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第001章 圣徒的影子
“我们是贵族，我们是世界的主人。” 这句跋扈的话语出自《贵族世界的二十三条》，简称《23条》中的第一条，这本书在王都巴黎顿贵族阶层中十分流行，影响广泛，不少贵族以收到此书为生日礼物为荣，甚至日耳曼王国的国王加洛林·路易陛下都曾因此询问过此书的作者是谁。当时，盎格鲁·弗里斯顿公爵答复道，一位来自鹿特丹港的落魄贵族，不过已经死在他的领地，路易陛下哦了一声后便没了下文。 或许，此书的读者不会忘记第一条的下面还补充了一句：我们忠于我们的信仰、英明伟大的国王陛下以及永无谬误的罗马教皇。 早晨六点准时起床，盎格鲁·撒克逊在漂亮女仆的服侍下吃完一顿简单的早餐，嘱咐始终穿着一身得体燕尾服的郎宁管家没事不要去打扰他，便独自顺着木制的拉夫斯旋转楼梯走上四楼，推开了书房的紫檀木门。 书房相当宽敞，除了一张来自日内瓦自由联盟的黄琥青花木桌，还有几排暗红色的书柜，上面摆放了各类书籍。一本《23条》赫然摆在书桌上，只不过与王国流行的刊印本不同，这本属于极其珍贵的手抄本，而且字迹属于这间书房的小主人撒克逊！撒克逊自然不会为此而沾沾自喜，实际上他正是这本《23条》的第二作者，从小被乔梅那强迫背诵《罗马帝国编年史》、《君主论》、《文明冲突论》之类的书籍，教导如何去做一名优秀的贵族，腹黑阴险城府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优秀”素质，更懂得如何去保护自己，铭记老师乔梅那的教诲。 “做有智慧的贵族要比一位聪明的贵族活的更久，获得更多。” 撒克逊从书柜的底部找出了一个大铁盒并打开，拿出了几封绝密信件翻了一下，最终抽出一封用铅笔勾画出惊涛骇浪的信，信的作者是斯派洛·杰克，内容主要是他的一次寻找不老泉的冒险旅行，虽然他历经磨难，找到了传说中的不老泉，但是由于哈布斯堡－洛林王朝的麦茨尼王子为了其所信奉的拜占奥教廷的神祇耶和华，横插一脚，命令其下属破坏了不老泉，殊为可惜，信的末尾只用一小段文字提及了他会在今年来鹿特丹港稍作休整，而后继续航行在神秘莫测的大海之中。 伟大的杰克船长？这是个有趣的故事。 撒克逊将这封信放在书桌上，重新将铁盒放回原处，想了想之后，又将信放了回去，费力将书桌旁的椅子搬到窗户旁，眺望着远处蔚蓝的大海，被安排日夜守候在海岸旁的亚撒，或许最近可以传回一些好信息，才不亏自己亲手为他制作了一个金哨子。 “笃笃~”三长两短的敲门声。 “请进！”正在读《利维坦》的撒克逊朗声道。 利维坦，是海中巨兽之一，当然还有其它翻译，如“曲行的蛇”、“三里外的教堂”，这本书是老师乔梅那留给撒克逊的精神财富，他十分喜欢，并欣赏其中一句，“英雄在保护你们的同时，也会欺压你们，吃你们”。 自从上任管家离开暇多丽庄园回去养老后，郎宁管理暇多丽庄园并照料小少爷已经将近七年，看着他一年比一年的变化大，远比普通的孩子要成熟世故，看的书也远远超乎他的想象，自觉轻声的将门关上后，并没有惊讶撒克逊手中带着浓厚异端色彩的书籍，躬身说道，“少爷，您的父亲弗里斯顿公爵大人已经准许您去日内瓦自由联盟的【我与神同在】修道院学习。” 日内瓦自由联盟的【我与神同在】修道院，整个大陆一切修道院神学院的无冕之王，如今的拜占奥教廷十六位大红衣主教有半数来自于【我与神同在】，“天使神学家”圣阿乐翰与光明奥术大师圣索尔比也从此处走出，【我与神同在】几乎在它的整个历史中都真正地做到了“与神同在”。 “我的父亲大人有没有派人过来？”撒克逊合上《利维坦》，理了理折皱的衣领，微笑着问道。乔梅那老师离开时建议自己出去走走，到哪她却没有说，这个世界这么大，到哪里才能与你再次相遇？ “没有。”岁月沉淀了郎宁优雅的气质，他只是接到了一封来自王都巴黎顿传来的紧急家信，嘱托他跟随撒克逊一起去日内瓦城堡，负责照料他的起居生活，当然，暇多丽庄园的事务，他不再需要关心与打理，“不过，少爷，恕郎宁冒昧，您怎么想到去【我与神同在】修道院学习？” 笑容一瞬间凝固在脸上，撒克逊想到最近这些日子恍然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眼神望向窗外天空的深处，那里一片空白。出身在盎格鲁家族，这意味着站在了一个相对较高的位置，也意味着肩上的责任与压力也更重，何况家族还有两位出类拔萃的哥哥。 “我很迷茫。” 迷茫？管家郎宁微微错愕，如若是一般人，那么他肯定会嗤笑，但对于两岁半就开始被家庭教师乔梅那教导，惨遭非人式蹂躏四年多，撒克逊少爷可不仅仅只是能熟练背诵几本书而已，心智早熟，无论是面对何种情况，他都能坦然面对，不得不说，这份定力是他的一笔宝贵财富。郎宁管家沉默地低下头，即使俯视，也满是崇敬。 ………… ………… 中午，撒克逊吃过午饭后，没有去书房，沿着城堡的碎石路一直走到罗滕教堂，道路两旁栽植着魁北克枫树与法兰西梧桐，他见到不少仆人还在忙碌，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不过，仆人们注意到他身后跟随着的郎宁管家，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虽然私底下撒克逊少爷不介意与他们交谈，但他毕竟是少爷，地位相差太大。其实，在暇多丽庄园很多仆人对“和善”的撒克逊心怀感恩，不仅因为他减免了领地农奴们的租税，而且他从不虐待仆人或者欺辱女仆，不像“野蛮人”格林斯亚家族的杜门斯少爷。 暇多丽庄园，占地将近二万平方米，其中哥特式风格的城堡建筑雄踞在正中央，与远处的夏尔拉山脉交相呼应，而罗滕教堂高约三十五米，在鹿特丹港仅次于圣爱德华大教堂，一个人行走在其中空间大到空旷寂寥，如果关上教堂的大门容易令人感觉到：这里，只有自己和上帝。 撒克逊来到这里并没有做祷告，他只是来此看望一位愿意在午后的惬意时光中与他分享其光辉事迹的老友－－厄齐埃，也是《23条》的另一位作者。 一块低矮的墓碑，上面铭刻着厄齐埃的名字，以及一段墓志铭。坟墓周围被打扫的很干净。 不理会郎宁意外的眼神，撒克逊跑到周围的一座花坛中摘取了几朵黄白相间色的米兰丝花，这种花还有另一个美丽的名字“一米晨光”，双手轻轻放在厄齐埃的坟墓前。 “大叔，你的酒戒了吗？” 撒克逊轻声说道，脑海中自然浮现出一幅幅与厄齐埃大叔相处的画面，这位大叔总说自己曾经是加洛林·路易陛下的亲哥哥，因为厌倦了宫廷的生活，所以偷偷摸摸的溜了出来，四处游玩。不过，撒克逊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正在此处不远罗滕教堂的门口，只是因为他无意间说了一句，“人在做，神在看，不是恶人没有恶报，只是神祇也有不睁眼的时候”，便动了恻隐之心救下了身受重伤的他。 然而，厄齐埃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虽然撒克逊与他仅仅相处了十几个夜晚，但至今他仍然清晰记得那个夜晚，厄齐埃无比悲伤的神情，望着夜空的一轮皓月，呢喃着，为什么每到夜晚我的心情都如此悲伤，因为只有死亡才如同黑夜那么黑那么暗。悲凉的吟唱，刻满沧桑的脸庞，他的形象一瞬间变得伟岸，而并非一个落魄的贵族。 “明天，我要戒酒！”一脸酒气的厄齐埃说出了撒克逊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应该是醉了。这是撒克逊的第一反应，随后他吃力地把厄齐埃拖到他的床上，并收拾完房间里十来个酒瓶，才悻悻然离开，然而，没料到第二天却再也没有看到他醒来。 走了，安息。 撒克逊第一次感觉死亡离他如此之近，想要了圣经所言，“死是躺下，不再起来。等到天没有了，仍不得复醒”，也如此颓然的发现他保护不了他想要保护的人，乔梅那告诉他，这是因为他没有力量。可什么是力量？她却说道，知识就是力量。撒克逊不想去辩解什么，活生生的现实告诉他，他很弱小，即便他是盎格鲁家族的少爷，他也无法抗拒死亡，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疑惑，神祇真的存在吗？乔梅那只是告诉他，种下的种子在你忘记的时候就会发芽。撒克逊不懂，所以他要去【我与神同在】，找寻答案。 “三天后，我将要离开。”撒克逊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再次朝着墓碑挥了挥手，像似在告别他亲手刻在墓碑上的墓志铭。 “我差不多到达了这里，时间犹如一座桥梁，你却早已通过。” 郎宁迎着阳光，仿佛看到了圣徒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