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49 独坐孤庭,信手弄香凝
再次见到老太太时,她正坐在她的佛堂里,捏着念珠轻声诵经。佛堂里光线柔和,阳光穿透熏香烟雾形成一道道的光柱再加上佛堂里复古陈旧的摆设,置身其中,仿若隔世。 她手边的茶案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张泛黄带着花边的老照片,影像虽然已经不太清晰,但里头那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就连天然二都觉得这简直就是天生一对的璧人,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瑕。 年轻时的老太太,一袭在当时很流行的小西装,短发齐耳,表情里透着一种一览众山小的高傲,可唯独在看着身旁人的眼神里却处处显露出那种属于怀春女孩所特有的朦胧。 而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在天然二看来,居然有一种无比熟悉的亲切感。这分明就是王坚!虽然长相并不一样,但是身上的那种气息和气势,根本就是如出一辙,神态表情更是复刻翻版,近似一模一样。 “这就是他吧。” 天然二拿起相框,用手抹了抹上面的一层清灰,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然后笑着说:“真般配。” “嗯。”老太太低声应了一声,慢慢张开了眼睛:“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在玲玲的搀扶下,老太太站起了身,然后摸着玲玲的脑瓜子说:“玲玲是我给她去的名字,她的本名叫王安宁。是个可怜的孩子,如果以后我走了,让那小子看在同门的份上,多多担待一点。” 之前天然二已经了解了一些这个玲玲的事情,她真的是个挺可怜的孩子,幼年时就跟着父母要饭讨生活,如果不是老太太找到了她,恐怕她现在真的不知道是死是活,更不知道她如果活着会沦落到什么程度。 不过有一点让天然二很弄不清楚,她的身手很好,而且她是跟着她老爹学的,那也就是说他老爹绝对是个高手,一个高手沦落到这个地步,似乎真的……真的很让人觉得不现实。 在求证的时候她才明白,这九流可是有严格讲究的,一流帝王相、二流官军将、三流绅贾商、四流派教帮、五流工塾匠、六流医地农、七流巫乞奴、八流盗骗抢、九流耍艺娼。九个师兄妹各占一格,也就是说……一哥是帝王相那跳道,而按照这个排序下来的话,王坚那些师叔各占一条,虽然学的东西斑驳芜杂,但是自己对自己的定位必须清楚,逾越可是算违规。 这些东西看似古板不通人情,可实际上这种老祖宗定的东西,就算再不合理,也会有人愿意去遵守,并且想要改革是非常不容易的。 也就是说王坚这个门里的人,想要入世的话,在老祖宗的规矩里,就必须按照自己的次序来弄。哪怕当成了乞丐中的霸主,那依旧还是乞丐。 而一旦逾越,那么掌门就会予以纠正,如果三次之后还要继续逾越的话,那么就会依据门规来处理,最严重的可是可能被清理门户的。 当然,天然二认为这很不合理,可从实际上的情况来看,从王三一之后,他就试图打破这种并不以人为本的制度,但是他那一辈却始终严格遵守。比如八妹……也就是无忧的姥姥,无忧说过,她可是个盗圣级别的大师。 不过现在看起来的话,这种分类似乎也有其必然性,好像命里注定似的,每个流派的传人似乎都沾着一点儿那些被规定好的命运,这大概也算是冥冥中有天意了吧。 “阿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不会欺负玲玲的。”天然二笑着说:“他都是被欺负的人呢。” 老太太仰起头笑了笑:“那就好,今天我让你来,是想让你先回去,过一段时间我会亲自去那边一次,顺便去给一哥扫扫墓。” 她说这话的时候,听上去平平淡淡,但是这平淡的后头带着一种莫名的苍凉。如果把人比喻成一根蜡烛,那么老太太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头顶那团本就已经不再旺盛的火苗猛烈的颤动了一下,几近熄灭。 天然二是个很敏感的人,她虽然不知道老太太的心里究竟有多么难受,但是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这种孤独。 在告别的时候,她走到门口时,隔着氤氲的光雾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蒲团上打坐的老太太。突然间,她的眼前似乎产生了一个幻象——一位少女,在初春的暗雨敲打窗棂时,独自坐在门廊前,手上捻着一株含苞待放的野花,看着外头的青石板路,头上的发髻已经松散,青丝垂在耳鬓,萋萋的泪水冲淡了青红粉黛,珠光宝气却无人能共,身边放着嫁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韶华随着天上的大雁幽幽南归。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天然二走出了佛堂,然后拨通了王坚的电话。王坚这时刚刚脱了衣服上床准备睡觉,一看是天然二的电话,连忙接了起来:“你还好?早点回来。” “放心啦。”天然二听到王坚的声音也松了一口气:“我下午就往回飞。阿坚,我跟你说喔……我觉得这个老太太好可怜呢。” “你又有啥感触?”王坚眨巴着眼睛:“有的东西,就是个命啊,我老爹也不知道做什么孽……” “哎呀……你怎么这么说话呢,真是的。”天然二埋怨王坚之后,突然一顿:“对了,我这边都很顺利,我去帮一下我的两个新朋友之后,我就返航了,具体的回去说,我一点儿麻烦都没碰到呢。” 天然二选择性忽略了昨天所发生的事情,她虽然看上去傻傻的,可她聪明着呢,她知道如果把昨天的事情说给王坚听的话,不但没什么用,还会把他那边的节奏给弄得一塌糊涂。 挂上电话之后,天然二看了看表,然后看了看天空,突兀的往旁边一闪,就在她闪身之后的五秒钟左右,一坨斗志高昂的鸟粪啪的一声摔在了她刚才站的位置上。 看着鸟粪落地,天然二一点都没有感到惊奇,背着包小心翼翼的走上了一辆去警局的公交车。 而与此同时,在沙诺娃的老管家面前摆着一份关于昨天卡德行动的报告,他给沙诺娃读完之后,他用一种极其严肃的口气说道:“大小姐,您看到了,卡德已经是世界上最顶尖的人才了,可他却无计可施。” “这是为什么?”沙诺娃显得也非常好奇:“这不合理。” “这是她的能力。”老管家手边放着一份关于天然二的报表:“在14年前,当时我还在cia担任顾问时就已经有针对她的报告了。但是长期以来,并没有关于她的研究报告。” “直接绑架来就行了,不过是一个混血的杂种婊子。”沙诺娃不屑的吃着一盘沙拉:“低级种族的垃圾产物。” “如果能绑架,我们会省去非常多的麻烦。事实就是,她根本无法被绑架,她每次都会有不同的方式来躲避危险,任何对她的伤害都会被她规避过去。”老管家低垂着眼睑:“所以您最好放弃对她的计划,我这一次的行动只是为了证明给您看。” “你的意思是说,她能先知?” “是的。” “闭嘴!胡扯!”沙诺娃一把甩开了盘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预知!” “好吧。”老管家深深的叹了口气:“那么我们再来做一次实验,这一次我会让在温哥华的所有人出动。并且我会想办法全程录像。” 任务的布置,其实对于老管家来说,是十分为难的。因为他的见识比沙诺娃多许多,在他看来,王坚远不如这个混血儿难对付。他还有很多超现实的报告并没有汇报给沙诺娃。 其中一条就是……这个女人真的是可以预知的。 因为世界上很少有人能达到她的层次,所以这在认知上还是一种空白。因为她在cia的名单上已经出现了不下三百回,而相对的,她在别的国家的机要文件中也出现过许多回。而明着暗着,也有许多人对她实施过各种随机和有预谋的行动,可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而最后甚至想出过毁掉这个女人的计划,但是却同样毫无建树。不过也幸好,她似乎在很早就清晰的认知了自身的处境,所以她在任何场合下都极尽全力的保持着中立,并把自己的立场展露给别人,从而营造出一种人畜无害的样子。 但只有对其有过细致分析的人才能明白,她似乎才是真正的高度进化变种,她的智商是可测的,但是从现在的资料可以看出来,她的脑域开发程度绝对超越了人类一大截。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跟她男朋友的双人组合,完全就是一对外星人的组合……一个是体能和抗体上的变态,另外一个则是脑域上的变态。两个人都近乎于科学无法解释,而单论威胁……这个女人的威胁更大,因为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毁灭世界。 所以老管家对沙诺娃的盲目乐观并不抱看好态度,他认为单纯的对付王坚这个群体还好说,因为这个女人始终会因为对自身和周围人的保护而保持中立,可一旦严重触及到其核心利益,那么后果会无法预知。 “斯图加特。”老管家随手呼唤着自己的养子:“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父亲大人,我认为沙诺娃小姐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蠢货。”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在房间里,老管家站起身严厉的说道:“你是骑士,你已经在宣誓中奉献了忠诚!你不能对自己的主人有任何怀疑。” 但是斯图加特却浑然不觉的笑着:“父亲大人,您把我召唤回身边的目的,不就是因为她那些愚蠢的决策让整个组织陷入了一种举步维艰的困境吗?” “闭嘴!” “不不不,父亲大人。我觉得我们不一定要取代她,让她安安稳稳衣食无忧的过完人生就好了。我们两个足够把组织发展起来的。” 话音未落,一发子弹穿透了斯图加特的胸膛,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养父,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对不起,你的思维已经脱离了控制。” 斯图加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被子弹击出的孔,然后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插了进去,并轻而易举的把那颗子弹掏了出来,并把这枚带血的子弹扔到了桌子上:“父亲大人,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已经足够强大了。” “你!”老管家惊讶无比的看着斯图加特:“你要干什么?” “您应该休息了,父亲大人。”斯图加特笑着坐在了老管家的对面,然后把衣服扒开给老管家看:“您看,我近乎不死之身了。” 果然,刚才那子弹虽然击穿了他的皮肤,但是他的伤口现在却已经开始愈合了,速度之快超乎想象,才两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可以看到新长出的rou芽了。 “父亲大人,我是忠诚的。”斯图加特半跪在老管家的面前:“我只是不希望您的心血被那个女人一手败坏,请允许我协助您。我会让您看到您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 老管家颓然的坐了下来,双手垂在椅子两边:“你想怎么样?” “她虽然愚蠢,但我真的很爱她。”斯图加特居然显得有些害羞:“所以……我只是想证明我配得上她,而不只是一个奴隶。” 看着自己的养子,老管家沉默了。毕竟现在他也面临了一个选择,说实话,沙诺娃的某些决定真的是太过理想化了。如果一切都按照自己为其设计的方向进行的话,那么现在说不定早已经建国了,就算无法建国,那至少也能成为一个全世界为之颤抖的组织。 所以……他真的在仔细考虑斯图加特的话。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算是为了对他有救命、知遇之恩的老主人,不至于让沙诺娃这个傻丫头把偌大的家业彻底败坏,那样的话……即使他以后去世了,也可以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