每人一生只能提卷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付东暗自摇头叹息,昭奕楼的确很强大,威震中平,与青水镖局、慕容府并称青水城三大势力,在江湖上也是盛极一时、声名远播。然而昭奕楼毕竟只江湖上的势力,与问竹学堂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尽管问竹学堂声名不显,且面对平民开放,然而却是实实在在的儒家学堂。而儒家,则是存在于修真界的道统,岂是他一个江湖势力所能比拟的。见女儿越哭越厉害,忍不住劝道:“罢了,问竹学堂不成,半年后还有枫城的流云学堂聘师,现在努力,争取把握住机会。” “不一样,不一样,问竹多大儒,只要能进入学府,就有机会修炼儒家的浩然正气,而加入流云学堂,据说只有到了儒林区的流云山,才能修习儒典的意炼心法,尽管种类繁多,比儒家大众意练心法浩然正气威力更胜,但实在是太难了,没有天赋,终生无望。”付婷婷越说越觉得委屈,对于美梦被打破,显得黯然伤神。 付东见女儿神伤,无比揪心,又心痛不已,却也知道这件事对女儿的打击太大了,不免对那个无意中伤害女儿小童暗自责怪,心中也暗自生恨,只是想起女儿对那小童的描述,显然非池中物,怕是被问竹学堂相中了,他又能怎样,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孩子,且不是有意为之,他总不能找一个孩子出气,只能是无奈的叹息。 …… 却说李沐回到家中,天色已晚,姜氏煮了他最爱吃的红烧青水雕文鱼,一家人用过饭,就睡了去。梦中再次来到那个冰雪覆盖的世界,茫然前行,直至日出十分,梦境崩溃,方自醒来,而这一次的梦境较之以往长了许久,梦醒后,只觉得神清气爽、神采飞扬。 一番洗漱,出了厢房,眼看日正当空,巳时将至,却不知母亲为何没有叫他。 走进前厅,厅堂正中八仙桌上饭菜被竹笼罩住,草草吃了早饭,找遍了几间厅房也不见父母的身影。正寻思二老去处,却听到院门外有声音传来,隐约听得出是在谈论自己。 推开院门,一中年大汉印入眼帘,李沐愕然一愣,此人他认得,正是当年将他送来此的镖头,姓朱,名枣,是青水镖局的一等镖头。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朱枣见李沐开门,迎了上去,大声笑道:“好小子,几年不见,长壮实了,个头也高了,都快认不出来了。” 李沐不明所以,挠了挠头,呵呵笑了笑,对于朱枣,他还是很感激的,当年绝处逢生,正是这位送给他食物,还给了他一个温馨的家。 “小子,别傻笑了,快跟我走,掌柜的正等着你呢!”说着,不等李沐反映过来,硬是把他拉到了车上。 “栓子,启程了!” 李沐尚未愣过神,另一位叫栓子的人扬鞭狠狠抽在了翅愠马的背上,马儿受惊,踏尘而行,几乎马不停蹄,朝着青水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马车一路颠簸,窗外风景飞速后退,翅愠马是癸云庄的上品良马,日行千里,训练有素,哪怕冻死、饿死、累死,只要没有主人的命令,永远不会停下行进的步伐。 张庄距青水城东门二十余里,但是马车进城只能走南门,翅愠马拔足狂奔了半个多时辰,才进了青水城,日正晌午,城内人多拥挤,又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来到位于北城的青水镖局门前。 李沐下了马车,发现许多人在等候,父母赫然也在其中,迎着二老快步走了过去。姜氏望着走来的李沐,笑脸盈盈,合不拢嘴;张绪也难得多了几分笑意,更有三分昂首的自豪。 “快来见过掌柜的。”张绪不等李沐歇息片刻,直接拉着李沐朝院内走去。
姜氏见张绪急不可待,不给儿子稍息的时间,瞋目责怪的白了张绪一眼,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跟着朝镖局门庭走了进去。 …… 张之秋年过半百,是青水镖局的大掌柜,早年跟于廉、陈彤二人行走江湖,打下了青水镖局偌大的产业,昨日小儿子张凡参加问竹学府聘师,回来后提及遇到一位小神童,有些面善,依稀记得是当年救过的李沐,只是记不大清了。 当年那一趟镖,年仅十三的张凡也在其中,只是李沐伤重未曾出过车厢,并不晓得。但张凡却是在李沐昏迷时见过一面。 张之秋问了细节,顿时欣喜,知道是一位难得的人才,不管是不是当年的小童,总要求证一番,如果不是,尽力招揽,如果是,岂不美哉,于是一早便差人找来了张绪。经过一番细细询问,张凡终于肯定那小童便是曾经被他们父子救下的李沐。 张绪本欲携李沐一同前来拜见大掌柜,却被一同跟去的张凡制止,怕搅扰李沐拜见周公,于是留下车辆及曾见过李沐的朱枣,带着张绪夫妇先行回了镖局。 …… 张绪携李沐进入大厅,张之秋初见李沐便是一惊,小小年纪已是相貌堂堂,长的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肤色细润如脂,样貌秀气逼人,目光中透着灵动,眉心白光隐现,似是有灵根之人,顿时大喜,径自起身迎接上前,不自觉手中蓝光乍现,直指李沐眉心。 李沐大惊,疑是张之秋要取他性命,骇然欲绝,怎奈张之秋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躲避。张绪夫妇也豁然吓了一跳,却是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张之秋已经收回了左手,只见李沐头顶青、红、黑三色流转交替,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李沐愕然,张之秋指尖蓝光点像眉心的刹那,只觉的心神中似有什么东西被牵引,欲透体而出,不过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却并不知道自己头顶发生的奇异现象。 张绪夫妇却是震惊莫名,尽管不明所以,但显而易见,发生在儿子身上的景象绝非寻常。张凡则一脸羡慕的直瞅着李沐,那眼神恨不得将其吞了。 张之秋更是兴奋莫名,心中狂喜,终于找到了传人,行走江湖数十载,再没有比李沐更好的资质了,世间拥有灵根之人实属罕见,而灵根稍好一些的也早被传说中的修真门派带走了,哪还轮的到他这一届江湖散修。 张之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张丹,练武资质极好,被玄剑老人看重收入门墙,拜在了北剑门下,修习剑诀;二儿子张凡,练武资质平庸,但眼光独到,智慧不凡,作为谋士,被他留在身边。 怎奈两个儿子都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眼看家族的修真传承就要断其衣钵,又怎能不心急。 张家本是一个没落了很多代的修真家族,早在他太爷爷的那一代就已经断绝了修真家族的香火,他也是根据家族秘密保存的一套功法历经大半辈子的自学,才走上修真者的道路,终不负先祖遗训,使得修真香火得以保存。即便如此,却也只能传承至他这一代。 虽说修真者寿命较长,但那是对灵根资质较好的修真者而言,以他四种属性的废灵根,能不能过练气塑骨这道坎都不晓得,哪里还敢扬言问天夺命,能长命百岁就不错了,若非早年走镖时误服了一枚红麟果,他恐怕至今也难以找到气感。如今年过半百,眼看时日无多,正自发愁找不到传人,不曾想,今日竟让他遇见一个资质比他更好的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