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杀,还是留
白枫睁开眼,滴血兽不知所踪,子扬醒了,正在整理身上的伤口,偶尔警惕地看一眼傀灵,傀儡笔直地站在一旁,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如果他还有意识,或许是在期盼吧…… 傀灵斜躺在地上,衣衫比离开是多了几处撕裂口,想来是抵抗血发傀儡时留下的,傀灵本来就穿得少,这一回几乎能看到衣裳下雪白的肌肤,极致诱惑。 诱人的姿势,因受伤而带有的一分凄美,更惹人心痒难耐,子扬也忍不住多偷看几眼,使劲咽了咽唾沫,白枫神情平静,他看到的,是杀害师兄的凶手,是三番五次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傀宗宗主。 “为什么?”白枫淡淡地开口,傀灵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一定知道他的问题的答案。 傀灵看了一眼白枫,神情同样平静,白枫不是善类,再求饶也不会有好结果,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放下她与生俱来的骄傲,她干脆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白枫不会从她这里得到任何消息,等他失去耐心了,她也就解脱了。 为什么一定要他去后山? 傀灵知道白枫要问的只有这件事,她不会背叛师尊,任何时候都不会,白枫也没有继续追问,傀灵一定要死,他不敢奢望从一个死人身上得到什么真实有用的消息。 她愿意说,也不可能全部都是真的,即使是,他也不一定会相信。 不轻易相信任何人,是他活到现在的主要原因,想要继续活下去,就绝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众人陷入了一阵沉默,白枫把鬼捧在手中,细心地给它整理着有些杂乱的羽毛,鬼睡了很久了,滴血兽反扑这段时间如此之多兽魂,倘若让他知道了,说不定会发狂,喋喋不休肯定是会的。 他是不是还分不清三个多还是五个多? 白枫露出了一个笑容,子扬的动作僵住了,傀灵通过外发的神识也感觉到了这一抹温煦的笑容,坐了起来,拉了拉烂得不成样的衣裳,饶有兴趣地看向白枫,这个永远活在黑暗悲观之中,不该如此美妙笑容的人。 “想不到血发竟然真被你炼成了傀儡,如果本宗主没记错,应该没人教过你炼傀术。”傀灵终究忍不住好奇,对于白枫,她有比他更多的问题,只因从白枫身上,她感受到了太过的诧异。 炼傀阁前的画轴与萧何,血池中的血山与血发傀儡,还有此处的滴血兽,无一不是她特别想知道的。 以前的她,是一宗之主,必须装出一副严肃骄傲高高在上的姿态,现在,傀宗已经没有了,宗主一位如同虚设,也没人了,她也不用再伪装,不过是个阶下囚,生死不过白枫一念之间,反而感觉到解脱。 白枫什么都没听到,专心帮鬼整理羽毛,直到每一个羽毛都在最合适的地方,他才满意地停下,满意不过短短一瞬,立刻被沉着和失落淹没,消失无踪。 把鬼收回储物袋的角落,抬起头,闭上了眼睛,再次进入了坐忘,他有一种感觉,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当下恢复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日升日落,影斜影长,斗转星移,日子就这样在白枫的坐忘中逐渐流逝,子扬抓紧时间疗伤,健壮的身体,强悍的实力,是外域存活重要的必要条件,血发傀儡从始至终未曾有丝毫动作,仿若泥塑。 相比之下,傀灵表现得轻松很多,不急着疗伤,连丹药都没吞服,也未曾有过挣扎离开的想法,子扬境界与她不相上下,神识始终锁定她,稍微走远都会追过来,那道剑意随着伤势的日渐康复变得越发强大。 除了子扬,还有血发那尊傀儡,看似如木头,实则只要她敢逃,前方等待她的不会是生天,只会是死亡。 死亡,早在料想之中,只是她无法接受死在傀儡与子扬两人中任何一人之手,只有白枫,才有杀她的资格。 半个月过去了,子扬伤势已无大碍,傀灵过了半个月普通人的生活,偶尔会采摘一些野菜煮来吃,偶尔依靠在一块巨石上,看日出日落,她希望日子就这样持续下去,害怕白枫醒来,又希望白枫快点醒来。 心中充满了矛盾,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意欲何为。 这一天,她正望着落日出神,白枫醒了过来…… “血笔。”半个月时间,白枫伤势康复,同时巩固了斗侯巅峰的境界,每一步对他来说都很重要,唯有稳,才能快。 傀灵拿出血笔,放在地上,继续看她的落日,子扬起身走向傀灵,想要把血笔拿来,还没等他走出第二步,白枫的两个字让他愣在了那里,连抬起的脚都忘记了落下。 “剑势。” 子扬回身拜倒道谢,随后走到一旁,斗气之剑幻化而出,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剑意,寻觅着从未发现的剑势。 自小熟读天下所有剑谱,剑成之日,他就知道剑意是什么,超越了东方剑阁的绝大部分人,包括一些长老,可他不知道剑势是什么,书上只有招式,只有意蕴,没有剑势,前辈说有,那就肯定有,只是他暂时还没能发现。 “拿过来。”白枫要傀灵亲自送到手上,这是一个强者应该享有的权利。 交出血笔已经是傀灵能忍受的最大限度,还要亲手把最强的至宝送到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的白枫手上,血笔是斗神级的至宝,傀尊沉睡前,连同傀宗一起留下,跟了她很久,陪她历经生死。 她做不到,可她还是去做了。 不是为了活命,也不是妥协,恰恰相反,她想看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白枫的笑话。 血笔不是一般的至宝,在斗神境界都赫赫有名,换做在城邑之中,以她的实力,血笔早不知落在了谁身上,性命都有可能不保,人无罪,怀璧其罪。 没有斗神境界以上的强者帮忙血笔认主,境界低于斗神的绝无使用血笔的可能,这也是傀灵那么在稍微犹豫之后就把血笔奉上的原因所在。 白枫却是另外一番想法,重伤师兄,傀灵就是死上一百遍也不足,显然整件事的谋划者在后山,傀灵只是一个傀儡,后山中之人才是罪魁祸首,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让傀灵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
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心底里居然有了饶恕傀灵缉杀幕后主使的想法,傀灵生死的决定权不在他手上,在她自己手上。 血笔是傀灵最为重视的法宝,也有可能是最强的,拿着血笔靠近,稍有异心,一定会选择这个最好的时机出手,攻他个不备,然后趁机逃遁,寻求庇护。 选择出手,就等于选择了死亡。 傀灵没有出手,她知道,没有白枫的允许,她逃不出千丈,血发傀儡和子扬站得很远,却都是能顷刻临近的主,即便是白枫,她也没有信心能一击得手。 雪白的玉足踩在冒着尖牙的小草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悦耳声,身上的衣袂随风飘舞,头发稍显凌乱,完全是一个刚出浴的美人胚子,哪有半点之前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 来到白枫身前,两人不过两尺之遥,白枫早做好万全准备,只等她出手,生,还是死,全在傀灵一个极轻微或不经意的动作之间。 但她没有,她什么都没做,盘膝坐下,轻轻放下血笔,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枫,仿佛从未见过这个人。 防范仍旧没有放松,傀灵有可能还有更强大的至宝,如此之近的距离,血笔,他有把握接下,至于更强的陌生至宝,他没有。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傀灵的用意,神识扫过地上的血笔,一股强大的神识轰然袭来,白枫猛地收回神识,避免了识海被毁坏的可能。 傀灵,是来看他笑话的,她早就知道会这样,才会如此慷慨大方。 白枫不再尝试烙印神识,纳血笔为己用,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拿起血笔,放进怀中,动作自然流畅,血笔本就是属于他的,自然是拿得理所当然,利落大方。 傀灵脸上的谐谑一下子变成了无趣,“就这样?” 不这样还能怎样?! 难道明知对方是来看笑话的,他还要像个傻子一样表演一番吗?白枫不是那样的人,也不会那样去做。 “后山有什么?” 白枫的眼神告诉她,就这样,傀灵感觉有些无趣,缓缓眨了眨眼睛,“你真想知道,何不自己去看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要杀便杀,求一声饶就不是傀灵。” 说完她撇过头看向西方,落日已经看不见了,只有羞红了脸的晚霞,还在偷偷窥望着什么。突然心中一动,她说了一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说的话,“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去后山。” 为什么她会违背师尊的命令,而暗示白枫不要去? 没有师尊就没有她,恩情不亚于生身父母,白枫要杀她,谁都知道要帮哪边,可她偏偏帮了另一边。 她不知道的是,也正是这句话,白枫彻底打消了杀她的念头。 白枫站了起来,迎着醉人的清风看了渐渐褪去彤红的晚霞,一招手把血发傀儡收入怀中,举步向后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