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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解开的灵魂

    向小晚和师可可一同坐在书桌前,桌上有一张冰翼纸、一只笔、一盆水。

    “我说,你写,要不是我右手不方便,这种天大的机密本来不该让你这种小屁孩知道,所以记住要保密,知道了吗?”向小晚摆出一副大人说教的样子。

    师可可撇撇嘴,一脸不屑。

    向小晚清清嗓子:“你写,小维姐启——”

    “小维姐是谁?原来你还有jiejie啊。”师可可兴致勃勃打探。

    “拜托别那么多废话,别打断我思路,”向小晚继续说:“你写……额,这个……”

    “到底写什么你快说啊?”师可可催。

    向小晚脸红:“你写……小维姐,上次对你的不敬,十分抱歉。但我现在右手被一个野蛮的丫头强行固定了,情况比较坑人,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我给你写信都十分困难,所以请恢复我的灵力。向小晚。”

    师可可大致听一遍:“你转过去。你一看我,我就手抖,写不出来。”

    向小晚狐疑转过身。

    师可可提笔开始在冰翼纸上写:“亲爱的小维姐,上次不小心yin心大犯,没忍住就把你给猥亵了,我觉得自己真是禽兽不如;前些日子偷偷扶摸了一个聪明伶俐、机灵可爱、叫师可可的女孩的手,结果拿不下来了,我真是罪该万死,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所以求求你,端庄贤惠文雅成熟的小维jiejie,恢复我的灵力吧。向小晚。”

    向小晚催:“还没写好?”

    师可可写完抬起笔:“你摸我手我分心,所以写得慢。呐,好了,然后交给谁?”

    向小晚伸手:“给我瞧瞧,我看看你写的字儿好不好看?”

    师可可立即闪开:“怎么,你信不过为师啊?”

    “快给我,一定没写好东西!”向小晚疑心更强。

    师可可把纸放进水盆上方:“别抢!再抢我就把它丢进水里!”

    向小晚毫不理会威胁,抢夺中,冰翼纸真的不小心掉进水盆里。向小晚赶紧捞,可惜字已融化,很快汇成一封回信,两人挤上来看:

    致我可爱的丸子弟弟:

    第一,能及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jiejie由衷地替你感到高兴,既然你诚心道歉,jiejie不妨原谅你一回,小丸子不必过于自责;

    第二,能对jiejie的光辉形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说明你有很大进步,值得表扬;

    第三,jiejie希望你不要到处沾花惹草,不然最后遍体鳞伤的会是你自己;另外务必保护好彼岸之钟,不要随便弄丢了,不然jiejie可能会失去你。

    第四,世间万事万物均有其代价;如果有一个穿黑色斗篷、手持黑色镰刀的男人找你,不要和他说话,即便是有一天你化为鬼魂,即便是那个男人答应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也只是诱惑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一定要答应jiejie。

    jiejie,维多利亚。

    两人读完回信,字迹迅速化成黑色的墨汁消散溶解在水中。

    向小晚摸了摸胸口,彼岸之钟已经出现,于是稍微把一点灵力挤向右手,师可可的身体忽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砰一声甩翻在沙发上,灵魂锁被轻易解开。

    师可可挣扎着站起来抱怨:“你就不能少用点灵力啊?弄疼我了!”

    “终于自由了!”向小晚摸摸久违的右手,不由得自言自语感叹说:“身边有个女人真是有个比天还大的麻烦:上厕所你要给她看门,吃饭你要喂她嘴里,看电视还要交出遥控器,晚上睡觉还要给她盖被子,不然第二天感冒还得给她擦鼻涕;逛商店掏钱不算完还得拎东西,就连马路上走累了,你都要随时变身成坐骑!”

    师可可怔怔看着向小晚:“那又怎么样,你到底想说什么?”

    冰翼纸上的水珠顺着桌面滚,吧哒哒地在地板上。

    向小晚平静地看着师可可:“任性、贪婪、自私、好面子、小心眼、争强好胜、蛮不讲理,女人就是这样的东西;可我是个喜欢宁静生活的人,所以……”

    师可可的眼泪吧哒哒滴到地板上:“原本以为,原本以为你跟我一起生活会很快乐,原来只是我一个人这样想!我任性、我贪婪、我自私、我好面子、我小心眼、我争强好胜、我蛮不讲理,我——”师可可一遍咧着嘴哭,一遍用袖子擦眼泪:“我师可可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师可可满是伤心和绝望,一边哭一边冲出房间,开门撞翻了端着两碗鱼丸的老何,又哭着狼狈从地上爬起来,消失在店外的人海之中。

    “你这话,”老何站起来,卷了根烟点着:“是不是有点过了?”

    向小晚安安静静站着,看着窗外的江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有时候谁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闯入一个人的生活,又该不该把一个人从自己的生活中赶出去;多了一个人的时候会生烦,少了一个人的生活却又孤单,我也糊涂了。”

    “糊涂的时候,就去下面喝一杯吧,正好有人请你。”

    老何叼着烟卷,收拾好地上的丸子走下楼。

    “有人请我?是谁?”向小晚想不出来,走下楼去,看见一个戴着怪异墨镜、身穿破烂黄裙子、脚下穿着黑皮鞋的男人坐在鱼丸店的一个角落——向小晚想起来了,是那天几个人在时代商城买东西时,遇见的导购——囧叔鬼谷良。

    桌上一碟花生米,两瓶二锅头,囧叔老老实实坐在一旁。

    “囧叔?你怎么在这?”向小晚好奇。

    囧叔开始从自己兜里掏钱,一分、二分、五分,掏了半天,桌子上一大堆褶皱的零钱:“我是来请你喝酒的。”

    向小晚不解:“为什么要请我喝酒?”

    囧叔郑重:“为了感谢你一直以来,对可可的照顾。”

    向小晚更加不解:“为什么要感谢?你是什么人?”

    囧叔给向小晚倒满酒,又给自己倒满:“可可这孩子,自从七年前那次事件之后,一直从来没笑过一次;但是在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天,她确实过得很开心,我看到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欢笑、是一切都替代不了的、最纯真的欢笑,一定是她觉得和你在一起的生活很幸福,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替代不了的事实。”

    向小晚听到这番话颇为惊讶:“你是——”

    囧叔低下头:“我是师可可的父亲。”

    微风吹得一分一分的纸币轻轻晃动。

    花生米啪的一声爆开,粘着白糖,在盘子里碎成两半。

    向小晚吃惊得不由得站起来:眼前戴着怪异墨镜、穿着破烂裙子的邋遢男人,这个走在大街上被狗咬、穿西服露屁股、到处找不到工作的废物男人,竟然是师可可的父亲!

    囧叔低头盯着桌上的一粒粒花生米:“或许,可可从来没喊过我一声父亲,是因为我根本不配做可可的父亲;要怪,就怪我太没用了,我明明很认真地做每一件事,即便是在别人眼里再容易的事,轮到自己亲手一做却总会搞砸。开始时,还给常常自己找些借口,安慰自己说‘一定是上天对我太不眷顾了以至于运气总是这么差’;可慢慢地,我才逐渐认识到这已经不是运气的问题,是能力,是我天生愚蠢罢了,不要说照顾家人了,就连自己的生活也弄得像流浪汉一样,我还真是个没用的父亲。”

    囧叔苦笑,闷声灌了一口酒。

    “但是,你不是也一直乐观向上的活着吗?可可不是也一直乐观向上地活着吗?”向小晚忍不住安慰说:“再难的日子,只要齐心协力,不也一样能慢慢变好吗?”

    “已经太迟了。”囧叔又灌了自己一口:“天鹅的翅膀一旦被折断,一辈子就再也飞不起来了,剩下的,就是看着自己怎样变成餐桌上的鸭rou;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困难到无法逾越、无法反抗、无法挣脱,无论是放弃或不放弃都都会既定的结局没有任何影响的时候,反而拼命地挣扎,却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痛,人能做的,便只有在颓废中等待死亡。”

    向小晚听着囧叔的话,知道必定有些苦衷难以言表,慢慢喝了半口闷酒:“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不过,时间不早了,先喝到这吧,我要去上学了。”

    “等等!我知道,”囧叔忽然把桌上一大堆零钱推给向小晚,恳求说道:“我知道,你很强!我所说的‘强’指的并不是你的权力、钱财、法术或是灵力,而是其他的东西,比生命还珍贵的东西,是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无与伦比的东西!”

    太阳亘古,散发着万丈光芒。

    “我能够感觉得到你的强大!”囧叔的墨镜反射着乌黑的光:“所以,请让我相信你一回!再过不久,平静了十多年的江茗恐怕就会有一场大规模暴乱,所以,我希望你能保护可可,最好是能尽早带可可离开江茗,虽然我知道这点微不足道的钱还不够让人嘲笑,但这已经是我的全部财产了,事到如今,为了可可的安危,不知廉耻地求别人,这也是我这个父亲唯一能为她做的一件事了!”

    向小晚惊异看着囧叔。

    微风吹着墙上的风铃哗哗作响。

    “这恐怕……我就是个普通学生,不好意思,我真要迟到了。”向小晚诚恳道歉,然后急匆匆走出鱼丸店,走了两步,想了想,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囧叔:“老何,帮我收好桌上的钱,算在我下个月的房租里面!”

    向小晚说罢,扬长而去,急匆匆在前往学校的路上。

    向小晚路过哲仁家门口时,看见哲仁正在家门外等候:“早上好!小晚同学。咦?可可酱没有跟你一起吗?可可酱呢?”

    向小晚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说:“兄妹游戏提前结束了,那丫头跑了;不过倒也好,要不然我们俩在一起上课,一定会闹出笑话,立即成学校里头号笑柄。”

    哲仁叹口气:“我刚才看见可可酱从这里经过,她情况好像不怎么好,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了,想请她来我家坐一坐,结果她没理我就跑掉了。”

    “哦。”向小晚敷衍了一句。

    两个人一同走在上学的路上,哲仁又继续说:“昨天公孙治大哥的葬礼已经办完了,还被追加了帝国二等功;队里走了一个人更加冷清了,大家都有些想你,令狐大哥打牌的时候总说‘没人跟他唱反调反而牌打得没意思’,希望你有一天能归队就好了……”

    向小晚沉默,停下脚步。

    哲仁紧张也停下脚步:“我……说错什么了吗?”

    拐角处迎面走来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身高一米六左右,漆黑的凤梨头下显露出俊俏的面颊,脖颈处戴着一只银项圈,肌肤白皙,眼神无情而冷酷,虽然身穿着江茗高中的校服但丝毫不像个学生:因为他肩上扛着一把漆黑的铁锤。

    “站住!”阴暗的巷子里忽然走出四个混混青年,手中持着片子刀,叼着香烟:“你们三个是学生吧!见了我『跳跳帮』的人,怎么也不孝敬孝敬哥几个?”

    “跳跳帮?”向小晚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哲仁脸色大急:“跳跳帮是这一带黑手党第一大帮!传言他们近几年迅速扩张,因为有帝国内部高层的庇佑,帮众人数众多,吸纳的财势更是不可估量!”哲仁一边掏钱包一边说:“小晚同学,赶紧把身上带的钱全部交给他们吧,不然会有大苦头吃!”

    向小晚苦笑:“光天化日之下也有人行凶作恶么,江茗真是个不太平的地方。”

    一个身形瘦削的混混满脸不耐烦,把片子刀架在铁锤少年的脖子上:“怎么就你?愣着不动?你没听懂我的话吗?还要老子教你怎样孝敬别人吗?”

    铁锤少年冷冰冰看着他的眼睛。

    “别急,”一个光着膀子的、秃头上印着纹身的混混走上前来,色眯眯舔舔嘴唇:“这个学生模样长得水灵,先在大街上把他裤子脱了,让哥几个……”

    一阵阴冷的寒气笼罩天空。

    “世界上不需要你们这种垃圾,你们下地狱吧!”铁锤少年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冷静,一个混混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世界忽然一片黑暗,一个十米大的黑色半球空间忽然把几个人罩住,铁锤少年动了:他一个手指挡开片子刀,另一只手握住铁锤——铁锤忽然变得巨大、夹带着鼓鼓劲风狠砸地面,猛烈的白色光芒从地面激射而出,马路表层的水泥地劲爆开裂:名曰审判之锤!地下忽然挣扎着爬出四条高大的恶魔,狠狠掐住四个混混的脖子!

    地狱的风在十米大的空间涌动。

    向小晚和哲仁惊呆。

    铁锤少年掏出一本法典宣判:“你们是支配一切罪恶的元凶:嫉妒、贪婪、敲诈、虐待、谋杀,你们以万物灵长自居而公然在世间行凶作恶,面对创世神的抛弃,而毫无悔改之意,既然你们以为世界上不存在良知的审判,不如让恶魔来吃掉你们的灵魂!”

    恶魔在咒语中变得越来越高大、恶魔在狰狞大笑。四个混混脚在空中乱弹喘不过气来:眼睛翻白,口水乱流,鞋袜踢落满地。

    四只恶魔们忽然将四个人同时一口吞进体内!

    铁锤少年合上书、黑色空间消失,少年的眼神冷酷。

    四个人喘着气瘫倒在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虽然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碍,可看了一眼星觉罗,被吓得顾不得穿鞋,连滚带爬逃离现场。

    向小晚呆住,半天,惊叹:“好厉害的幻术!”

    铁锤少年忽然扔给向小晚一片冰:“仔细看看。”

    向小晚不解,从冰片中观察正逃走的混混,脸色大惊:“这!这是什么!”向小晚看到一个混混的背后趴着一个无头恶魔!

    一旦把冰片拿掉,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少年眼中散发着戾气:“这不是幻术,是真实存在的恶魔。杀过人的人必有恶魔附身,审判之锤会将他的罪恶变成实体,然后吃掉这个人的灵魂;审判的三天后,眼前这四个人将会因暴病而死!因为他们遇到了我地狱审判者,星觉罗。”

    星觉罗从向小晚和哲仁中间穿过,身上散发着极为恐怖的杀气,那是货真价实的杀气,是只有任何毫无情感的杀人狂魔才有的杀气!

    星觉罗在街头消失不见。

    哲仁满脸是汗,才敢喘口气:“我知道了!他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我们江茗高中部五大名门之一的光明社的星觉罗了!”

    两个人继续走在上学路上;向小晚神色不解:“光明社?”

    哲仁脸色凝重:“如果说跳跳帮是鱼龙混杂、人数最多的第一大黑手党,那么光明社就是江茗手段最为冷血、残忍、恶毒、为达目的不计代价的组织。它们有着相同之处:都是以搜刮钱财、协助拉瓦尔帝国为目的;但两大势力又有明显的不同:跳跳帮主要负责管理拉瓦尔人的地下事务;光明社则主要管理江茗地区中的华夏人,但光明社的主君和主要干部成员却都是拉瓦尔人,这一点就是问题所在!”

    向小晚迟疑:“什么问题?”

    哲仁脸色青黑:“光明社的最终目的不在于管理,而在于——”

    一阵阴风呼呼作响,掩盖了哲仁的声音。

    向小晚陷入沉默。

    哲仁僵笑着缓和一下气氛:“但是,以上讯息都仅仅是从传闻中打探到,尚且不知道有多少真实性,也可能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向小晚摇头:“但光明社还是存在的;那星觉罗呢?你对星觉罗又了解多少?”

    哲仁想了想:“星觉罗的传闻少之又少,只知道他是华夏人,而且还是光明社副君兼死亡角斗场场主——克莱武的义子,虽然也在江茗高中部念书,但一般不来上课。”

    向小晚心中暗暗惊讶:一个拉瓦尔组织的头目竟然会收一个华夏孩子做义子,太奇怪了。向小晚不禁随口问:“不去上课,那他去哪?”

    哲仁咽了咽喉咙,眼神中带着恐惧:“死亡角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