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遭老鬼
不知道为什么，老者说的话，或许衰老是智慧的象征，又或许是因为老者的境界高深，在白枫听来，有很高的可信度。 “这里是尨蟒腹内，凭老者的境界都出不去吗？”白枫环顾一周，开口问道。 他这一句疑问，问得很有心机，乍听上去，是在问老者为何出不去，事实上，重点是在境界上。 孰不料，老者下一句话就点破了，“想要知道什么直接问，不用试探来试探去那么麻烦，反正这里就只有我们，也没有出去的可能，应该以诚相待，和平共处，还能有个伴，不然到死仍是孤单一人。” 白枫平静地点了点头，走过去，满怀歉意地拱手一礼，与老者交谈了起来，他问或答，都很快，可老者则要思索半天，有的甚至说了三四次，白枫仍不得要领。 经过长达半个多月的沟通，白枫终于大致掌握了老者遇到的和知道的事。 老者以前是中州冰城的人，在没有成为斗尊之前，被成为遭老鬼，等成为斗尊之后，世人尊称遭老尊，是修炼天玄高阶功法的斗尊中期。 因与家族某长老不合，几次反抗无果，年少气盛的他，毅然选择离开了冰城，只身来到这片荒漠寻找造化，当时想着以斗尊中期的境界，洛晨之上，哪里去不得！ 然而，世事难料，跟白枫一样，遇上了尨蟒进食，那时候的沙兽比这一次的更强大，与沙兽一起被尨蟒吞入腹中，老者侥幸落在这个孤岛之上。 也幸得有这个孤岛，否则无论是遭老鬼还是白枫，都难逃立时被尨蟒融合的命运。 孤岛并不大，石头沙土霸占整个岛的九成区域，剩下的是一些矮小的植物，没有其他动物。 接下去的事很无趣，无非就是遭老尊想尽方法想要逃离这里，每一次满怀希望的尝试，都以彻底的失望，乃至绝望而告终。 无数岁月，年轻气盛的遭老尊老了，试过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可仍旧无法离开。 死亡与绝望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心头，再也不敢心生侥幸，只因在侥幸出现的瞬间，就被可预见的失败彻底碾碎。 岁月，磨平了遭老尊的年轻气盛，绝望，湮灭了他的斗志，面对死亡而手足无措的无力，摧毁了他的道心。 遭老尊神识到，这一生他将永远止步斗尊中期，不管剩下的岁月是在这里度过，还是侥幸逃了出去，除了重生，再无破境的可能。 这是不幸的，但也是万幸，因为他已经是斗尊了。 当年，他是天骄，冰城的天骄，中州的天骄，洛晨的天骄，年不足三十已经敲开斗尊的大门，与他同一代的人，从斗王开始，后来人都是循着他的脚印推开破境大门的。 他生在黑暗魔殿被灭，光明圣殿与自然灵殿未从重创中反应过来的时期，他曾是冰城纵横中州的希望，也曾是冰城横霸洛晨，更曾是领衔众修踏平天罡真武的希望！ 然而，英才尚且天妒，何况此等鬼才，一只睡眼惺忪的将死未死的尨蟒大口一张，直接葬送了年轻气盛的遭老鬼，带走了所有人的希望。 当时以及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遭老鬼的消失，成为了洛晨最诡异神秘的事，没有之一。 在很多人扼腕痛惜的同时，更多的人，把目光投向了天罡，那片先天就压他们一头的大陆，只有来自那里的神秘来人，才能在洛晨悄无声息地杀掉一个斗尊！ 虽然不少人有这样的猜测，但没人敢捅破。 自从黑暗魔殿消失以后，洛晨已经是一代不如一代，能成为气尊的，寥寥可数，寥寥可数中，能跨过那一步的，单手屈指可数。 不管遭老鬼是谁杀的，都是他们可以开罪的存在，当洛晨认定遭老鬼已经遇害，也就没人想要再寻找，事实上，即便是知道，面对尨蟒，他们也无能为力。 在其内，遭老鬼逃不出去，于其外，世人已经快要忘记遭老鬼的存在了。 遭老鬼，遭老尊，孤独地苟活于此，消失在所有人心中。 人走茶凉，可遭老鬼尚未走，茶自作聪明地认为他已经离开，已经凉了…… “说完我这老不死的，说说你吧。”遭老鬼脸上闪过一丝希冀，独处的时间太久了，对自己太过熟悉了，他迫切地需要外人给他一些精神上的刺激。 白枫却避而不答，反而详细地反问了遭老尊这些年逃离这里所用过的方法。 遭老尊一一做了详细的解答，那些方法，每一种他都尝试了无数次，每一种都记得清清楚楚，是故都能说得很详细。 撕开空间，这是斗尊离开一个地方最常用的方法。 这种方法，遭老尊一说出来，白枫就明白了，因为在他还没有开始修炼之前，师尊已经带他走过一次。 尨蟒体内的这片空间，对白枫来说，可能尽全力狂奔数十年，都到不了尽头，可对斗尊来说，并不算很大，至少比不上洛晨。 这也是遭老尊试过次数最多的方法，每次他都能达到空间的临界，然而，迈出临界前的最后一步，会重新回到这片空间之中，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并不怎么华丽的转身。 屡试不爽，无一例外。 第二种方法，也是斗尊常用的方法，强行出手轰碎。 其实，不止斗尊，任何一个斗修，被困于一个空间之中，能想到的第一个方法就是强行轰开，只不过斗尊更强大，能破开绝大部分的空间罢了。 毫无疑问，这注定也是一个失败的方法。 尨蟒体内的空间中并没有斗气，没有了外界源源不断地提供，斗尊体内蕴藏的斗气再如何浑厚，也有消失殆尽的时候。 这是遭老尊尝试最少的方法，因为在这里，斗气用一分，便少一分，是得不到补充的。事实上，第一次出手，他就知道这个封闭空间单靠蛮力是无法破开的，那也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尝试。 从那以后的数次，都是在绝望临近崩溃的边缘做出的疯狂行为，徒费斗气罢了，并不能对空间造成有意义的损坏。 第三种方法，是趁尨蟒吞食沙兽时伺机脱逃。 这是最有可能，也是最不可能成功的方法。 言其有可能，是因为，那是尨蟒体内空间与外界空间连通的唯一一段时间，时间很短，可对斗尊来说，已经足够了，与外界连通，就说明存在一条通道，允许进出。 通道就在那里，随时可见，是可能的最可靠证明，可同时，也是最不可能成功的佐证。 尨蟒张口吞食，吞的不仅仅是沙兽，而是特定范围内的一切！ 即便能躲开漫天落下的沙兽，能让黄沙不沾身，能让劲风不敢靠近，却不能躲开时空！ 简单地说，尨蟒进食的那段时间里，只许进不许出，包括时间与空间！没人能避开时空的束缚，也就没人可以成功逃离。 至少，在这一刻，没有谁。 因此，这只能是另一个最有可能而又绝对不可能的失败尝试。 第四种方法，是遭老尊最接近外界的尝试，近得可见，却不可达。 尨蟒饱食后会打一个嗝，会把体内除了沙兽之外的绝大部分吸入的存在喷出去，遭老尊曾多次随着黄沙到达尨蟒的脖颈处，能清晰地看到外界形成的天变，可也仅仅只是能看到罢了…… 这是一个空间，任何空间都有其特定的规则，这里的规则大概就有这么一条，不是空间的主人——尨蟒所允许出去的存在，是不被允许离开的。 而允许离开的存在的种类很多，斗修却不在其中。 刚进来的那段时间，尨蟒的每一次打嗝，遭老尊都会跟随黄沙到达上方，去看一眼外界，可明白到无法离开之后，去的次数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已然没有上去的欲望了。 除了这几种方法之外，还有寻找空间缺口，遭老尊几乎摸遍了空间界膜的每一寸，都没发现有哪怕针孔大小的缺口，还有传神识出去求救，可神识也不是允许可出去的存在…… 塌缩空间，计算rou身自爆毁灭空间并成功逃生的几率，利用各种强大法宝在空间最薄弱的地方穿洞，随尨蟒排泄出去等等，但凡能想到的，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时心血来潮的，蓄谋已久的，任何方法，遭老鬼都试过了。 最后都是失败，绝望，以及对死亡的隐约渴望。 “正如一开始就告诉你的，没有出去的可能。” “除非能成长到比这只尨蟒更强大，可这里根本没有成长的条件，也就成了无稽之谈。”遭老尊望着远方，目光呆滞而空洞，似是一个活死人。 从遭老尊的述说中，白枫能体会到那种绝望，遭老尊是斗尊尚且无能为力，他不过是一个斗主中期，难道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可就在他们两人都沉浸在严肃中时，一道并不怎么严肃的声音回荡开来。 “老大老大，说了那么久，渴了吧，来喝口水，可甜了！”鬼先前在浅滩上跳着，后来觉得有点渴，就低头喝了一口汪洋里的水，发现是甜的，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更忍不住大声喊老大一起来享受。 “汪洋里的水碰不得，有极强的融化能力，石头都能瞬间融化，要小心点。” “至于那个……”遭老尊望了鬼一眼，想起当年沉入汪洋中差点丧命那件事，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原因。” 白枫点了点头，感谢了遭老尊的提醒，然后冲鬼喊道，“老大不渴，你喝多几口，记住帮我那份也喝了。” “好啊……”鬼欢快地叫唤了几下，大声应道。 突然他停了下来，定定地望着老大，觉得有点不对，老大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方了？ 念头一出，怯生生地盯着老大，悻悻地回到岸上，一直在想到底错在了哪里…… 莫非是想养肥鬼哥，要把鬼哥烧来吃了？！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这里只有植物，没有rou，没有兽魂，只有鬼哥…… 鬼打了个冷颤，双翼下神识地高举过头，护住头颅，“鬼哥这么聪明，要吃肯定从头开始吃……” 对，不能再吃那么多了，吃也不能再横着长了。 可一吃就会长肥啊，怎么办？ 怎么办？ 哎呀！对了，鬼哥不长膘，可以用来增强那个鬼玩意啊！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鬼，先保住性命再说，总比吃掉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