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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葛昆将手上的绵巾递过去,看着赵瀚霆接过擦拭着满头满脸的汗水,这才暗暗叹了口气。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主子这半个月来每日往演兵场来cao练兵士,那股似是不要命般的做法,让他看了都忍不住心惊胆颤,本以为不动声色地提到将军府,他便会歇一歇择日到乔府去,哪料到他反而练得更狠了。 赵瀚霆胡乱抹了把脸,将绵巾随手扔还给他,丢下一句‘回府’便率先迈出了营。 葛昆连忙将绵巾搭到一边的架子上,快步跟了上去。 “哎哟,累得我都要没了半条命,这胳膊这腿像不是自己的,这日子可真让人没法活了!” 走了片刻,途经一处营帐,听里面传出哎呀鬼叫的抱怨呼痛声,赵瀚霆浓眉一拧,心中升起一股鄙夷。 听这语气他便知道是那些文臣贵族世家的富公子,战乱时候以武为尊,锦城虽有赵家领导的军队护着,可难保他日不会经受战火。况且,作为城中第一大家的赵府又是以武起家,投其所好,其他文臣贵族世家自也想着培养几名武将子弟,以求能在赵家面前讨个好。基于这样的心理,齐军中便涌进了一批贵族公子。 当然,这批人自入不得大将军乔正林的眼,更不可能真会带着他们上战场,只命人专门辟出一营,安排将领每日带着他们cao练一番。 而这几日赵瀚霆频繁练兵,便是对这批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子哥儿也不手软,故才引得他们怨声载道。 “再忍一阵子,等到日后乔老将军成了小爷的老丈人……啊哈哈哈……” “哟,不错嘛,日后高兄飞黄腾达,莫要忘了提携提携小弟我啊!”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哈哈哈哈哈……” 本是打算直接离开,哪料却听到一把相当刺耳的声音,那声音所说的话更是像重重的一记铁锤砸到他胸口上。 “出来!”赵瀚霆脸色一沉,厉声冲着营帐喝道。 里面的两人乍然听到近段日子如同魔鬼般的声音,吓得连忙收拾身上衣裳,慌慌张张地掀开门帘争先恐后地挤了出来。 “将军!”两人齐唰唰地立正行礼。 赵瀚霆眼神凌厉地在两人身上来回地扫,最后落到站在右侧的那位个子稍高的年轻人身上,指着他沉声道,“你,出来与本将比试比试!” 那高个男子吓得脸色一白,和他比试?开玩笑呢?以他这段日子的疯狂残暴来看,自己的小命还要不要? “将、将军……”话音未落,一把大刀便被人重重地扔进了怀中,他下意识便抱住,还想再说,却见赵瀚霆已经随手拿过一旁的长.枪向他刺来,吓得他连忙架起大刀去挡。 只听‘当’的一下兵器碰撞声,他只觉虎口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额冒冷汗,可对方攻势丝毫不停,又是毫不留情的挥舞长枪杀过来。 葛昆目瞪口呆地望着一招狠似一招的赵瀚霆,又看看已经只能勉强招架的另一位,片刻之后同情地叹口气。 什么叫祸从口出?这便是了,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位挨打的倒霉鬼正是方才出言不逊的那人。其实帐内就这两人,估计他也只是随口说说,可哪个让他运气不好,偏被自家主子听个正着呢!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一阵恐慌的求饶声将他的注意力重又拉了回来,他顺声一望,原来‘比试’已然结束。毫不意外地,赵瀚霆将对方打倒在地,右腿踩在他胸口上,长.枪正正指着他的喉咙,只要微微一用力,便能轻易地取了对方性命。 赵瀚霆目光森冷地盯着被他踩在脚下哆哆嗦嗦地求饶的人,良久,‘呼’的一下将尖锐的长.枪收了回来,再用力一掷扔到地上。 高个年轻人见状正暗自松口气,却觉胸口一阵钝痛,痛得他‘嗷嗷’哀叫不止,原是赵瀚霆用力踩了一下。 赵瀚霆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后缓缓地伏低身子,极轻极轻地一字一顿道,“永远别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人,她,你要不起!若让我再听到你敢拿将军府来玩笑……哼哼,你是懂我的手段的!” 言毕又是用力一踩,看着对方痛得哭爹喊娘的怂样,这才嗤笑一声收回了脚,大步离开了。 葛昆连忙跟上,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冲吓得双腿发软的另一人低声喝道,“还不快把他扶到军医那看看!” “哦哦哦,这就去这就去!” 月如弓,夜凉如水。 赵瀚霆心烦意乱地临窗独酌,那个不知所谓的胆敢说出那样的话来,难道乔夫人已经定下了人选?得知乔府择婿还能那般淡定,那是因为他知道她是瞧不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公子的,否则前世她的亲事也不会拖得那般久。 可这一回……难道她为了躲避自己,竟是要拿终身大事不当回事么? 一想到这里,他又觉心口一阵闷痛。 身份败露,他一时也不知该以何种理由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只能利用高强度的演练来麻痹自己,可每当他一人独处时,心中那股茫然及刺痛又会如蚀骨之蛆,一点一点蚕食他的心腔。 *** 相比于赵瀚霆的烦躁不安,乔英淇这半个月来却是过得相当平静,乔夫人让她见客她也绝无二话,老老实实地陪到最后。乔夫人若是没叫,她便带着乔峥到园子里玩耍,看着小小的孩童玩得笑声不绝,她也不由得被他的快乐所感染。 就是偶尔看着那张依稀与前世儿子有几分神似的小脸,她会不自禁地出神,然后便是对小家伙的有求必应,像是将对儿子的不舍、思念及歉疚全数寄托在了幼弟身上。 只因今生,她想是要剥夺他出生的权利了…… 这日趁着得空,又因很快便是乔峥四岁生辰,她干脆便溜到了街上,看看可否能寻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以哄弟弟高兴。 逛了半个多时辰,始终寻不到满意的,她不禁有些气馁,不经间看到前方有间卖香烛纸钱的铺子,不由想起很久未到净慈庵去拜访孤月师太,她干脆便调转了方向,径自往净慈庵方向而去。 走上一座石拱桥,迎面便见赵瀚霆站于桥的一边定定地望着自己,见她过来,赵瀚霆便迈着沉稳的步伐朝她走来,直到了她面前才停了脚步。 沉默,流淌着压抑的沉默萦绕在二人间。良久,她便听对方沙哑着声音道,“我们,重新开始可好?这一回没有旁人,就只我与你,还有咱们的儿子。” 乔英淇静静地迎上他的视线,片刻后淡淡地道,“重新开始?为了日后的前程,你还真能委屈自己,竟连我这种心狠手辣的女子都愿将就。噢,对了,今生你可是亲眼看着庄馥妍死在眼前的,实话告诉你,前世她死于我手,今生亦然!” 见他仍是平静无波,她不禁皱起了眉,好一会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噢,想来年代久远,你对她的那点情意也被时间耗尽了,待正主尚且如此,想必前生那位替代的余贵妃也落不到好下场吧?你果真是个无情之人。” 赵瀚霆抿唇沉默,良久,才仿若未闻她的话般低低地坚持道,“咱们重新开始,再不会有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就咱们!” “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乐意往火坑里跳?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这般随口一说我便会配合?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哪怕日后无上尊荣,只要身边的人是你,我都会觉得度日如年,苦不堪言!”乔英淇勉强压下心中火气,四下看看不见有行人经过,这才咬牙切齿般道。 不等他再说,她蓦地转身指向桥下流淌着的河水,冰冰冷冷地道,“要我再嫁你,我宁愿葬身此河!” 言毕竟是双手撑在护栏上纵身一跃,随着‘噗通’的一下巨响,她整个人便堕入了河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赵瀚霆本是被她的冷言冷语刺得浑身僵直,还未等他收拾满腹酸痛再言,便见这番突变,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亦跟在她的身后跳了下去…… 冰冷的河水将他整个人浸透,他却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她,她不熟水性,一定要救她。
拼命伸展四肢在河中寻,可始终不见那个刻在了心底的身影,他‘呼’的一下从水中探出头来,深深地呼吸几下,又一头砸进了河中…… 竹林木屋,清风朗朗。 随着‘吱呀’的一下开门声,木屋里便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尼姑。 “镜、镜慧小、小师傅……”听着似是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从小尼姑镜慧身后传来,让正打算将晒干的草药装好的镜慧停了动作。 “英淇施主?哎呀,你怎浑身都湿漉漉的?快进屋里,我给你拿干净衣裳换上,天气凉,万一着了凉可不得了!”镜慧惊呼着迎上前来扶过她。 “多、多谢了。”乔英淇冷得直打哆嗦,更是悔得肠子都快断了,她干嘛这般沉不住气,明知如今入秋时分,泡在河水里能好受么?幸亏她还记得那河是通向净慈庵的,这才摸索着到这儿来。 “来,这是我的衣裳,你先将就着穿一穿,我去给你煮碗姜汤。”镜慧将干净的绵巾及尼姑袍递给她。 “有劳!” 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又喝了一碗姜汤,乔英淇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孤月师太呢?”看着镜慧体贴地为她烘着湿衣裳,她忍不住问。 “师父在前头厢房诵经呢,可要我带你去寻她?” “不必不必,我自个儿去就可以了。”乔英淇连忙摆手。 *** “贫尼还道是哪个,原来竟是施主你,这一身出家人的衣裳穿在身上,倒显得施主如跃出红尘外的得道高人,施主要不考虑入我净慈庵?”诵经完毕的孤月师太抬头便见门外有个着本庵服饰的女子走来,心中诧异,定睛细看认出是乔英淇,忍不住笑道。 “英淇六根未净,不敢污了佛门清静。”乔英淇双手合什冲她行礼,亦笑着道。 孤月师太朗声一笑,亲自为她倒了碗清茶,这才在她对面落了座。 “听闻施主早些日经了几场战事,不知可有伤着?” “劳师太挂念,英淇并无受伤。” “这就好!”孤月师太含笑点头。 乔英淇端过茶盅呷了口茶,这才轻声问,“都说万物皆有定数,天道不可违,英淇敢问师太,人死入轮回,四大皆空,可是天道?” “人死万事空,轮回另一生,自是天道。” “那若是轮回延续前生,而非重起另一生,岂不是违了天道?” 孤月师太定定地凝视着她,见她眼中脸上俱是执着认真,知她并非说笑,只能叹息一声道,“前生事前生休,既已能分前世今生,又何来延续一说? 乔英淇微怔,若有所思地轻抚着茶碗。 在净慈庵逗留了一个多时辰,见天色不早,又换上镜慧帮她烘干了的衣裳,乔英淇才告辞回府。 刚到将军府门前,突然横空而出的一双铁臂将她紧紧锢住,她正要出手反抗,便听一个惊喜交加的颤抖声,“你、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她愣愣地抬头,却对上一张冻得青紫交加的脸庞。 赵瀚霆? 见眼前的人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再忆起他方才那番话,一个念头在她脑中浮现—— 莫非…… “二公子,既然乔小姐平安无事,那咱们也该回去了。”跟在赵瀚霆身后的葛昆趁机又劝。 见她安然无恙地站在跟前,赵瀚霆终于松了口气,由着葛昆为他披上披风,这才转身离开。 葛昆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迎着乔英淇的视线冷声指责,“乔小姐,这一回你确是过了!你可知,他为了救‘落水’的你,在河里足足寻了一个多时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