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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尔死无疑

    韩诺惟被吓了一大跳,他扶住梯子,有些尴尬:“我就是想拿本书看。”

    “天呐,这是什么?”陶白荷也看到了地下室,满脸不敢置信,显然,她也不知道书房的秘密。

    “行啊,你挺厉害的嘛,我都不知道书房有地下室!”陶白荷眨眨眼,一面笑嘻嘻地径直往地下室走去,韩诺惟虽然觉得不妥,但也禁不住好奇心,便跟了过来。

    密室并不大,但设计得颇为舒适。墙壁和地板都铺着黑色的细木条,室内中心位置摆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两边的墙角各放着一张看起来很舒适的单人沙发,而正对着楼梯的墙上挂着一些尺寸不大的画。陶白荷一眼就看到了墙上那些画,立刻好奇地走了过去。等点亮了壁灯,她才看清这些画原来是旧照片,她一张张看过去,越看越奇怪:“为什么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韩诺惟跟在恋人后面,他对陶无法的秘密并没有很大的兴趣,但见陶白荷兴致很高,不忍扫兴,只好附和着说:“可能是你父亲的老朋友?”

    陶白荷忽然在一张两人合影的照片前停下脚步:“这个人真好看啊,我从来没看过我爸有这么帅的朋友。”

    照片上,两个年轻人都笑容满面。左边的人略有些拘谨,正是年轻时的陶无法。而右边的人剑眉星目,鼻梁端正如山,竟有几分老牌好莱坞电影明星的轮廓。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1977年6月1日。

    韩诺惟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确实很帅,说不定真是你父亲跟哪个明星的合影呢。”

    陶白荷摇摇头:“不可能的,我爸要是认识明星,会不告诉我?他那么好面子的人,肯定要把牛皮吹上天的。”

    其实韩诺惟也觉得陶白荷说的是有几分道理的,只是这话由他来说并不合适,只好尴尬地笑了一笑。

    其余的照片则大多是陶无法年轻时候的独照。看起来,陶无法在年轻的时候是个好动的人,照片里,有他爬山的、打排球的、甚至还有在店里向客人推销的。

    陶白荷忍不住咂了咂嘴:“我爸这么早就开店了啊,他都没跟我说过。”

    等他们看完了墙上挂的所有照片,陶白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冲韩诺惟抛了个媚眼。

    韩诺惟正要扑过去,陶白荷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陶白荷从睡裙口袋里取出手机,神色颇不耐烦。

    韩诺惟忍不住问道:“还是那个找你父亲的人吗?”

    陶白荷没有回答,只是快速地按着键盘回复消息。韩诺惟忍不住凑近看了一眼,但陶白荷已经迅速合上了翻盖,韩诺惟只看到屏幕上显示着“2002年9月13日22时45分。”

    韩诺惟有点不高兴:“白荷,你有事情瞒着我吗?”

    陶白荷撒娇地一扭身子:“你胡说什么呢。”说着,伸手点亮了桌上的台灯,只见桌上随意地摆放着纸笔、放大镜和鉴定琥珀专用的白、紫光灯,还有一些写满了奇怪字符的类似信件的纸片。

    陶白荷看了看说:“是爸爸的笔迹。咦,怎么像是日文?我都不知道,我爸居然会日文!”

    韩诺惟没有说话,答案显而易见,陶无法隐藏自己的外语技能,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

    陶白荷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哎,小惟,你看这柜子。”

    只见书桌下的柜门上花纹繁复精细,刻着春夏秋冬的四季风景,而在夏秋两季之间,又有一组意义不明的花纹,花纹中间镶嵌着一个眼镜盒大小的长方形木条,木条略微下陷,上面并无手柄装饰。

    陶白荷端详了一番:“小惟,你说,我爸会在里边藏什么?”

    韩诺惟哭笑不得:“我怎么会知道呢,按理说你应该猜的出来,毕竟是你爸。”

    陶白荷瞪大眼睛:“那以后也是你爸!”她眼珠一转,忽然用一种夸张的口吻说:“里边会不会藏着一个人呢?”

    韩诺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白荷,这不好笑。”

    陶白荷耸耸肩,她蹲下身子,沿着柜子摸了一圈:“没找到锁啊,怎么打开呢?”

    韩诺惟仔细看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他噔噔噔跑上楼梯,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枚书签。

    陶白荷一头雾水:“你在干嘛呢?”

    “我要是猜的不错,这柜子里藏的应该就是密室的秘密了。从现有的情况来看,你爸并不希望你知道这些,你确定要打开么?”

    陶白荷满不在乎地说:“当然,我爸就我一个女儿,他的不就是我的么,我有什么不能看的。”

    韩诺惟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手里的书签贴上了柜子中间的长方形木条。书签的体积刚好够填充略微下陷的部分,贴上之后,春夏秋冬便整个连贯了起来,韩诺惟不禁赞叹这柜子的做工。

    可是,等着几秒之后,柜子并没有任何动静,韩诺惟看着陶白荷,一脸茫然。陶白荷也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书签,嘴里念叨着:“奇怪,难道你拿过来的这个书签不是钥匙吗?”刚说完,她突然惊呼道,“啊!这个好像可以按下去!”

    韩诺惟一伸手,用力将书签按到了底。

    柜子在沉默了大概两秒之后,柜门慢慢滑向了右侧,终于打开了。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里都流露出欣喜。柜子里面分了两层,下层除了一块拳头大小、通体乌黑莹润的瑿珀,另有几块接近净水的虫珀,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而上层只放了一颗体积比较大的核桃雕件。

    陶白荷一看到,便要伸手去拿,韩诺惟轻轻拦住了她:“白荷,你看这柜子是小叶紫檀的,用这么名贵的木头做地下室的柜子,这东西恐怕不是寻常物件,人的手上都是油汗,随便摸的话,当心弄坏了。”

    陶白荷点点头,便上楼去找了两副手套。

    带上手套后,韩诺惟小心翼翼地将核雕拿了出来,这一看两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韩诺惟自小跟着母亲娄烟学雕刻,长大了又在琥珀店打工,见过的好东西也不算少,但从未见过雕刻如此精美,构思巧夺天工的物件。

    这核雕颜色颇深,年代久远,已有一种暗沉的油光水滑。其形状略似元宝,雕刻者因形而制,构思出一艘美轮美奂的画舫。

    画舫有两层,上面那层略小,中有一座小小的舱室,一人在舱室内,以手撑住窗棂,作推窗赏景状。画舫下方则有两人对坐饮酒,中有一案,竟是由一块琥珀镶嵌而成。在两人不远处,又有一人手擎酒杯,似在独酌。

    陶白荷忍不住赞美:“真是好看,这么好的东西干嘛要藏起来。”

    韩诺惟叹了一口气:“这是极品的巧雕,竟然在密室中不见天日。”他自幼学习雕刻,对于名家作品当然是心向往之,眼见明珠暗藏,忍不住开始惋惜。

    陶白荷却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看着核雕啧啧称奇:“你看,好厉害,三个人喝酒的杯子都不一样呢,这么小的杯子呢!”

    韩诺惟仔细一看,果然,独酌的人手里的杯子是空心的,对饮的两人,杯子却是实心的。

    既然能将独酌酒杯做成空心,为何另外两只杯子却偷了懒呢?韩诺惟陷入了沉思。这等雕工,不应该遗漏这些细小的地方,除非,是有意为之。

    陶白荷突然说:“要不,我们试试把这个空杯子也填满?”

    韩诺惟原本正在沉思,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白荷,核雕是很娇贵的东西,沾上水可能就坏了。”

    陶白荷撇撇嘴:“就加一点儿水嘛,那杯子只要一滴就够了,然后我们马上擦干,怎么会弄坏?再说了,你不是说我爸弄这个地下室是有原因的么,你就不好奇?”

    说干就干,韩诺惟还在发呆,陶白荷已经上楼拿了一杯水过来。

    韩诺惟心中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谁要对方是陶白荷呢,他总是无法拒绝恋人的任何要求。他从书桌上拿起一张纸,两三下就折叠成一个小小的漏斗,然后在杯子里蘸了蘸,再将漏斗悬成一个角度,对准了核雕。

    只见一滴清水落入了独酌之人的酒杯中,小小的一滴,顷刻便将那酒杯盛满。两人静静等了一下,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纳闷。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见持杯之人动起来,竟将酒杯缓缓靠近面颊,接着,推窗之人的手臂也慢慢动起来,却不是开窗,而是以手推着支条,将舱室的小窗一点一点收了起来。

    当窗子完全关上的时候,“啪”一声,从船舱底部弹出一层暗格,暗格上放着一卷极细的纸条。

    两人面面相觑,陶白荷性子急,立刻就将纸条抢了过去,韩诺惟都来不及阻拦。

    陶白荷捻了几下,竟不能将纸条展开,便把手套摘下来,这才将纸条徐徐展开。仔细看才发现上面有小字,rou眼根本看不清楚。韩诺惟拿起桌上的放大镜,对着字迹一照,辨认出是一首繁体字的小诗,字迹密密麻麻,还好他大致能看懂:

    向畫闌看,落琉璃盞。

    春色猶短,蘭芷蓮岸。

    蓑衣竹笠,鶯蝶心亂。

    玉壺一夜,煙水憑欄。

    “这是什么意思?”陶白荷喃喃说道。

    韩诺惟想了想,“不知道呢,不过这一柜子放的都是琥珀,会不会跟琥珀有关系?”

    陶白荷点了点头,突然拿起桌上的镊子将核雕上的那块琥珀直接取了出来,摊开在掌心。那琥珀造型古朴,乍一看像是如意,又像是蜷曲的云朵,内部还有一圈一圈的流淌花纹。颜色也十分奇特,似金似红,却又带着紫色。

    两人看了一番,却再也看不出什么奥秘来。陶白荷还不死心,眼见桌上有白紫光灯,便拿来对着手里的琥珀乱照一气。

    “算了,白荷,实在搞不明白就放回去吧,毕竟是你父亲的东西。”韩诺惟怕她弄坏了东西,赶紧劝阻道。

    陶白荷像是没听见一般,又拿起纸条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我爸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从我记事起,我爸最疼我,什么都跟我说的。”

    韩诺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安抚恋人道:“或许是他也没有解开这里面的谜,所以先不着急告诉你?”

    陶白荷点点头,突然大叫了一声。

    韩诺惟吓了一跳:“怎么了?”

    “烫死了。”话音刚落,却见一团火苗自陶白荷手中腾空而起,起火的正是那质地不明的纸条。

    陶白荷吓得将纸条甩落在地,韩诺惟赶紧将杯子里剩下的水全泼在火上。不料这火起势异常迅猛,那一杯水泼上去毫无意义,而地毯已经烧了起来。

    韩诺惟立刻去踩,但他穿的是拖鞋,踩了两下没有踩灭,袜子却被燃着了。陶白荷吓得尖叫连连。

    “家里有灭火器吗?”韩诺惟没有想到火势起得这样迅猛,一时间也有点懵了。

    “不知道,平时都是林妈在收拾。”陶白荷已经吓得要哭了,这时火势越来越大,已窜到了柜子上。那柜子是防腐防潮的,异常干燥,一燃即着。

    “那就去叫她啊!”韩诺惟这时也急了。

    陶白荷几步就冲上楼去找人了。韩诺惟一面拿手边能找到的东西扑火,一面顺手把琥珀收进口袋,他模模糊糊地想着,这柜子里面的东西真邪门。

    陶无法当初造地下室的时候,似乎完全没有考虑消防的问题,韩诺惟环顾整个房间,竟然没有任何水源,也没有窗户,火苗狂野地四处乱窜,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令人绝望。

    时间刻不容缓地过去,陶白荷不知为何一直没再出现,韩诺惟似乎又听到了电话铃声,空气渐渐变得稀薄起来,而且越来越热。他觉得无法再呆下去,只能离开,可是一抬头,密室顶上的门不知何时被人关上了,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韩诺惟听不出来是谁,这人气势汹汹的,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安慰。

    韩诺惟很想大喊一声:“混蛋,快来帮忙啊!”但是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在韩诺惟要昏过去的最后一刻,他突然想到,韩家大门的密码,刚好是“尔死无疑”的谐音,这么巧,难道这就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