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雨之传承
怪老头说了很多，逐渐地收回停留在远古时期的心绪，转向总该要去面对的那件破事。 “要是我有得选择，肯定不会选这么蠢的你当雨属性的下一任家主，更不会传承给你！”花了半个多月来接受现实，可一旦说出来，仍然觉得难受。 只因在他看来，白枫真的是太蠢了。 白枫怔了怔，扭头看了怪老头一眼，才确认方才听到的是传承，随即收回目光，喝了一口酒，酒气化作一股冰寒气息直冲上脑，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要。” 不要…… 很简单的两个字，随处可见的拒绝言辞，在怪老头听来，仿佛是比任何侮辱都来得让他感到恼怒！ 他是谁？是雨的主人，将毕生所得传承给一个根本不能接受的人，该说“不”的不应该是她才对吗？！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怪老头这回是真怒了，一巴掌又想拍白枫后脑勺，可白枫早有预测，身形一闪，横挪到身旁数尺，想要避开怪老头的拍打，然而事实证明，想太多…… 那一巴掌仍旧照实地拍打在他的后脑勺上，有点痛。 “你是不是蠢？就凭你也想避开我的教训！” “疯了！疯了！这世界的人都他大爷的疯了！”怪老头气得跳将起来，握紧手中的酒葫芦在原地不断地扎扎跳，酒葫芦洒出来的酒都化作酒汽随着怪老头沉重的吸气进入其体内。 “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得到我的传承吗？你居然敢说不！我看你除了蠢，最大的特点就是疯了！” “疯子，是我的另一个名字。” 这是实话，白枫说出实情，没有什么不对。 可在怪老头听来就是不对！ 这到底是什么破玩意嘛！简直就是一种更高程度的嘲弄！ “给你一个机会再说一遍，接不接我的传承！” 白枫这一次连话都没有说，直接摇了摇头以示拒绝。 一个人，接受太多的恩惠，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一旦接受，你就要想着该如何去报答，该如何去为施下恩惠的人谋取更多的福利，这种事，他经历得多了，是真的不想再受别人的恩惠，或替别人去承受一些什么。 他已经很累了。 怪老头呸地一声，吐出一口浓痰，双手交叉叠放在胸前，冷哼了一声，“不要拉倒，难道我还求着你要呢！我告诉你，你可别后悔！别过一两天求我，我可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说完，气鼓鼓地就地坐下，举起酒葫芦连续喝了三大口酒。 话虽如此，可怪老头心中却有了对白枫的另一番看法——因为处在他的高度来看，白枫是真的不想接下他得传承，并不是在采用什么迂回战术。 不得不说，白枫的这一个“不”字，彻底勾起了他的兴趣。 撇开那个他的请求不说，按下圣殿要他传承给白枫，让白枫承受不住而彻底形神俱毁的要求不提，怪老头突然很想将传承传给白枫！ 因为那多好玩…… 倘若白枫跪着死命地求他传承，到最后，迫于封印的压力或许会去做，可那到底不是出于自愿，总不会比出于自愿更好。 现如今白枫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而且不是假装拒绝，这使得他不但是出于自愿，而且是对此充满兴趣——你说不要就不要啊？ 你不要，我偏要给你！ 就只给你！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死疯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在如此大的诱惑面前，坚决地说不？！想到此点，怪老头不由得故作歪头偷偷瞄了白枫一眼。 白枫则仍旧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平静神情。 怪老头看到，突然有一种上去砸一拳的冲动，在他面前装什么装？他是天地间雨的主人，更是雨兽的主人，白枫利用雨兽的rou身重塑rou身，就会跟雨兽一样，对他有膜拜的本能，因此，白枫在重塑完rou身进来此处之后，才会什么都表现出来。 不过那也是一件好事，说明白枫的神魂对rou身的控制越来越好了，不是么？ 只有这样，才不会在接下来的传承中送命，才不能让圣殿的阴谋得逞，反而送白枫一场大造化！ 若白枫没有利用雨兽重塑rou身，而接下他的传承，绝无幸免之理，有了雨兽的rou身，白枫能得到的只会是造化，不会是死亡。 只待白枫的神魂与rou身完美融合，彻底掌控rou身，那么传承就会开始，白枫或许蠢，可他运气足够好，从刚开始夺过来的储物袋就能窥得一二。 怪老头饶有兴趣地跑过来，做到白枫身旁，用拿着酒壶的手轻轻碰了碰白枫肩膀，压低声音说道，“来，给我说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白枫看了怪老头一眼，在识海中快速地大致回忆了一下一路走来的历程，沉默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难道要说牛家村怎么被灭？修炼的道路多黑暗？还是讲每一次的死局都被他破了？能活到此时，并来到此地，以前发生的事不是理所当然吗？不然又怎么会有今日呢？ 有前因，得后果。 从后果，也能对前因猜测一二。 怪老头猛地一扭头，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说拉倒，你以为我真有兴趣知道你那些破事？” 白枫没有生气，也没有说话，喝了一口酒，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股森寒直冲脑门的酒气，待得森寒消失了，睁开了眼睛。 就在那一瞬间，他愣住了。 因为……下雨了…… 白枫眨了眨眼，脸上平静的神情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伸出手摊开，感受着雨滴落在其上带来的丝丝凉意。 一滴一滴，滴在手中，滴在心中，触动了被他深埋心中的某种感情。 他喜欢下雨，可从来没有像今天那么喜欢。 或许在还是神魂的时候见过了下雨，与此时雨滴落在身上比起来，当时的感觉是那么的苍白，失而复得的东西，最是宝贵，最是值得珍惜。 紧接着，细微的雨声开始出现…… 滴落在芭蕉叶的忧愁声，滴落在水面的欢愉声，滴落在干涸土地上的欢呼声，滴落在屋檐上的企盼声，滴落在铜铁一般的肩膀上的畅怀声，低落在手中的心碎声…… 每一种声音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时间上千种乐器都难以演奏的至上美妙之声，若说世间有一种声音是之音，那必属雨声无疑。 雨声，谱写的永远都是世间最动听的旋律。 雨，是自然中最具灵性的存在，当你忧愁时，你能感觉到雨伴你伤感，演奏着催人泪下的悲曲，当你愉悦时，雨便化作携带着快乐的精灵，将你的快乐传递到世间每一个角落，正是世界看起来都是快乐的。 雨的凉意，雨声的美妙，都不是任何一个神魂可以感受得到的，那是属于人界的精灵，只给人界中的存在提供切身感受。 雨滴在脸上，手上，身上，一股畅快的感情油然而生，雨声袅袅，绕梁不散，每一滴雨都在欢快地跳跃…… 一只在雨中狂奔的烈豹，用尽全力地在奔跑，眨眼间已穿过了数丈的浓密草丛，不知是想要躲避连绵不断的雨，还是在追赶即将消失在眼前的雨滴，还是在跟雨嬉戏…… 一阵轻风扫过，一股至纯的雨之味扑鼻而来，那是一种天底下最清新的味道，没有一丝杂质，让闻到此种味道的人，体内的肮脏污秽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整个心绪的清灵，洁净得仿佛出生婴儿。 白枫深吸了几口气，雨独特的味道进入体内，浊气消失，清气上升，整个识海平静得没有一朵浪花，没有一个涟漪，如一面庞大的镜子，纵识海中水草丛生，晃动不止，也未能惊扰海面半分。 一滴雨落在白枫微显苍白的嘴唇之上，带着淡淡的味道，滑进白枫的嘴里，如一个调皮的孩子。 酸甜苦辣咸，世上万物都逃不过这五味，唯独雨，独异于外，不酸，不甜，不苦，不辣，不咸，雨的味道，就是没有味道。 它会随着你的心境变化，有不同的味道。 你悲伤，雨便是悲伤的味道，你高兴，雨便是高兴的味道…… 悲伤、高兴自然不是味道的一种，根本跟味道扯不上任何关系，然而，雨就是这样的味道，因此，雨没有味道，它是最忠实的陪伴者，陪你忧愁陪你疯…… 白枫放下手中的酒葫芦，缓缓地站了起来，让整个身体都彻底融于雨之中，不多时，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场雨最细微的、最根本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