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成败在此一举
时光的流逝，如白驹过隙，不留丝毫痕迹，徒唱回忆。 可在这里，连回忆都是奢侈的，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每一天都一样，每一个月都一样，每一年都一样，跟梦魇中的漫漫千世如出一辙。 分不清时间，所以无从回忆，重复再重复，所以无所回忆。 相处的时间长了，往往彼此不说，也能懂得对方的意思，然而，遭老尊在大概十多年前已经选择了沉睡，也就连一个相视的对象都没有。 遭老尊是在白枫完美写下每一个休止符后，又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才选择了沉睡的。 被困于尨蟒体内，大概已经有三十多年了，白枫花了十几年完成封天气术与休之一道的练习，又花了十几年，来设法逃离，可他还是失败了。 坚持并不一定是走向成功的正确方向。 可又无法向遭老尊一样沉睡，因为他必须时刻散开气场，以抵抗外界的那股侵蚀神识的诡异力量，沉睡无法保持散开气场，会被同化，那样便没有任何离开的可能。 几十年来，借助遭老尊的力量，借助鬼之手，凭一己之力，但凡能想到的办法他都试过了，除了…… 除了，那个一开始便存在于识海之中，却一直被他闲置一旁的办法。 若非万不得已，他不想用那个方法，因其凶险，光想象就让人胆怯，若不抱着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坚定想法，很可能功亏一篑。 最为重要的是，那个办法只能实施一次，无论成败，只有一次机会。 成则生，败则亡。 没有可供立锥的商量之地。 直到这一刻，白枫开始重新考虑那个办法，因为刚开始他相信有别的方法，因为他想保留一个自欺欺人的希望，因为前面已无路可走。 以目前对世界的认识，他已经考虑到了所有可能性并都实施了一遍，可他仍被困在这里，尨蟒丝毫不为所动。 此刻，便是最后一刻，便是万不得已，退无可退，进无可进的时候，宁愿死亡重归虚无，也不要做“傀儡”，更不要像遭老尊那样毫无希望地活着。 “想不想出去？”白枫心中已有了决定，但他需要鬼的帮助，因此需要了解鬼的想法。 “想，鬼可想吃兽魂了，但那只臭尨蟒不……” “想不想吞了它？” “啊？”鬼抓了抓头，心里直道老大傻了，如果他可以反噬尨蟒，何必在这里憋几十年，然而，那是自冥古时代以来，他唯一的伙伴。 记忆丢失没错，尨蟒说的那些他都不记得也是事实，可并不代表没有记忆碎片，事实上，从第一次经过九方骷髅城上空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尨蟒在这里。 他们是对手，是相互竞争资源的敌人，更是一起走过了无数岁月，共同面对了数不清末世天劫的伙伴，兄弟。 他们相互吞噬的次数已经无法算清楚，可他们都知道，谁也无法融合了谁，与其说是吞噬，不如说是两个调皮的小兽以他们特有的方式闹着玩。即便此刻，尨蟒作为超越了规则的存在，也无法融合已是灵兽的冥蝠。 用尨蟒的话说，就是试图融合，以期渡过即将到来的天劫，或者，帮助冥蝠渡过这一次末世，相信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尨蟒都会欣然接受，融合了冥蝠，渡过了末世，它将孤独地存活下去，以逆天实力帮助冥蝠渡过末世，给了它自己一个关于无穷岁月见证的友情的满意交代。 无论谁都愿意去相信，尨蟒更希望是后者，以剩余不多的生命去让初生的伙伴与天地同寿！ 鬼成功走过了鬼道，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成为与天地同寿的存在，并非痴人说梦。 简单地说，无论是尨蟒还是冥蝠，都不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吞噬对方，消灭对方，或许刚开始是这样的，可现在已经不是了。相反，如果鬼的记忆还健全，以自身生命换取对方成为与天地同寿的存在，他们都会奋不顾身地去做。 因此，当白枫问到“想不想离开”时，鬼的回答是毫无犹豫的，他当然想离开，比任何一个人都想，想得五脏俱焚，想得生不如死。 可当白枫问到“想不想吞了它”的时候，鬼却犹豫了，隔了许久，他的回答是这样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鬼哥可吞不了那只老不死尨蟒，而且鬼哥相信老大还能想出其他办法。” “对吧？老大。” 伙伴之谊，兄弟之情。 白枫对这种情感并不熟悉，可他知道，鬼与尨蟒之间肯定是有这种感情的，而且比其他人的来得更浓厚，经岁月层层沉淀的浓厚。 可他真的想不到其他办法，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成功的方法。 也仅仅是可能而已。 白枫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鬼当然知道老大要表达什么意思，而且在老大问出第二个问题之后，他就知道老大已经无计可施，唯有那个冒险的方法了。 他还知道老大要用的那个方法，那个要冒很大风险的方法，成功尚好，一旦失败，重则立时丧命，包括强大的遭老尊，轻则也要被困此处，直至死亡。 倘若方法失败，他能不能活下去不作考虑，老大是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几十年了，老大试了无数种方法，要知道，以前老大面对任何生死危机，都是能立即想出应对方法的，这一次耗费了数十年的岁月，都无法寻得他法，那么，那个方法便是唯一一个可能奏效的方法。 事实上，早在几年前，鬼就多次想到了那个方法，可就是一直没有捅破那张窗户纸，他能想到的，老大必然也能想到。 如果说如今的洛晨大陆上，还有人还有方法能破开逃离这个尨蟒构筑的异外空间，或许就只有老大，只有那个方法可以做到了。 其实，他也知道，老大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像对待一个地位平等的同辈之修一样，不然老大大可以命令其他的凶兽完成那个方法的后半部分，独角兽就可以。 兄弟很可贵，从冥古时代共存到此刻的兄弟更可贵，若为了老大，兄弟永远只能排第二！ 然而，即使是到了最后的最后，鬼也并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不顾厚比岁月的兄弟情，选择帮助只有不到三成胜算的白枫，除了她们，他也是洛晨免于毁灭的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大爷的，什么玩意儿，鬼哥听老大的，鬼哥都要快饿死了，这回有兽魂吃，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 “老大，你说，具体要怎么做，鬼哥要洗个澡好好准备一番。”鬼突然大声嚷了出来，一副六亲不认大义灭亲大无畏的模样。 “你早就知道的，不用洗澡不用准备也能办好。” “那不行，这么重要的时刻，此番壮举可是要名留青史的，可不能邋邋遢遢的，到最后变成遗臭万年怎么办。” “老大，你先忙你的，鬼哥先去洗澡。” “对了，老大，青史是什么鬼？” “时间太长形成的青色便便。”白枫平静地接上。 “他大爷的，鬼哥又被坑了，鬼哥不要名留青史了，也不要遗臭万年，鬼哥就只要洗澡。”鬼嚷嚷着，蹦跳至海水中，双翼拨动海水，不消片刻，溅湿全身。 欢愉的完美掩饰下，是不舍，是黯然，是永别…… 白枫知道这很为难鬼，但只有鬼能胜任，独角兽不行，遭老尊也不行，他自己更是无法做到，只有鬼是跟尨蟒是同为冥古时代的凶兽。 除了鬼，其他存在吞噬尨蟒，跟吞噬岁月没什么两样，最后的下场，无论境界高低，毫无疑问会是立时衰老致死！ 要逃离，只能委屈鬼。 可若鬼开口拒绝，他也不会用蛮力迫使鬼屈从，因为那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必须心甘情愿地尽全力，才有可能成功。 既然鬼愿意去做，那事情就变得简单了，他只要准备足够的强大兽魂，足够的散灵花，还有足够的绿丹，做成血丹就行了。 没错，就是血丹。 利用血丹让尨蟒降阶，然后让鬼反噬尨蟒。 就这么简单，简单到仅凭他和鬼就能做到！ 如今的问题不在是否能成功，而在于兽魂与绿丹。 由于并不知道具体要多少血丹，才能把尨蟒的层次降到能让鬼反噬的级别，兽魂还好解决，遭老尊说过他有很多斗尊级的兽魂武器，绿丹就不好弄了。 绿丹就剩这么多，这里根本不可能获取。 如果，绿丹不够，凝炼出的血丹无法让尨蟒降到特定的级别，那么他们会死在空间崩溃中，遭老尊也无法逃离。 如果，鬼无法在短时间内成功反噬尨蟒，他们也会死在空间的崩溃之中…… 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他们的胜算并不大，但却是此刻唯一的方法。 白枫叫醒遭老尊，把计划说了一遍，遭老尊二话不说，把所有兽魂武器的九阶兽魂都贡献了出来，这些在外界都是无价之宝，可在这里就是一堆塞满储物袋的累赘。 倘若无法离开这里，再多的至宝都没用，因此遭老尊毫无保留地全部拿了出来，收藏的精纯兽魂，随手扔进储物袋角落的兽魂，从兽魂武器摘下来的精纯兽魂，遭老尊一共拿出了上百只兽魂，其中精纯属性兽魂占了九成以上，而且大部分在七阶以上！ 遭老尊坐在一旁，神情木然，看不出是喜悦还是哀伤。 鬼还在洗澡。 白枫把十多株散灵草种在兽魂上，然后抛出一把绿丹，等收获第一批血丹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 遭老尊拿起一颗精纯兽魂种出的九阶血丹，感受着血丹散发的气息，仿佛看到了生之希望，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第六轮，兽魂还剩几十只，可绿丹用完了，也就无法做血丹了。 白枫停了下来，抬起了头，望着身后的几十颗八阶或九阶血丹，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成则生，败则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