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剑试花容在线阅读 - 第三章 比武夺龟

第三章 比武夺龟

    有的时候,你不过是欢欢喜喜地醉了一场,醒后就注定要倒大霉。

    “妖女花非卿,年一十有七,靖安王遗孀也。于乾元三十三年新婚之夜纵火弑夫,五月畏罪潜逃,不知所踪,至今未尝抓获。若有见者,请速报至官府,悬赏官银五百两,特此通缉。”

    花非卿墙上那张毁了容的自己,心中倍感不爱,自己觉得睡了一觉的时间里,外面的世界不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自己的身价也涨了,不久前,苏禊玉和三皇兄联合上奏皇上齐寰,以谋反的罪名除去了齐寰身旁的一位宦臣,又牵连诸多伶人后妃,皇亲国戚,使得齐寰在朝中孤立一方,威信渐失。月圆之夜,“痴幻”毒发,三皇兄又逼齐寰立下遗召,将皇位传于他。此后,齐寰于龙榻之上驾崩,众臣只道是他旧病复发,暴毙而死,又加之齐寰在位时并不贤明,诸多大臣深受其累,故并未过多追究,齐寰驾崩七日后,三皇兄如愿登基,改年号为上元。

    花非卿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桌上打着黄豆,打到一次吃一粒,最后只剩下了一粒,被她供在桌子正中央,“一山不容二虎,下一个又该是谁呢......”

    不过齐寰会有这个下场,她一点也不吃惊,如果办得出这等冤假错案还算得上贤明,她就真要把自己名字最中间的那个字倒着写了。

    可是马上,她就意识到了自己原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三皇兄上位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免税三年,也不是大赦天下,而是令在全国范围内通辑她,更何况,通缉令上的那张画像不知是哪位大神的亲笔,画得足以和她一起去演整容前和整容后。

    于是她果断换了一袭男装,将自己眉心的印记用口脂糊成了一坨红,从容不迫地挥笔在通辑令上添了一行字:

    一朝生死,十年相惜,喜邪?悲邪?

    皇天在上,你妈冤枉,是邪?非邪?

    笔锋落尽,花非卿满意地将自己的杰作欣赏了一番,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然后大摇大摆地撞上了一位侍卫的指尖。

    “你,我怎么看你头上那玩意儿和通缉令上的人有点儿像?”

    “你眼神不好,我这是美人痣。”

    “男人也长美人痣?”

    “丫的还有男人处女座呢”花非卿在心里骂完这一句,突然指向侍卫身后:“哎,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你们丞相大人?”

    苏禊玉,对不住了,花非卿见他果然回过头去,趁机撒腿就跑,随便找了个人多的地方一头扎了进去。

    而在身后的某一处,白衣翩然的丞相大人摇着折扇,想着方才发生在这里的一出好戏,嘴边噙起了一泓浅笑。

    那侍卫双手抱拳,单跪在他面前:“小的不识趣,打扰了丞相大人的雅兴。”

    苏禊玉没做声,目光却是落在他身后的某一处,合扇向花非卿溜走的方向指了指:“刚才那人,她要去哪里?”

    那侍卫回头一看,才发现方才站在那儿的大活人早就不见了,急得手都抖了起来:“这……小的不知,丞相恕罪!”

    “无妨。”苏禊玉挑了挑折扇,示意他起身,然后大步向他身后走去,“以后不要难为她。”

    “……是”侍卫两股战战地从地上站起来,想着丞相大人方才暧昧的笑容:世人都说丞相苏禊玉美貌倾城,造物所钟,难道他真的像传言所说的那样……有断袖之癖?

    ******

    此日天气晴朗,注定了有人要升官发财。

    大周帝都扶桑城内,一场比武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太极八卦形的擂台上酒rou和尚望着地上两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大掌一拍:“还有谁敢来?”

    台下一片悉悉碎碎地唏嘘声。

    “没有了?”他摸了摸油光可鉴的秃脑袋,面露喜色,“那这灵鼋鼓,我可就不客气了。”

    言罢,一个面覆紫纱的女子从台下姗姗走来,手中托着一方金盘,盘中方的是一面拳头大小的玉鼓,鼓身雕制成灵兽龙龟的形态,两侧用红绳相系,看起来一击就碎,倒像是一枚小巧的玉饰。

    “我倒数三个数,若是再无人敢上来,本次比武的擂主就决出了——三、二……”

    “哗——”

    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叫喊。酒rou和尚目光一斜,便看见一道艳红的身影自人群外冲了进来,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堪堪停在了擂台界线内。

    那人止住脚步,长松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抬起头来。

    那张脸上,既有男子的俊逸疏朗,亦有女子的妩媚多姿。酒rou和尚一愣,继而放声大笑:“细皮嫩rou的,可得备好治伤筋断骨的药!”

    花非卿看了看自己脚下,顿时就呆住了。自己不过是想找个人多的地方藏身,怎么一不小心就冲到擂台上来了?而且,这是在比什么?比武招亲?那新娘子手中拿的又是什么?王八造型的拨浪鼓?”

    她还没弄清那“玉王八”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觉得一阵疾风直冲面门而来,忙将身子一侧,游鱼般自那酒rou和尚腋下滑过,脚尖顺势勾住酒rou和尚的前膝。那酒rou和尚走动不得,只能化臂为刃,向她肩头击去。花非卿抬右臂一挡,顿时便觉一阵刺痛自小臂上传来,侧目一看,才发现自己火红色衣袖上已经洇湿了一片。血是红的,衣裳亦是红的,渗出来看不出半点痕迹。她却狡黠地一笑,左腿以一种极其柔韧的角度一台,直直点向酒rou和尚的某一个部位。

    那酒rou和尚伤势痛叫一声,满脸涨得通红,捂着裤裆连连向后挑了十几步。花非卿拍拍手上的灰尘,微微得意:这和尚的手刃虽然厉害,但内力比起韩咎还是要差上不少。对于这种攻势,不可硬接,就只能以柔制刚,哪里娇弱点哪里。

    酒rou和尚却也非等闲之辈,调息片刻就已恢复如常,再度冲上前来。花非卿血rou之躯不敢再挡,脚尖略略一点,身子便如飘蓬连连向后退去,余光趁此时像一旁一瞟,便看见一个玄黑衣袍的身影从台下的人群中腾身而上,一阵罡风犹鸢飞之戾天,惊雷之破月,狂澜之擎岸,风浪之吹雪,掌风却是向着那紫纱女子。竟似是冲着“玉王八”来的。

    酒rou和尚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人的存在,匆匆推出一掌,反身亦向紫纱女子处追去。花非卿轻易地将那一掌避开,回头便见金盘中的玉王八已被酒rou和尚一掌震到了半空中。而那玄袍男子,如假包换正是韩咎!

    “哈哈,果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几年没见,你竟然也在大周!”

    酒rou和尚闻言,亦笑出了声:“上次输在你手上,我百般不甘,今日恰好再与你一决高下!”

    两人在空中交手数番,招招凌厉,那玉王八尚在半空。花非卿转念一想,虽说这“比武招亲”不是她想来的,但好歹自己也留了血,不顺手牵些宝贝回去也太对不住自己了。于是纵身一跃,趁二人打斗难分之际跃至“玉王八”之下,翻掌便要将其收入掌心。此时,却不知是从何处伸来了一只翡翠螭纹靴,脚尖如穿谷之风般轻轻一挑,“玉王八”在空中划过一道碧绦,稳稳地落在了那人掌中。

    “你想一决高下,我随时奉陪。不过这东西得归我。”韩咎作势将手中之物收入囊中,抬头时却看见了一张地狱幽火般明媚而清绝的容颜,“咦?女人?”

    花非卿眼波向张贴通缉令的地方扫了扫,又看向他,微笑:“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把对我的称呼换一下,至少,现在应该叫……男人?”

    “不成,叫你女人有利于随时提醒你你的身份。”韩咎摇了摇头,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头上那玩意儿怎么变成太阳了?”

    太阳?好吧,你图形想象力真丰富,改天带你去做立体几何。花非卿想了想,道:“包青天是我哥,我是包青地。”

    “你哥?那岂不是又要与你亲密接触?”韩咎低头抱怨道。突然一阵疾风自二人之间呼啸而过,吹得他长发四散飞扬。花非卿以为又是那酒rou和尚,忙微展双袖向后退去,这么一退,便落入了一方坚实温婉的境地。

    苏禊玉看着怀中“自觉”投怀送抱的人,眯了眯眼。一身男装有些宽大,轻轻柔柔地覆在那玲珑有致的身躯上,更显得其中的腰肢纤细温软,仿若无物。他露出一丝欣赏的神色:“唔……手感不错。”

    “手不想要了可以直说。”花非卿纤腰一挺,从他怀里直起身来,手掌轻轻一翻,击在他握住自己肩膀的手背上。微微吃痛,他不仅未退缩,纤长而有力的手指反而更进一步缠上她的臂膀:“好歹也帮你摆脱了那个侍卫,懂得知恩图报,我很欣赏。”

    言讫,白衣轻展,转眼便凭风飘落在擂台一角的白玉蟠龙柱上,继而身形一转,托得她的红裳在风中扬起一晕艳色,两者交映如夕照怒涛绾起千重飞雪,而后,他拂袖望向韩咎,道:“她,和那灵兽鼓,二者你只可选其一。”

    韩咎亦望向他的方向,叉手一笑:“那么你觉得呢?我会选谁?”

    “我自然希望你不选她。”苏禊玉道,能摆脱一个天天缠着她不放的人,对于花非卿来说是好事,所以也不再挣扎,任由他锢着,静观其变。

    却见韩咎“哈哈”笑了两声,竟是缓缓从腰间解下了锦囊,将其中的玉王八拿了出来,放在掌心。苏禊玉眉梢微扬,听得他道:“上次赌酒,让你小人得志,不妨今日我们就再来赌一局。这灵兽鼓换我女人,不过——要看你究竟值不值得!”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右手奋力一扬,那“玉王八”霎时被抛上空中三丈。苏禊玉将她只手往怀中一横,便兔起鹘落般跃出,掌心疾速发力,击向同时往这边飞来的韩咎,韩咎似乎早料到他会出这一招,反而更加干脆利落地迎向那一掌。掌风袭面,他褐发扬起,却是爽朗一笑,果断地将自己的胸口撞了上去。

    耳畔传来一声闷响,花非卿大惊失色,这一击,苏禊玉虽然遗了余力,但韩咎这么硬生生受了,不说筋脉俱损,至少也得伤及骨腑,这个向来自负的男子竟然会做出如此举动,她的眼皮也不禁跳了跳。也就在这么跳了跳的时间里,韩咎的手已经趁苏禊玉惊讶之余向他怀中袭来,花非卿见他面不改色,浑然无碍,忙从苏禊玉臂间挣脱出来,腾身凌空,伸手,仰头,便看见碧霄中那一枚翠色剔透的“玉王八”自头顶坠落,稳稳地被她收入了掌心。

    渔翁得利!

    她曲膝落地,端详着手中这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宝贝,习惯性地予以鉴赏:“成色不错,值点钱,只是......毕竟是一只王八,你们用一只王八换我?”

    韩咎摇摇头,看得出来是在强抑着喘息:“你不知道,为夺这‘王八’而死的人数以万计,而为夺你这个女人而你死我活的,似乎只有我们两个。”

    “哦,”花非卿若有所悟,却见他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已经喷了出来,脚底踉跄一两步,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花非卿俯身,食指覆上他的脉搏,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自唇际溢出:“何苦呢?”

    金井梧桐,秋叶落纬。

    一间朴素的小院中,夕阳在茅檐上显得有些耀眼,远方似有山寺的钟声杳杳传来,声声催人入眠。

    榻上的男子本是不应属于这幅画面的,他是卧龙,英朗得是隆冬的风刀霜剑,这样的男人,只能驰骋于江湖沙场,横槊而长歌。

    他撑着头,缓缓睁开眼,看向坐在门槛上打阖睡的女子,身上昏迷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他不禁道:“好不义气。”

    花非卿本是浅睡,听见声音便站了起来,那一袭红裙似瑶台之花,落入凡尘,却是可远观不可亵玩蔫。“那一掌你明明明可以躲过,可是你偏还要自己撞上去,我不救自己想找死的人。”

    “那你现在在这里又是做什么?莫非这就等着给我收尸?”

    “我本来想如果再过一柱香的时间你还不醒来,我就任由你自生自灭,可是,我似乎小看你了。”她笑靥婉然。

    回过头来,他沉吟片刻,道“还有很多你小看了的事情——女人,你跟我走”。

    花非卿换了个坐姿,漫不经心地问:“你就这么想得到我?”

    他纠正道:“你本来就是我的。”

    “好吧,就算我是你的”花非卿有些无奈,却又几分好奇“你我不过相识数日,依你的性格,断然不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妄顾生死,只是,我们那里有一句话:‘人心难测,尤其是不要轻易相信那些突然对你好的人’,而你的一举一动,又怎能让我不认为你居心叵测?“

    韩咎低眉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张素帛,在掌心摊开,花非卿没有上前,只是远远望着,只见帛上用血画着一只“千年王八“,只是四足一首皆是一枚翘首的龙头模样,看起来反而不像龟,更像是五只恶龙被一只盖子压着。而那所谓的“盖子”,外形竟与她眉间的莲花火焰印记有几分相似。

    那血迹因为陈年而显得有些发黑,他道:“这是我师傅临死前画给我的,上面画的是我们‘莲镇五龙’的图腾,这五只恶龙,象征人间罪恶。女人......你身上关系着我们整个家族的命运,跟我走,这是命中注定的。”

    花非卿只是微笑:“我与你们那家族毫无瓜葛,甚至连你们家族叫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相信所谓的命运,为了一个未知而赔上我的终生,我是不是有些不值得?”

    “可是我会对你好。”

    花非卿苦笑,仰起头,凝望茅檐上的夕阳:“有一个人曾经也承诺过会对我好,可是上天连对我好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如果你非要留那什么改变家族命运的万世英名,我不介意借你五天时间把我头上的那印记摹下来,而后,你我互不相干。”

    “如果事情真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韩咎皱眉,试着从榻上起来:“女人,这个地方不适合你,与其戴着一张面具去背负那莫须有的罪名,倒不如和我一起离开,让我护你一世安好无恙。”

    她笑得愈深:“我离开做什么?畏罪潜逃?”

    “我.....”韩咎拍了拍前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得“吱呀”一声,院门已经被人撞开了,下一秒,他便看见一位手呈明黄卷帕的宫人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瞟了瞟端坐于门槛上的花非卿,昂首尖声道:“扶柔城第十三届比武大会擂主接旨——”

    花非卿与韩咎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但转念一想,这次比武争夺之物是那“玉王八”,以当时混乱的情形,他们应当是见那“玉王八”落入谁手,便将这擂主名号冠在谁头上了。

    她看了看身上的男装,只得曲膝跪下,从容自然,不卑不亢,却仿佛不曾屈服于任何人。

    那宫人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展开圣旨,朗声念道:“扶柔城第十三届比武大会擂主,念其武艺超群,英华冠世,特册封为四品带刀御前侍卫,即日进京——”。

    让她这么一个正在风头浪尖上的朝庭重犯,去做皇上的贴身侍卫?

    “贴身”一类的词在韩咎眼里向来属于敏感词汇,于是乎愤愤道:“哎,女人,这贴身侍卫,究竟是要‘贴身’到什么地步?”

    “我捉摸着至少不会超过护舒宝。”她低低咒骂了一句,“大概下到围猎护驾,上到监督侍寝,说不定还能欣赏不少活春宫。喂,我怎么觉得这职位比较适合你?”

    “我还是比较乐意做你的贴身侍卫”韩咎道。

    这时,自门口传来两声低低的轻咳,花非卿抬头,便看见破旧的木门口不知何时已多了一袭白衣,他只是静静负手而立,足下的尘泥草芥便仿佛不曾也不敢沾染上他半分。

    惊为天人。

    她却皱皱眉:“怎么哪都能见到你?”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亦道:“我也在奇怪,我不过是奉旨来接四品带刀御前侍卫入京,怎么随便一走就到了你这里?我都快相信缘分了。”

    皇上会派你堂堂丞相来接区区一个侍卫?如果这也叫缘分,那月老的脑袋一定是秀逗了。花非卿跨出门槛,故意加重了语调:“丞相亲临,却之不恭。”

    韩咎正在追出去,却不知是牵动了身上的哪一个伤口,疼得又复跌坐在床上,忙叫道:“喂,女人,这一点也不公平。”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她回眸,笑靥荡漾“哦,忘了告诉你,我在你醒来之前,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韩咎疑惑地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身子,突然便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哎呀呀,果然是最毒不过妇人心.......”

    “过奖。”花非卿恬不知耻地说完这两个字,从袖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拂袖扔在他床头“芙蓉蛊,是药亦是毒,你以为没有它你能这么快醒过来?可惜......这三天,你怕是没法蹋出这屋子半步了,不过,区区三天而已,何足挂齿?”

    寻常巷陌外,此刻正停满了一队车马,前雕篆麒麟花草,分明是一幅恭迎“丞相回府”的架势。花非卿饶有趣味地望向身侧之人,却听得他语无波澜道:“我见那人似对你是坦诚相待,为何丝毫机会都不给他?”

    “我并不信任他”花非卿也只是淡然答道“你也一样。”

    楚慕云的死与苏禊玉脱不了干系,这她自然明白,若此睦进宫,指不定就会被皇上逮个正着,这她也清楚,只是楚慕云蒙冤而死,她自然也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而在皇上身边,她会有更多机会调查此事,权衡利弊,这么凶险一场倒也值得。

    “唔.....”苏禊玉若有所思,疾步追上她,却见她步履一顿,笑盈盈地回过头来:“请问......这里怎么只有一辆马车?”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噢,我方才出行回来,未来得及安顿车马,反正都是‘男人’,同乘一骑也无所谓。”

    他故意加重了‘男人’二字,花非卿也没计较,有如此车马来迎她是好事,至于这个男人,如果他敢借机动手动脚,她来介意直接让他断子绝孙。

    一程路途有几分颠簸,花非卿虽与苏禊玉同在一辆马画内,但对他是退避三舍,半个身子都贴在墙板上。他反而将其当作了她的纵容,干脆双腿往座上一搭,扶额斜倚着看着一卷书轴,不知是奏折还是国论,抑或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他看得极其认真,一绺长发慵懒垂落,随着马车在胸前来回扫动,嘴角还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这样的场景,竟会是......如此的熟悉啊。

    她的神情有几分恍惚,意识倏然飘忽到大周三万大军号渡江的前夜。他在船头也是这样从容不迫地阅着一卷兵书,她负手遥望江面狂澜万顷,指点道:“你看,此时江面雾霁不散,东风大作,最适宜火攻。”

    江有记,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思绪在这里戛然而止。

    车帘被一截指尖挑开,侍卫对着窗子作了个辑:“大人,前方皇上正在亲自盘查先帝亲信,下令任何车马不许通过。”

    铲除异己,是每个篡权上位的不帝王都爱做的事,这种时候,最好的方法无非就是事不关己,不闻不问。

    苏禊玉也仅仅只是抬了抬眼,淡淡道:“那就绕道吧,无妨。”

    “是”车帘再次掩下。那男人目光缓缓移至她身上,变得意味深长:“看来是苍天有意,嫌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我不介意你亲自上天去问问”花非卿有意无意地说着,从发间拔下一根金钿,钿子是她和楚慕云成亲的嫁妆,24k,比某人的狗眼还纯,在手中一捏便可以绾成任何形状,试遍了各种机关的手万分灵巧,不一会儿就将那钿子折成一个环状,尖锐部分都露在外面,她将成果举起在阳光下,看着被反射出的片片光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干嘛总是做一些杀人的东西?”

    她试了试那东西的手感:“好更方便地让你去问清上苍的意图。”

    他放下书轴,开始全神凝视在那改良金钿上:“这玩意虽然小巧灵活,但经不住远程攻击,三尺以上,力道必失”一双手臂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揽上她的腰。她全然没有准备,后脑勺一头便坠入了他的胸膛:“喂.......”

    却听得他气息酥酥麻麻撩过耳畔,如风挟柳絮、镜湖兴涟漪:“这么近,你有信心取我性命?”

    她有信心,这句话他如果再说一遍,一定会换成肯定的语气,她见过的东西不多,唯一司空见惯的便是鲜血,况且,他又有什么资格笃定她在下手时会有一丝一毫的留情?她将那金钿抵上他的劲侧:“楚慕云,究竟是不是你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