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棋逢对手
“以气驭剑！” 隋心也绝想不到眼前这只有十五六岁的娃娃脸少年竟然可以做到“以气驭剑”，不，准确的说是“以气驭刀”。 他这是继跟沈流年的那次江州城对决之后第二次见旁人会使这所谓的“气”，自然是不敢怠慢，此时他的右手修长的手指已经轻轻地握在了剑柄上。 ****** 隋心的剑和这娃娃脸少年的刀几乎是同时出鞘， 这一瞬间，两道刀剑的光芒似乎让周围的整个世界凝固了， 树枝上的麻雀展开的翅膀忘了收回，半空中金黄的银杏叶忘了下落，在场的所有人也忘了呼吸。 仿佛此时天地间除了隋心和这少年还有他们手中的刀剑，都成了黯淡的灰色。 片刻，就在树上的麻雀重新起飞，半空中的银杏叶继续下落，在场的其他人都恢复呼吸之时，人们抬眼望去，只见隋心手中的长剑和那娃娃脸少年手中的佩刀就这么在二人之间僵持住了，任谁也不能再前进一分。 如此一来，当外界的一切都恢复流转之时，这两个人却似乎静止了。 隋心的内心忍不住一阵亢奋，自那次跟沈大哥一战之后他已经很久没遇见这么快的刀了。他这一剑几乎没有保留，但想不到这娃娃脸少年的刀竟和这一剑同样快。 而此时那娃娃脸少年却心情复杂，他同样也是很兴奋，因为他一早便觉得隋心不是泛泛之辈，眼下看来，他的确一点儿也没有看错。除此之外，这少年又不愿接受隋心的剑和自己这一刀同样快，因为他对自己这一刀是引以为傲的，甚至是极度自负的，但是偏偏眼前这身着青衫，年岁同样不算大的男人竟在这一招上同自己战成平手。此时的他的确是不知道是该称赞自己的眼光，还是该沮丧这引以为傲的一刀竟没赢下对方。 这一下两人当真是棋逢对手！ 就在娃娃脸少年这一番纠结之间，隋心变招了。 他似乎看出了这少年目光中闪现的一丝犹豫。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隋心身子先是往后一撤，随即右手中的剑也略一收力，绕着对手的刀身抖出一个剑花的同时，开始向身体右侧的空档处回拉。 那娃娃脸少年一惊，只觉自己手中这把刀似乎被吸附在了隋心的那柄长剑之上，任凭如何发力也抽不出来，整个人也被带到隋心的右手边。 在少年即将被拉拽到隋心近身处并与之擦身而过的时候，隋心又出手了，他左手中的剑鞘急速向少年的后脑扫出， 只听那少年轻呼一声“不好”，手中的那柄刀也撒手不要，一个鱼跃便往前闪出。这时他只觉一道凌厉的风势擦着自己的后脑勺呼啸而过，跃出一丈多才站立起并转过身来。 此时，那娃娃脸少年跟隋心的位置已然对换了一下，他方才那一刀的确是同隋心平分秋色，但之后的几招又的确是技不如人。 这少年悻悻地看着隋心，只见自己的那柄刀还在隋心手中抖动的长剑上兀自旋转着，他脱口道：“这几下不算，有本事把刀还给老子，咱们再来比过。” 话音一落，一旁的正义镖局的众镖师一阵哄笑，心想这少年虽出手毒辣，但毕竟还是个心智未成熟的毛孩子，人家好不容易才将你那把快刀夺去，傻子才会还给你。众人思量完便欲上前将这娃娃脸少年擒住。 此时，隋心右手只是轻轻一扬，那柄刀便又飞还到娃娃脸少年手中。 众人一阵sao动，只听隋心悠悠地对那少年道：“我知道你定然不甘心。” 少年愣了下道：“不错，下一招我定会赢。” 隋心道：“你能用‘气’驭刀几招？” 少年又是一愣，道：“哼，放心，下一招我还可以做到，而且还会更快！” 隋心不再说话，那少年也不再说话，两人几乎同时将手中刀剑归入鞘中，朝彼此走来。 此时娃娃脸少年周身又是蒸气缭绕，他的双目也布满血丝。 隋心可以预感到这少年的这一刀或许会比适才的一刀更快，而且他总觉得这少年的出手一刀跟自己的出手一剑颇有些相似。 他定了定神，因为这少年已经来到自己跟前，他就这么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并且四肢纤瘦的少年，嘴角微扬似有笑意。 突然，这娃娃脸少年的刀出鞘了， 没错，他这一刀果真比方才的一刀还要快，而且的确跟隋心的出手一剑很相似。 不过，相似归相似，但他这一刀绝不是隋心的出手一剑，因为这世上只有隋心能使出这一剑。 ******* 刀剑的光芒都已经褪去了， 隋心的长剑上已有血渍，这只是一柄极普通的剑，并非杀人不染血的名剑。 随即众人又朝娃娃脸少年望去，这才发现这少年面无表情，大口喘着气，胸口上却多了一条血口子，一条并不很深的口子，但鲜血还是不断从里面渗出。 尽管他们连两人的这一次出手都没看清，但显而易见，的确是隋心的出手一剑赢了，而且是将那少年赢的心服口服。 隋心眉头皱了皱，他没想到方才自己的求胜心也竟如此之强，而且自己适才挥出的这一剑也并不完美，他本无意将这少年伤的如此厉害，可显然这出手一剑并未达到那收放自如的境界。 他心中不禁叹道：“这一剑还需历练，我还差得远呢。” ****** 此时，娃娃脸少年一个趔趄便欲仰倒， 好在他的五个同伴已经奔过来将他搀稳了。 片刻之间，他们六个人已经被正义镖局的数十名镖师团团围住了。 其中一个镖师高声道：“咱们将他们绑了回去交给总镖头处置！” 旁的镖师还未答话，一个声音便从人群外传来：“把他们放了吧！” 说这话的人正是隋心。 众镖师见状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那个年纪颇长的镖师一拱手道：“这位少侠此次仗义相助，正义镖局自是感激不尽，必有重谢。不过这几个小畜生重伤了我们镖局的两大镖师，自然是不能就这么轻易放了，如何处置还得押回去请总镖头定夺。” 隋心一皱眉道：“他们输给的人是我，我说放了便放了，贵镖局的重谢就免了。” 他平日里谦谦有礼，但此时还有些懊悔将那十五六岁的少年伤的重了，语气自然也生硬了些。 那年长的镖师听闻一愣，道：“这位少侠此言差矣……”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被走来一人的话语打断了，“王镖师，就依隋少侠所说的做吧，这劫镖的孩子也已是伤的不轻，我们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这王镖师听闻此言朝来人躬身道：“既然大小姐说话了，那属下照做便是了。” 原来说这话的正是方才那身着一袭黄衫的正义镖局钟总镖头的女儿。 此时隋心冲她一拱手道：“多谢姑娘。” 这女子莞尔一笑道：“应当言谢的人是我才对，小女子名叫钟相宜，敢问隋少侠是何门何派，哪里人士？救命之恩日后定当报答。” 隋心道：“钟姑娘不必客气，其实那孩子当时并未想真的取你性命，所以自然也谈不上救命之恩。” 他说完这句话转头走向被几个伙伴搀扶着的娃娃脸少年，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还在大口喘息着，他伤的虽不算太重，但是方才使了两招以气驭刀，已是内息不匀体力不支。他抬头看着隋心，眼神里已然没有了戾气，稍加力气一字一句说道：“我叫刘小虎。” 隋心道：“我是驭剑门的隋心。” 刘小虎道：“我还会去找你。” 隋心道：“好，那我等你。” 刘小虎道：“你……你的剑为什么这么快？” 隋心道：“不知道，或许保护人的剑会比伤害人的剑快一些吧。” 刘小虎喃喃道：“好一柄保护人的剑，好一柄保护人的剑。” 说完这些，他向五个伙伴一示意，几人转身便往树林外走去。隋心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林子深处，这才转过身对钟相宜道：“钟姑娘，在下也该告辞了，咱们就此别过。” 这钟大小姐听闻此言几番欲言又止，眼看着隋心翻身上马渐行渐远，好半晌才朝隋心远去的背影喊道：“隋少侠，咱们后会有期。” 隋心远远地回头一笑，随即也消失在这片银杏林的深处。 ***** 中原之上流淌着一条大河唤作禹疏河， 此河蜿蜒冗长，河面宽阔，传说是上古时期大禹治水疏通而成。 河岸边有一个村落，自相当久远之前开始，便是通往九省的驿站。因为过往行人多在此处下榻，次日黎明再济渡赶路，故而得名“黎济寨”。 这黎济寨虽说只是一个村落，但是占地颇广，有上千户百姓定居于此。因为位置紧要，外来流动之人众多，逢年过节亦或是庙会之时数百里内的商贾都会云集至此买卖货物。即便是平时，这村落里也是一片繁忙景象。并且此村落之中竟有大小庙宇十几座，这在整个中原一带也实属罕见。 此外，这里还是自南往北去往晋阳城的必经之地。 话说回来， 这一日，隋心来到这黎济寨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又是连续赶了一天的路，说实话他已相当疲倦，一个时辰之前他的肚子便开始“咕咕”直叫了，何况三月也需要休息和进食草料。 所以隋心一来到这遍布白墙青瓦的黎济寨，第一件事便是找寻一间客栈。 好在这里的客栈并不难找，隋心远远地便望见一家，他与三月径直地朝这家客栈走去。 突然，他不经意间便瞥见一个人从这客栈里走了出来，只见这人体型微胖，头上戴着一顶草帽，手里还拎着一份打包好的食物，出了客栈的门四下瞄了一下便匆匆地走进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 这人并未瞧见远处的隋心，但是，即便是此时天色有些微暗，并且此人将帽檐压得很低，隋心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人的貌相，尤其是他颌下那绺显眼的山羊胡。 只听隋心失声说道：“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