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换酒喝
蛮海边，天亮得要比其他地方要早一些，天才蒙蒙亮，枫滇就跟着叔起床，给叔准备出海的各种必备物资，钩子，鱼叉，渔网等。 每次都是叔离开，把他留下，刚开始，枫滇帮着小女孩她娘做一些琐事，偶尔说上两句话，尝试着学习说话，说一些在小渔村听上去普普通通的问候，天资聪颖的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平静的生活是他所向往的，然而那只能是一个梦想而已，他无法融入其中，无法从平静的生活中真正获得心灵的平静，从踏上斗修那条路开始，平静安逸简单淳朴的生活，已经与他无关，再想得到，也不过是一种奢望。 小女孩家里的琐事忙得差不多了，小女孩她娘就不用他帮忙了，只要有他在，小女孩就不安份，总之远远躲开，到了最后，竟然哭着鼻子说枫滇是吃人的怪物，情况比以前更严重。 几乎是每一晚，小女孩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哭闹半天不肯再睡，不断地重复着他是一个吃人的怪物…… 小渔村早就知道了小女孩家有一个吃人的怪物，没人愿意收留他，连自家小孩出门玩耍都要控制在视野之中，唯恐稍有不慎，就被枫滇吃掉。 小女孩她娘无事可做的时候，会带小女孩出去玩，只剩下枫滇一个人在屋里，除了用叔教的绳结编织牢不可破的渔网，更多的时候，他是望着蛮海出神，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想事情。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半个月，他开始拿起柴刀到远处的树林砍树，等晒干搬回来，开始搭建他自己的屋子，尽管叔几次阻拦，枫滇口上答应，手上却固执地刨着木头。 因为整日无所事事，也因为想尽量给叔的一家带去困扰，他还是搬出去比较合适。 说的次数多了，叔也不再说什么，下雨或狂风来袭等不适宜出海的时候，他也会过去帮忙，枫滇看上去很瘦弱，他也就帮忙搬挪木板梁柱等，其他的枫滇一概不用他帮忙，埋头苦干。 断断续续的两个月，叔有时帮他建房子，枫滇有时什么都不做，帮叔结网，到了晚上，仍不忘双双半躺在如银月芒中喝酒。 小小的屋子，每一根横梁，每一块木板俱都出自他之手，这是与牛家村的茅草屋唯一的不同，屋内唯一床一桌，还有几张椅子。 终于有一天，枫滇搬到了只属于他的屋子中，踏进屋门那一刻，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家，最先的是牛家村的小茅屋，在遇到师尊之后是位于中州见也未曾得见的二重山，如今，小渔村是他的家。 家是有的，只是家的感觉几乎没有。 枫滇也开始结绳以记事，他害怕有一天真的老了，会忘记以前以及现在的美好，几个月时间，他已经学会了大部分绳结，只是还结不好，不好看，不好用。 自从他搬出来之后，就很少听到小女孩半夜的哭闹了，他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日复一日，日子就这样在波澜不惊中平凡流逝，枫滇来到小渔村已经有半年了，那一天清晨，叔敲开了他的门，让他一起出海捕鱼。 该来的总会来，住在渔村旁，不会捕鱼，最后的结局必定是饿死。 “撒网的范围要广，还要够深，这样才能网住更多的鱼，说不定还有海兽。”叔一边撒网一边教他，偶尔夹杂着几声憨厚的笑容。 船上有两张网，枫滇模仿着叔的动作把网撒下，笨拙而可笑，叔一边开口纠正一边在笑，看到枫滇，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他父亲第一次带他出来捕鱼时的情形。 再然后就是等。 捕鱼和钓鱼不同，钓鱼更需要的是耐性，捕鱼更注重的技巧，但耐性也必不可缺。 日落西海，首先收起的是枫滇撒下的渔网，只有两条三指宽的小鱼在渔网中做无力地挣扎，他已经感觉很满足了，第一次就有收获。 “小兄弟你拉这边，慢一点，对，就这样，不要松手……”叔慢慢收拢着渔网，随着渔网一点一点被抛在船上，跳出海面之上的鱼越来越多。 过两天就是圩日，只要把这网鱼收上，接下来的时间可以休息了，叔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他向来都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一家人没病没灾，不至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那就足够了。 渔网渐渐收拢，能看到的海鱼越来越多，扯动渔网所需的力也就需要更大，枫滇和叔一样，都只有愉悦没有疲惫。 叔把渔网的一头挂在船上，让枫滇扯住另一头，他开始伸手捉鱼，每一条不同种类的都给枫滇作一番介绍。 说是介绍，其实不过是怎么煮着比较好吃，宰杀时需要注意的事情以及能在圩镇换取的物品等之类事情，这是他认识的鱼类，也是最实在的，不像那些枯燥的解说文。 弱rou强食之规则，到了哪里都是适用的。 “小兄弟，看这种大头鱼，我们都这么叫，别以为跟刚才说的是同一种鱼，其实有点细微的不同，你看……”叔转过身，左手抓住一条头大身细的鱼，右手指着鱼身各处，厚重的声音传开。 枫滇很认真地听着，用心记着，每种鱼能换的物品都不一样，就是同一种物品，数量有时也会相差好多倍，这些都是作为一个合格的渔民必备的。 叔正在兴头，他也听得入了神，突然一只海兽冲海面一跃而上，用臃肿不足以形容它的身体，圆圆呈球状的身体就是头颅，最上端长有一根长须，吊着一颗闪闪发光的珠子，垂在它的双眼前，想来是为了照明，张着能吞下一个人头颅的大口扑向叔，寸许长的尖牙被夕阳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可怜的小短尾还不及它的尖牙长，不知它是靠什么跃出水面的。 这片大陆能限制他的斗气与神识，却无法限制他挣扎求存那么久练就的灵敏反应，看到海兽跃出海面那一刻，枫滇松开渔网，向前一步，左手推开叔，右手迎向海兽的大口，叔跌倒在船上，小船一阵摇晃，海水从船舷没入，差点就倾覆了。 海兽一口咬住他的手，还使劲地甩了甩，却发现连皮都没能咬破，愤怒之下，垂在眼前的长须猛地扎下，终于让枫滇见血了…… 长须有一根极细的骨刺，枫滇吃痛，左手一拍，直接把海兽拍死，右手一甩，掉在小船上，他看了一眼还插在右手的那根骨刺，伸手就要拔下。 “小兄弟，别动它……”叔的一声惊呼，让他的左手停下了，离骨刺只剩几寸。 “这是灯笼鱼，是一种海兽，这根骨刺有毒，拔出后会流血不止，不及时处理会丢性命，我们得赶紧回去。”叔说着，弯腰开始收拾，看到几乎被拍扁的灯笼鱼，脸色有点难看。 灯笼鱼是深海海兽，他也只见过一次，因为长久生长在海底，骨rou都很坚硬，枫滇那看似随意的一拍，居然把灯笼鱼拍成了这样…… “叔，我们还有鱼没捉上来呢，一根小骨刺，没多大事……”枫滇说完，左手捏住骨刺一拔，举起看了看，收入怀中。 叔连阻止都来不及，连说坏了坏了，从身上扯下布条就要给枫滇缠上，他是见过灯笼鱼的恐怖的，以前小渔村有一个人也捉到灯笼鱼，幸亏赶回去及时，晚一步估计都性命不保，枫滇就这样拔掉骨刺，让他如何不急。 “叔，你看，没事。”枫滇指着右手上骨刺留下的血洞，流出一丝鲜血，伤口不再流血。 叔有点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确定枫滇的手没有继续流血之后才放心心中大石，脸色也缓和了不少。难道记错了？不可能啊……那怎么会这样…… “叔，你想多了，这只是一只普通的海兽。”枫滇说完，拉住松开的渔网，拉了一会，在船上打了个普鲁士结，然后弯下腰帮忙捉鱼。 夕阳已经落下了一大半，小渔村没有灯塔，再不快点，他们有可能会在茫茫大海中迷路。 叔看了一眼枫滇的右手，灯笼鱼那一口咬住，居然只留下淡淡的齿痕，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慢慢地，他竟然有些怀疑故人说错了。 “灯笼鱼很稀少，听说长须上的珍珠用处很大，放在屋内，不用点灯都能看得见，那肥肥的rou身也很好，拿到圩镇能换很多东西呢。”叔一边捉鱼，一边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地上的灯笼与尸体。 不知是在害怕刚才命悬一线，还是害怕一掌把灯笼鱼拍成那样的枫滇。 “叔，我们可以煮来吃，试试这肥肥的灯笼鱼。”枫滇把右手的两条鱼放进鱼篓，建议道。 “好，回去叫人来弄。”叔爽快地答应下来，枫滇刚救了他一回，灯笼鱼又是他捉的，他说怎么弄就怎么弄。 “叫人？”枫滇有些不解，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嗯，我和孩子她娘都没弄过的，弄得不好就浪费了。” 枫滇停下了手，看了看地上的灯笼鱼，又看了看右手，这片陌生的星空，没能限制他的反应速度，也没能让强悍的rou身退化，他的血rou之力仍旧那么强，这是他砍伐树木的时候就发现了的，方才看到叔有危险，也没多想就出手了。 然而，他不想让人知道，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过去，那只会让逐渐开始接受他的渔民与他的隔阂再次变大，如此一来，想要再融入渔民的生活，几乎没有了任何可能。 “叔，这灯笼鱼估计是年纪大了，又被其他海兽撞扁，估计不好吃了，还是拿去换物品吧，天气转冷了，换点东西准备过冬。” “嗯，都行，听你的。”叔手上不停，把渔网兜住的鱼抓到小船中的鱼篓中。 “酒快没了，换酒喝……”枫滇说完，两人同时笑了起来，没错，酒快没了。 “这个珠子给你，夜晚可以省点鱼油。”装好鱼，叔小心翼翼地把灯笼鱼长须上的珠子割下，递给枫滇。 “叔留着，夜晚太亮我会睡不着。”枫滇接过，然后塞进叔的怀里，然后收拾渔网，准备返航。 他不是不需要会发光的珠子，只是他更适合生活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