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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弑(中)

    第一十四章弑越往北天气越冷,运河里也结了冰,船只行驶得很慢。

    宋璟也不急,如果不是他为官清廉,没有经济在上耽搁长的时间,他能希望这船小船儿就这样一直驶下去。

    终于到了洛阳城外,宋璟让家中老奴到四方馆找寄宿的地方。

    做清官的就是这样,日过得苦哈哈的,京城居大不易,什么东西都贵,房屋更贵,他买不起。

    自己与妻收拾行李,然后喊来了一辆牛车,将李行搬到牛车上。当然他的行李想多都多不起来,这又与王画不同。王画所到之处,大把大把的花钱,他自己过得不算奢侈,可过得也不会很苦,每次来去,都带着无数的行李。

    下了船,跟在牛车后面,此时正好飘着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但走了不远,看到一些官员迎了过来。

    当然,如果论资历,宋璟的资历还是有些浅,但他名声很重,在武则天时就敢于与张易之争斗,到了李显时,又敢与武思争斗。为官刚正不阿。这一次在钦州万民相送,再加上王画的榜单,后面这个作用影响巨大,因为血营诸将的声名远扬,使王画识人能力无限地放大,所以这一次回来,让天下姓翘盼望。

    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年龄,王画立下再大的功劳,因为年龄的掣肘,相位对他无期。但宋璟的年龄担任宰相之职,却不会引起争议。

    许多清流大臣听到他回来的消息,一个个喜出望外。消息传到李显耳朵中,其实原来他对宋璟也十分看重的。王画这份名单再次给他提醒了一下,当然如果他看不重,凭这份名单,还不会提拨宋璟。就象另一个人,姚崇,论资历姚崇更能担任宰相,毕竟曾经在武则天手上就担任过宰相,还做得很好。但这一次李显没有提拨,固然是恶其为相王长史,也是缺少了好感缘故。

    他立即派了亲信的监前来迎接,连带着一些大臣也明目张胆地跟了过来。

    宋璟看着大家,只是拱了一下手,然后沉默不答,继续跟在牛车后面向四方馆走去。

    不结交权贵,独行其立如此。

    迅速安顿下来,进殿拜见李显,李显做了一些询问,大宋用了一句:“臣刚回京城,对京城事务不了解,因此恕臣暂时不能回答陛下。”

    将李显打发了。

    但过了几天后,他心里面憋了一肚邪火。

    固然理智告诉他,要低调行事,特别是在这个关健时期,可最终还是发作了。

    实际他返回京城,一开始是搭乘了客商的海船,但到了扬州后转乘了小河船,他也悄悄地下过船,看过姓的实际生活情况。

    如果看到唐朝的税务增涨,尽管这是几大港口市舶司与各关税商税带来的贡献,可是大宋与王画多次交谈过,也听过王画的拉动理论。商业发达了,流通增加,作坊也随之增加。就业的工人多了,能吃上一口饭的人多了,那么他们手中有了余钱就可以购买货物。这又带动了第二批作坊的建立。

    王画在钦州还是在西北,都是这样做的。钦州因为港口之便,很快见效。西北受交通影响,见效缓慢一点。但是大宋不是真什么事不管,通过一些消息也知道西北在变得越来越好。

    他在钦州就是小心地维护着王画这一套商业系统。

    这是王画的长处,达者为师,这一点他必须萧规曹就。

    因此,现在姓生活应当比他前来钦州时要稍微好一点。

    然而,看了一下,让他十分失望,也不能说变坏了,大多数姓依然保持着原来的生活,倒是富者更富。只是许多地方因为上层**,上行下效,下层更加**,有些州县姓因为官员的贪污剥削,反而更加民不聊生。

    在小船里长吁短叹,他妻开始劝他:“宋郎啊,你一个人,能有挽天之力?”

    这是实际,真正有挽天之力的人,只有皇上,但皇上是真振作了,还是假振作了?

    然后到了吏部,吏部公堆积如山,有一些小事却迟迟不能判决。他立即拿起笔来,手起笔落,将吏部的事务一一处理。

    吏部尚书张嘉福十分不快,但宋璟新进宰相,挟天下重望归京,只好掩忍不发。

    可这是在吏部范畴里,宋璟处理了,牵涉到其他各部,又开始扯皮起来。

    这一天,在早朝上,他看到两拨人在吵,脑海里浮现出钦州那黑压压无数姓的跪拜,洛阳姓看到他眼里露出殷切的期盼,他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喝道:“你们都成何体统”

    一声骂了,将大殿骂安静下来。

    宋璟这才向李显说道:“臣有奏要禀。”

    “快快奏来,”李显现在也让大臣吵得心寒。

    “今天国家,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如医者,须用烈药拨之,再用温药抚之。其弊一也,朋党朝争。玉城县令候东宝在母亲去逝丧期,居然招j宴舞,对这样的县令朝廷不立即惩罚,反而因有人说政令有方,争执不下。何谓政令有方?齐威王不因即墨县令不善结纳近臣,有毁言谤语而罚之,即封万户。不以阿大夫有近臣日有美言而用之,执以烹刑。所以人人不敢掩过饰非。臣不知玉城县令政令如何,但臣知道,官员,地方姓父母也。母亲丧期如此,不孝是也,对母不孝,能对君忠?能对姓爱护有加?这件案例,如此清楚明白,然而因为争斗,因为党羽,因为纳贿,久决不下。人如此,况且浮于事?故臣恳请陛下下诏,停止争斗朋党,而安心于政事。此国家之根本。”

    宋璟这一次打击面很广,不但呵责了韦党,也呵斥了平公主与李旦的亲近大臣。

    当然,他说得过于理想化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是争斗,大到朝堂,小到村里。不过现在朝廷争斗确实过火了,已经使政务无法正常进行。

    但未必有几个人能听进去,大位未定,谈何政务?

    宋璟又奏道:“其弊二也,外戚权位重。陛下,以史为鉴,东汉末也不过数年也。光武有惩西汉大权旁落,对外戚防范甚严。然而章帝早死,和帝年幼,母窦后听政,于是窦宪为大将军,窦笃进位特进,窦景为执金吾,窦瑰为光禄卿,又以邓叠、郭璜为心腹,以班固、傅毅皆置幕府,以典章,把揽朝政,气焰薰天,把揽朝政。汉和帝心中不平,于是重用宦官郑众蔡伦,为其心腹。其时未构成危害。和帝早逝,邓后与兄弟邓骘迎安帝。安帝又引妻家阎氏外戚掌权,同样骄横无。安帝死,少帝即位,不久少帝病死,宦官孙程等人共谋,杀掉阎显,立顺帝为帝。顺帝时又让外戚梁冀为大将军。顺帝去,再立质帝,质帝年幼聪明,梁冀居然将质帝毒死,再立桓帝。陛下,桓灵二帝命运如何,陛下,亦当知晓。陛下即位后多用韦家诸人,于国家不利,于韦家亦有祸事临门。所以臣不解也。”

    “再观本朝,后禀政,功过难一,其中莫过于宠于诸武。而陛下春秋正即,年富益强之时,不求振作,反放任诸韦,臣不解陛下是何心意。宠爱也?触龙说赵后,陛下可读否?是非宠爱,是害其骄益,行郑庄公养共叔段之举也。功也?长孙皇后誉为千古名后,长孙无忌有大功于社稷,长孙家族有几人为官为相,为羽林拱卫将军?臣斗胆试问一句,诸位韦相公,各韦使君,诸君有何功绩于社稷乎?”

    这一句问后,风云色变

    朝堂静得连掉在地上一根针的声音几乎都可以听见。

    宋璟继续奏道:“其弊也,官员冗沉。昔年,王画曾弹劾后如车载如斗量。后随后稍作减裁。可臣在吏部清查后,发现陛下即位后,官员数量比原鼎盛时增加了五成,官爵增加了一倍。盘居巷道,非公即候。酒席之里,非郎即卿。国家担负巨大财政负担,官员轻视其所赐赏。官也,社稷之根本,陛下之手臂。两手两臂足矣,莫非陛下想做千手观音乎?”

    宋璟这一句问完后,有人失笑,然而随着脸色绷紧,再也笑不出来。

    这一条也是唐朝现在最大的时弊。

    “再说爵位,赏其大功之臣也。使其臣重其功,惩其过,激流勇进。现在陛下此举,就是赏其爵,臣会不会感陛下恩德?再有,臣听闻公主宫人,捉其陛下手臂,促其玉玺,盖印封官,又有斜封官之事。官爵居然让陛下儿戏如此?”

    这一次打击面同样很广,不但打击了时弊,还打击了韦后与宫中几位贵夫人,还有几位骄横的公主,连李裹儿都在里面。

    也许现在李显真有那么一丝醒悟的样,他说道:“朕错了,宋相公,请坐下来慢慢说,来人哪,赐茶给宋相公。”

    这个待遇只是针对那些七八十高龄,有过大功的真正老臣才能享有,而且还是在内殿之中。象这样在早朝上,允许坐下来禀奏赐茶,几乎是唐朝破天荒的第一次。

    所以宋璟说了句:“臣不敢。且听臣将奏折说完。”

    “宋相公,请说。”

    “因此,臣恳请陛下立即裁减官吏,请从宰相做起,当今宰相,竟达近十人,外戚相位居于四员。臣恳请为了外戚长享荣华富贵,不至于骄亏满盈,敬请裁减五位相公,外戚之中留一人为相足矣。”

    再一次让朝堂上风起云涌。

    这一句话也说到李显心中,裁不裁相位无关紧要,最好将四位韦相公裁去二到人,马上朝堂上的政局就会扭转。可是这很难办,他盯着四韦相公,因为是宰相,居于前列,离他不远。

    四位韦相公全都低下了头,虽然心中不满,然而对宋璟他们无可奈何。

    用一句古话说,叫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大宋刚正不阿,没有留下任何把柄。而且他一心为公,虽然这一次弹劾的是以韦党为主。可是也将清流不对弹劾在内。

    这种人就象一块臭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无论嘴巴多么锋利,也咬不破,叮不进。

    这也象王画对张说一样。本来王画对张说十分敬重的,可看到他与李隆基眉来眼去,马上就产生轻视。张说同样理亏。如果不是这一条,就是张说骂上王画一顿,王画同样无辄。毕竟是唐朝,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人们的思想还是十分传统保守,皇位的正统深入民心。

    是宋璟痛骂王画,王画同样真无可奈何,尽管他给了宋璟帮助,但不能挟私恩谈公事。

    在朝堂上更是如此。

    几位韦相公不说话,李显发话了,不管朝堂如何争议,因为数位清流提拨起来,渐渐他掌控了一些话语权,说道:“就依宋相公此议,各位相公,早朝结束后,立即草奏一份名单张朕,朕决定裁减四位宰相。”

    这一句话说完了,如同一声炸雷响起,立即响起了一片“嗡嗡”声。

    宋璟又说道:“陛下圣明,再容臣将奏折读完。”

    “尽请奏来。”

    “社稷是树,民为根,陛下为干,臣为枝叶,根干相依相陈,枝叶为辅,社稷才能稳固。臣虽在钦州,多听朝中大臣与后宫勾通,又与各位亲王公主亲近,此乃国乱之象也”

    今天宋璟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一句出来后,再次打击了韦氏,连带着打击了相王、平公主。

    所有人脸色齐变。

    “何乃此故,根在陛下也。陛下惩昔日之乱,加上春秋正盛,所以迟迟未再立皇。重俊大逆不道,但事起也非是无因,武思浸逼,后慢凌,又无忠厚长者辅导教化,故心中愤愤不平,暴起发逆。”

    这一次连李显脸色也变了,这是宋璟隐隐在替李重俊翻案了。

    宋璟说了这句话,心中也长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今天这一奏,自己有可能变成第二个五王。

    然而生性如此,这些话憋在心中,实在让他不吐不快。

    可在这件事上,他重拿轻放,也不敢过份提及,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陛下可观宗。虽然有李承乾之乱,然而宗并没有因此忌惮,不久后立即立高宗先后为皇。甚至远征高丽时,让皇临时执政。这使国家顺利完成过渡。今陛下有两,皇重福早已成年,虽犯有小过,却在均州磨练数年。如果陛下不喜,还有幼重茂,也已临近成年。皇一立,天下后继有人,自然平无事,扰从何来?况且宗立高宗为皇时,比陛下春秋更盛。请陛下思。”

    说完了,他恭身退下。

    宋璟并没有说十条八条,只说了四条,第一条朝争结党、政事不决,第二条诸韦专权,第条冗官冗爵,第四条就是立皇,大臣勿得与后宫诸王公主交结。

    但却点中了现在唐朝的死xue。

    王画听到这个消息后,默默地站在哪里,看着东方的天际说道:“此人,吾不及。”

    朱仝却说道:“宋相公此议甚好,可是迂阔,这些时弊如附骨之蛆,深入朝廷的膏荒之处。就是宗在世,景复生,想一下将它治理,也无能为力。”

    意思是宋璟说的四项提议,过远大,实现不了。

    王画却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为英雄本色。”

    大宋的老而弥姜,让王画敬佩万分。

    但对于李显来说,皇他是不想立的,就是不让大臣与后宫诸王勾结,他也犹豫不决。不让与妻勾结,他是万分赞成的。然而对李旦,他一直不能做下决定。因为老唐也说过一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现在想收回权利,打压韦党,还需要老四与meimei的帮助。事实上这一次老四与meimei出了许多好的主意。

    可从心中,他还是有顾忌的。这中间的轻重,他不知道怎么选择了。

    冗官冗爵也是如此,授官他会,盖个玉玺,马上就完成了。可裁减官员封爵,他却不知道如何选择。

    诸韦专政,他更是赞成,然而他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况且裹儿又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让他心中惶恐不安。

    朝争结党,更是让他头痛,这段时间争吵,都吵得他不想上早朝了。

    然而却不可能让他们停下来争吵。投奔自己妻的大臣,已结成党派,自己就是下诏,他们还是党派。从某种意义,他甚至希望清流也成党派,这才能抱成团,对他支持。

    但有一点,四韦相公肯定要变动一下。宋璟说革去个韦家宰相,要求有些高,可最少要革去两个韦家的宰相。因此,他下诏说减去四位宰相之职。

    可是这道诏书引起更多的争执,却一直没有结果。

    连过了两天,李显也开始着恼,他将各位宰相以及省六部尚书侍郎一起喊进皇宫,先是询问此事,最后悖然变色,大发雷霆。

    可连宋璟也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的出现,他的进奏,将诸韦一步步逼上绝,终于使韦氏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李显从早朝上回来,韦氏身上背着荆棘,披头散发地跪在大殿外面。

    李显听了监的禀报,立即走了出来。

    外面还在飘着小雪花,天气也十分寒冷,韦氏正跪在雪地里,因为爱俏,穿的衣服还不多,冻得直哆嗦,脸上都冻得青一块紫一块。

    虽然对自己这个老婆十分不满,然而李显并没有忘记在房州的恩情。

    如王画所说,李显唯一的长处,就是心肠不毒,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他会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者。然而作为上位者,这个优点却成了最大的弱点。

    看到韦氏变成这个可怜的样,他立即走过去将她拉了起来说道:“皇后,你何来如此。”

    韦氏哭了起来,说道:“陛下,我请求你将妾身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