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重塑rou身（下）
鬼不敢作声，摇头以答，跟拨浪鼓似的。 雨兽竖起一只耳朵仔细倾听，像一个谨言慎行的奴仆听凶残的主人吩咐一样，如果它还能竖起两只耳朵，肯定两只都是竖立的。 白枫动了动雨兽的头颅，以便双眼盯着鬼，第三次开口，神情仍旧平静，“一口水的时间究竟是多久？” 听到这句语气再平常不过的话，鬼感觉有一股寒气从脚尖的利爪瞬间冲上脑门，嗡地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抖了一下，很慢很慢地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 白枫没有再发问，平静地透过雨兽的一双竖瞳看着鬼。 雨兽则一扫初见鬼时的躲藏，饶有兴趣地竖着耳朵静等鬼的回答，心中有说不出的兴奋——嘿嘿，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一炷香时间就这样在彼此之间的平静相峙中飞速流逝了。 鬼抬起了头，可怜兮兮地转动着眼睛，委屈地开口说道，说话间，还不忘留下几行泪水，“鬼哥怎么知道嘛，老大那么聪明都不知道，鬼哥怎么知道嘛，老大不要问鬼哥了好不好，鬼哥真不知道……” 四下又重新陷入平静当中，鬼说完迅速地低下了头，白枫把目光移开，甚至闭上了眼睛，雨兽则是幸灾乐祸地看着鬼，心里美滋滋的，终于有人能治治这个嚣张跋扈目无规则的家伙了。 它甚至联想到了，等一下鬼在白枫的面前，也就是半个它的面前跪下求饶，想到此处，识海中不由得跳起了几朵充满笑意的浪花。 “那你又在笑什么？” 雨兽冷哼了一声，一声不吭。 然而，这一刻，还没等白枫有所反应，鬼就不服了，立马跳了出来。 在他心目中，老大是谁？是神！是衣食父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岂能允许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兽如此轻视！ 就是老大能忍，我堂堂鬼爷，如何能忍！ “你！”鬼猛地抬起头，伸出右翼，翼尖对准雨兽竖起的耳朵，“没错，说的就是你！” “你笑啥？！啊！活腻歪了是吧！居然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鬼哥老大的询问。鬼哥跟你说，你这种态度真的是大错特错，今天，鬼哥就给你上一课。”鬼摆好教训小兽的姿势，威风八面，双翼时而指指点点，俨然一副小宗师模样。 发现老大没有任何反应之后，更是放开胆子说开了。 “自古以来，均有尊老爱幼的美德，无论是在人与人之间，还是******之间，这都是存在的。可是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居然把这么美的美德抛诸脑后，这是大错特错的行为。 虽然鬼爷忘记了在哪见过你小子，不过你即便隐藏的再好，鬼爷敢肯定是见过你的，这就说明，鬼爷比你老，对于本鬼爷，你得尊老。 你看鬼爷的老大，年不过二十出头，你小子吧，少说也是活了几万年的老不死了，老大比你年纪小，不爱老就算了，鬼爷也不强求，可偏偏连爱幼你都不懂！ 违背一个老者的意志，不知廉耻地与一个幼小的人抢夺，你居然还好意思！ 赶紧的，抗拒从严，坦白从宽，放弃抵抗，向老大无私奉献上你的心与身，是你唯一的选择！” 鬼言辞严厉，十足一个老尊者教训一个犯了低级错误的初出茅庐的小破孩的神态，可谓神韵十足，难辨真假。 连白枫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鬼啥时候有了这样的觉悟？ 然而，雨兽没有放弃抵抗，也没有散出神识回应，只是摇了摇头。 本以为雨兽听了这么一番大道理，必定是毫不犹豫地献出身心的，可结果却让鬼大跌眼镜，瞄了老大一眼，不好意思地假装咳嗽了几声，然后瞬间就急红了眼！ 双翅一展，跳到雨兽头顶上，抡起右翼就死命地抽打那只竖起的耳朵，直到累得气喘，耳朵通红之后，才停了下来，喘了几口粗气，跳将下来，指着雨兽继续说着他的大道理。 “关在这里那么久，鬼爷就当你已经把最基本的尊老爱幼的思想忘了，可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忠诚不会忘了吧！ 你个臭小子的忠诚哪去了！ 大声告诉鬼爷，哪去了！ 对鬼爷的忠诚，对老大的忠诚，哪去了！ 不要告诉鬼爷，是在这里待久了，肚子饿的时候吃掉了！鬼爷不受那一套！如果真是那样，你干嘛不把你这臃肿肥胖的身体，以及蠢得要命的灵魂吃掉！” 每一个字，鬼都是吼出来的，可却丝毫感觉不到怒意，反而有点淡淡的戏谑味道？ 白枫无语。 雨兽还是摇了摇头。 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鬼很生气，这一会抽的不是雨兽的耳朵，而是整个头，直到累得不要不要之后，才停下来，继续着他的课程。 “尊老爱幼不懂，就算了，忠诚被你吃掉了，也算了，咱们都可以撇开不谈，鬼爷今天就跟你谈谈人生，聊聊理想。 人生在世，匆匆数十年，兽生在世，匆匆也不过百来年。 如果每个人，每一兽都像你这样，每天浑浑噩噩，吃饱就睡，睡饱就吃，这个世界会变成啥样了？我们要有崇高的目标，并为之持之以恒的奋斗，哪怕最后的结局是献身，也要有在所不辞的豪气！ 身体只是一种寄托，没了便没了，有何大不了的，只要是为了我们崇高的目标，且是灵魂也能舍弃！ 如若不然，跟一条鱼干有什么区别。鱼干也是每天等着最终命运的来临，失去崇高目标的你，等待你的也不过淡如井水的流逝岁月。 来吧，鬼爷的孩子，为了崇高的目标献出你的身体吧！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完这么扯的话，白枫已经不止是无语了，而是已经到了不知道该想些什么的程度了。 然而，雨兽也还是摇了摇头。 鬼顿时暴怒，上下蹿跳，愤怒得就差没有放大招了。 白枫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开口问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老大你放心，这事交给鬼哥，搞不掂这个臭小子，以后一只兽魂都不吃，绝食！”鬼坚决地回道，没有一丝犹豫，这反倒让白枫愣了一下。 他的本意是喊鬼出来，看看整合他与鬼的力量能不能拿下雨兽的，可结果却变成了鬼开演讲课，他变成一个头大无脑的傻瓜群众。 不多时，鬼便在雨兽无辜的表情下平静下来，一屁股坐到雨兽的肚皮前，整个身体靠了上去，头枕在雨兽的腹部，神情慵懒，一副累坏了再也不想动生无可恋的模样。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到底在哪见过，说真话，鬼爷是真的忘了。 准确地来说，是都忘了，发生在鬼爷踏进鬼道之前的一切，什么恩怨情仇，生离死别，兄弟情义，都伴随着落下鬼道的每一步而荡然无存。 即便是从小玩到大的尨蟒，鬼爷都忘了，直到现在都没能全部想起，不知道是福是祸，刚开始鬼爷也很纠结以前忘掉的那些事，因为那可能有很多不愿意去忘记的温馨细节，可换个角度想，全部都忘了，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真正地重新来过。 听不懂了吧？你小子牙都没长齐，整天窝在这个破山洞里，肯定什么都不懂啦。你就好啦，待在这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整天吃吃睡睡的，日子惬意得紧，哪会懂得人世疾苦，更不会懂鬼爷现在的担子有多重。 作为朋友，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敌人，鬼爷当然希望你活得越久越好，可作为老大的鬼哥，还是希望你能放弃rou身，这样做，绝对不是为了鬼爷能吃到兽魂的个人利益，更不是为了老大的私人理由。 这不是什么强制性要求，只是一个建议而已，你可以考虑一下，若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只要你说出来，鬼爷一定帮你办到。” 鬼有气无力地说着，语气不再是先前的严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友相逢的嘘寒问暖，随和而平静。 白枫沉默，鬼说得对，有时候，忘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太过纠结，累得最后还是自己，没有多少人在乎你会怎么想，又承担着什么。 雨兽平静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就在白枫以为鬼已经没有下一步想法之际，鬼只用了一句话，便比以上说过的千言万语还要来得有效，雨兽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放弃了rou身的控制权…… 鬼说：“鬼爷以形神作保，必让雨属性重归洛晨至上之位。” 只此一句，雨兽连哼都没哼，点了点头之后，神魂舍弃了rou身，游离于rou身之外…… 雨兽神魂的撤离，白枫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取了雨兽的整个识海与rou身的控制权，随即他盘膝而坐，感受着凝身丹运转带来的强烈疼痛感，心中有了一点感动…… 可还没等那点感动繁衍生息，形成泛滥的摧堤之洪，便被鬼行为扼杀了…… 鬼张开嘴，一口吞下雨兽的神魂，使劲地咽了下去，然后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尖喙，“天真无知愚蠢的臭小子，难道不知道鬼爷的担保跟放屁一样么？什么时候算过数！不过这神魂确实比其他兽魂美味……” 说着，还意犹未尽地舔着尖喙…… 凝身丹正在发挥最后的作用——在得到rou身的全部控制权之后，开始重塑，结束之时，数丈大的雨兽rou身，将会化作白枫原来身形的模样，可整个过程的痛苦，比在炼傀阁的那一次来得强烈得多，甚至比神魂被震离rou身的痛楚还要来得更痛一些。 所有骨头，所有血rou，都会化作细不可察的碎片，然后重新组合，以白枫原有形体为模本，开始重塑…… 白枫盘膝而坐，rou身重塑的过程带来的无尽痛楚，都没有扰乱他平静的心绪，反倒是鬼的行径，让他心中有了触动。 倒不是感谢鬼让雨兽放弃了抵抗，也不是对鬼骗掉雨兽的rou身吞掉神魂的行径感到寒心，而是因为，鬼欺骗了他…… 是的，鬼骗了他。 因为，鬼没有真的吞掉雨兽的兽魂，只是保存了起来，一旦有机会，鬼一定会实现他对雨兽的承诺，一定会…… 凶兽之间，仍有埋藏得如此之深的感情，相比于人，于斗修之间的行径，让白枫感到更加的寒心与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