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再屠神教风云幻
清晨、天光迷朦，惨淡的晨曦如同昨夜逛了无数青楼一般，就这么要死不活的将残破阖阳城略微照亮。 这与隆冬也相差无几的初秋时节，寒风过处卷起无数死去的尘埃，直欲将这大劫中的阖洲中心神圣之城尽染。 放眼观处、剑神教宗坛门前人潮如海，却是幸存的凡人信徒们在乞求剑神救苦救难。 这灾劫来临的时刻，倒也正是宗教大行其道、搜刮信仰的绝佳机会。上百名身着白色神袍的剑神教低级法徒，正游走于难民之中，若是得见健壮俊美的青年男女，便随手仍出几个大饼收为新的初级法徒。 只可怜那些拖儿带女的老弱病残，此刻就是匍匐于地、求告得声嘶力竭，也不曾得到半点所谓大神的怜悯。就没有一人能够得到那黑如锅巴的猪食，更不要说成为可以吃饱的法徒。 如此的景象又是多么的可笑、可叹、可鄙！原来剑神从来都只怜悯长得好看的信徒、只怜悯还有价值可以榨取的难民，并不管你多么的虔诚、多么的苦难，若你是无用之人那便想当信徒都需得滚远些。 由此可见所谓的信我者得永生、虔诚者免轮回，从来都只是说得好听的虚妄。没有价值的人就不再是人，拥有价值的事便给你谎言，就如同无数年后某种能把骗子自己都弄迷糊的崇高信仰一样...... 半死的晨光中、凄厉的寒风里，一道紫袍的少年身影自远方高速而来。也只是十数息，那一抹浓烈的紫已是来到难民积聚之地前方百丈。 忽然、紫袍冷峻少年伸手一挥，顿时无数的晶莹的‘仙丹’、大量精美的衣袍凭空出现，就如同天女在散落花瓣一般。却是当即引得又饥又寒的难民们纷纷上前哄抢，这可都是能救命的宝贝！ 这大肆散发低级修炼资源、救济难民的少年，显然也只能是连夜赶到阖阳城的萧云。而这大量凡人都能服用的辟谷丹和各种衣袍，估计都是来自于尸魁派宗门地库，如此散给难民倒也是萧云一贯的作派。 萧云一刻不停的来到剑神教宗坛，不想可知是为了什么。少年也只有趁着尸魁派宗门巨变的消息还没传开，剑神教依然疏于防范的现在，才有可能再次突袭得手。如此既可以先收得亲族大仇的一些利息，也能给一直图谋自己的墨麟居士老贼一个震慑。 萧云的举动无疑让剑神教的弟子们勃然大怒，这不是在搅了神教的大事嘛！就听得一声大喝随即回响于场中，正是负责在难民中选取新法徒之事的法士神修，其满面阴寒的脸上几乎要滴出水来。 “你是何人，竟敢来我神教宗坛肆意煽动信徒哄乱！若是不想遭受神谴，立刻与我快快离开，否则悔之不及！左右、速速与本座将这些物品都与我收缴了，以便我神教接济信徒。” 不过这声震四周的厉声大喝，也只是把这些可怜的难民吓的畏畏缩缩。得到了‘仙丹’、衣袍的强壮难民更是迅速远逃，惟恐被神教的白袍法徒们把自己得到的宝贝给抢了去。 似乎凡人们也有些明白，这些能救命的东西若是到了救苦救难的神教手中，基本上不可能再会属于他们。这求神拜佛烧高香都从未得到过的‘仙物’，就算拼了命都得保住啊！ 喧嚣不已的难民群中，惟有萧云对这极其严厉的喝斥如同未闻，也不见有任何表情出现在少年的脸上，只是双手背负于后缓步向前而来。 而奇怪的却是，剑神教此地上百白袍法徒居然没一人奉命行动，竟全数如同傻了一般，只是纷纷呆看着不住前行的萧云。 满面神圣之色、一身凛然正气的中年法士神修，正待继续开口出言呵斥，忽然发觉情况有些不对，自己手下怎么就没有一个跟着喝骂？且连早先的不断调戏凡人女子的污言秽语都没有了？ 察觉事有诡异的中年法士惊疑之下，连忙扭头看向自己周围那些归他统属的白袍法徒。却只见原本yin笑不止、肆意揩油的手下们都在发呆，就没有一人不是双目无神、形同木偶。 中年法士见此顿时大惊，正要运转体内神授之力，激发刻录于戒指上的传讯神纹、发出神光向宗坛示警。却不料他念头这才一起，随即便双目一黯，也成了个连自己都不记得是谁的木偶。 如此诡异的一幕，很明显是萧云发动邪煞‘迷惘’所造成。少年缓步行进时早就无声无息的催动了邪煞‘悲伤’和‘迷惘’，此刻上百剑神教法徒，无一不是心智被控、成了傀儡。 直到此时人们才听到一直沉默的萧云发出了声音：“各位乡亲，我可以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快拿上这些东西走吧。记住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这里很快就会极其危险。” 难民们看着紫袍少年那飘逸出尘的风采，倒也不自觉的纷纷相信了这位小仙师的话语。当即便要大礼拜谢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却不料也被萧云阻止，只是催促众人赶快离开。 于是扶老携幼的凡人们相继动身，即算是有几个不以为意的混混之辈，见众人都依萧云话语而行，也连忙跟上了难民大队伍，带着萧云散发之物出城而去。 萧云默默的看着这些可怜的凡人逐渐远去，心境莫名变得悲伤、凄楚。此情此景不禁让少年有了回忆，曾几何时自己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也是这般挣扎于饥饿与死亡之间。 当年自己和二狗子沿街乞讨都不够资格，为了能吃饱肚子才意外走上了修行路。然而修行了又如何，遇到的不还都是修士的自私卑鄙、修士道貌岸然的邪恶？为了利益而无所不用其极的龌龊、暗算，这才是修士的真面目！ 胸中如有火焰在沸腾的少年，那本就因悟恨念而得入心变境的本心之中，瞬间杀意狂涌。却是当即心念一动、催动两大邪煞吞噬上百剑神教弟子魂魄。 “这些该死的家伙就该死绝，若是这个世界再无修士存在，只怕凡人还要活得更快乐更好一些！”萧云在心中如此恨声暗道。 却不知他自己就是修士、也是这个世界的寄生虫一员，与被他认为该死的家伙们也没什么区别...... 即算萧云一心向往着人道、更是要行那逆天之路。但实际上不还是一样为了自己的修为进取而不停索取，不还是时刻都在掠夺着属于他人的生存资源？这天地灵气被修士多吸纳一分，田地里的禾苗就得矮一点，这无疑就是在恃强凌弱。 或许真要如冲霄道君所说，只有脱天自在才能真正无悲无喜无所求，才能真正有资格将修士鄙视为寄生虫，但那还能算是人吗？ 天道与人道从来都各有铁律，是人就有生老病死、就有喜怒哀愁，更是少有读书之趣、老有弄孙之乐，这就是人之五伦、这就是人生。也只有完整的人生，才能真正称得上行了人道。 显然仍是年幼的萧云并不明白这些，此刻杀气沸腾的少年脸如寒冰般取出风云双剑。随即就见萧云剑诀捏起、银云疾风呼啸而过，转瞬间已是斩下呆立而死的上百颗人头。 沉默杀戮的少年随即再次做出惊人之事，就见萧云探手从乾坤袋中取出得自尸魁派的灵器缚龙索，却是抖手间将上百颗头颅尽数串起，形成一条人头组成的长龙腾于身后半空。 杀气四溢的萧云、默默将缚龙索首端系于腰间，当即便朝着剑神教宗坛大门行去。而刚才这让上百名修士彻底魂飞魄散的屠戮，除了最初中年法士的大喝之声，竟是再无一丝声息发出。 此刻的剑神教宗坛之中，就只有一位神士境初阶的神修留守。剑神教的高阶神修也和尸魁派一样，不是在虚空战场、就是在四处搜寻萧云这个神出鬼没的大麻烦。谁也没有想到，萧云会如此大胆的杀上门来。 不过萧云再是屠戮得无声无息，但上百修士同时寂灭时形成的魂寂波动，也不可能隐瞒得了专修精神、念力的高阶神修。留守的剑神教祀剑首座当即便察觉到宗坛门外的波动，却是立时迎了出来。 全身银色劲装、隐有伪神之威于体表流转的白发首座刚出正殿，便看到一名紫袍少年拖着一条长有十数丈的尾巴疾速而来。而那熟悉的银光双剑更是让他立时震惊，这不正是神教传承之宝风云双剑吗？ “你是萧云！好大的......” 话音未落，白发首座只觉心神一阵恍惚，似有外来心念之力在入侵自己紫府。白发首座大惊之下也顾不得再说废话，顿时汇聚起自己数百年来苦苦凝练的香火念力，抵御这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入侵力量。 神修与专修元神的仙修不同，上丹田紫府便是他们的第一根本。紫府不光是真魂之晶存在之地，也是容纳、凝练香火念力的力量之源，更是日后点燃神火得证神道的本源所在。 萧云所修炼的上古神道脉轮之法，早因太过久远的岁月流逝而失传。现今的神修只修紫府，也就是是三脉七轮中的开天轮。其修成后虽也可封神，但与上古正统脉轮大法相比，省事倒是省事了，但两者间实力之差距自然不言而喻。 陡逢萧云邪煞入侵的祀剑首座，拼尽全力都只是堪堪敌住邪煞‘迷惘’和‘痛苦’的入侵，再也无暇对萧云发起任何攻击。不过能力抗两大邪煞，倒也说明专修精神念力的神修、确是有着超强的意志力。 萧云见此当即血眸精芒大盛，这小小的神士境初阶自己在虚空战场杀得多了，居然能抵挡住自己两大邪煞的入侵。却不知这祀剑首座最擅长的就是精神念力，与其他同境界的神修有着很大差别。 面对自己誓言要斩尽杀绝的第一大仇敌，萧云心中的杀念几乎是达到了极致。少年见两大邪煞不得竟功，也不再另遣其他六煞出击。却是当即催动剑诀飞身而上，要用剑神教的传承之宝来杀光剑神教，也是有着极其可笑的讽刺意味。 不过萧云并不知他面对的仇敌乃是祀剑首座，这在剑神教中专事祭剑、养剑的白发首座那会不知风云神剑之威。这风云神剑未失之前就是由他掌管，自然知道如何掌控神剑。更是在长期以来的祭剑、养剑当中与神剑早已有了精神意念联系。 此刻就见苦苦抵御两大邪煞无法移动的首座，竟催动香火念力、并飞快念动神咒想夺回传承之宝。当即便把风云神剑即将激起的银云疾风尽数驱散，就此完全失了杀伐之威，并有了要脱离萧云掌控的征兆。 萧云见此变故首度大惊，显然不曾料到自己无往不利的邪煞不但未曾竞功，反而眼见自己要陷入颓势、被敌人夺去极为喜爱的这对神剑。 也不知是否萧云执迷于自身心之力的原因，又或是妄图实现他并不陌生的神道念力压制。却是当即全力催动自己的心之力灌注于神剑，更是催动让其他六煞尽附于神剑之上，想以此来彻底溃散祀剑首座的精神祭剑密术。 而此刻的风云神剑，在祭剑密术、神道香火念力，以及邪煞和萧云的心之力共同汇聚之下突显异像。就见银光闪闪的风云神剑当即急剧震颤，更是通体燃起猛烈的银色精神火焰。 转瞬后就听得“叮”的一声金铁脆鸣，只见处于数种力量争夺核心的神剑光芒大盛，竟是把倾注于上的数种力量吸收了大半。 如此的惊变顿时把祀剑首座的密术废去，更是不见了他一半的香火念力。而萧云也没能讨到好处，苦苦凝练的心之力也不见了半数，就连六煞都显得有些萎靡。 然而这样的变故也使得祀剑首座失去了最后的依仗，只能苦苦抵抗入侵紫府的两大邪煞、身体却是完全无法动弹。就见此刻消耗巨大的萧云，再无制约之下一掠而过，转瞬间便斩下了那颗白发首级。 但令人不得不惊奇的诡异之变，并没有随祀剑首座的被斩结束。也不知神剑是否因为融入了邪煞吞噬之能的缘故，光芒大盛的风云双剑居然将被斩首座的真魂、香火念力吞噬了近半，原本一直在入侵的两大邪煞也被抢去了半数好处。 对此萧云完全不知究竟，但心中无比疑惑的少年也知现在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若是行动迟缓、让这宗坛中剑神教众及时传讯，那么自己复仇的行动必然要大打折扣。 没有时间去顾及神剑异变的萧云，当即如同席卷一般屠戮剑神教宗坛。所幸被斩了祀剑首座之后，此地再没有了其他高阶神修，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但萧云仍是有着遗憾，剑神教宗坛内的地下密库神阵无数。没有时间破解劫掠的少年，也只得祭起血殿将阵法连同密库强力摧毁，之后更索性施术召出火焰焚灭得一干二净。 半日后、得到幸存弟子紧急传讯的剑十九迅速赶回，却是刚进阖阳城就远远看到焚成白地的宗坛。只见此刻原本宗坛大门之外，平地出现一座京观，居然全是由剑神教弟子人头垒成。 胸中只觉立时就要炸裂的剑老贼瞬间来到近前，就见那数千颗人头垒成的京观顶处，有着一幅血迹斑斑的白绫。 愤怒得几欲将一口钢牙咬碎的剑十九，勉强镇定住自己那剧烈翻涌的心神。片刻后老贼定睛看去，只见白绫之上、紫红血云正如花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