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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是什么人? 乔英淇满腹疑虑,眼睛更是一眨也不眨地落到那女子身上,片刻之后,对方许是有所察觉,缓缓抬眸望了过来,正正对上她的视线。 她犹豫半晌,打不定主意是否该上前问个究竟,正踌躇间,那女子已推开了搀扶着她的中年女子之手,朝着她迈步走来,绕过了小河,一直走到她的面前方停下了脚步。 “多年不见,姑娘风姿不减当年。”轻柔悦耳的嗓音响起,却是那女子含笑而语。 乔英淇虽心有疑虑,可见对方言行坦荡,故而亦将那满腔的不解暂且抛下,浅笑回道:“确是多年不见,倒想不到在此处能再遇到姑娘。不知姑娘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 那女子柔柔一笑,并不回答她的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道:“瞧着乔姑娘此番装束,想必是班师回朝,恭喜姑娘再次得胜。” 乔英淇怔了怔,迟疑须臾道:“我与姑娘萍水相逢,包括今日,统共也不过是见了两回,为何姑娘却……” “为何我竟会知道你?”那女子失笑,“不让须眉的大齐女将军乔英淇,普天之下谁人不知?” 见乔英淇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女子无奈承认:“不错,我知道你便是乔英淇,并不是……”语气微顿,她才又道:“其实,今日,是我第三回见到乔姑娘你。上一回,是在锦城的净慈庵山路上,那时姑娘陪在……我的一位长辈身边。” 乔英淇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陪在她的长辈身边?她与她萍水相逢,更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是何处人,又怎会陪在她的长辈身边? 况且,会由她陪着在净慈庵的,除了娘亲与嫂嫂们,便再无他人,又怎会陪着她的长辈? 她百思不得解,正想要细问,猛地心头一震,脑子里一下子便闪出早已过世多年的云氏容貌。 是了是了,除了她的亲人,她只陪过云氏在净慈庵,莫非云氏便是…… “云婧娘,我唯一的弟弟的生母……”无比轻柔的声音响着,却让乔英淇大吃一惊。 “你你是……陵径国那位嫡公主?” 这几年她一直刻意不去打探陵径国之事,可并不代表着她不知道陵径国内能称得上是柳祥均唯一的jiejie的,便只有陵径王苍泽唯一的女儿,也是柳祥均认祖归宗前陵径王室后一辈唯一的血脉。 “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不错,若是当年你与祥均成亲,如今便应跟着他叫我一声jiejie。只可惜……”女子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几缕茫然的悔意,“当年若我不曾到中原寻他们,或许或许云姨便不会死,你们也不会……” 乔英淇大吃一惊,瞪大眼睛望着她:“你说什么?当年柳婶子的死,你也曾参与其中?”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二十多年前,父王兵败,带着母后和我逃到了中原,在路上遇到了叛军伏击,父王与我们走散了,母后那时已是深受重伤,可依然带着我一路逃到了京州。” “我仍然记得那一日,她将我藏在一处小山洞里,自己却孤身去引开追兵,临走前,她嘱咐我,要我乖乖地藏着不要乱跑,她很快便会与父王一起来接我。可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都没能等到他们……” 说到此处,女子声音有些呜咽,她不愿再去回想那段日子,小小的她缩在山洞里,又冷又饿又害怕,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喊着父母,祈盼他们早点来带自己离开。 “后来我被一对猎户夫妇收养,直到几年前,才等来了来接我回国的人。可当我回到自己的家,才发现那里竟是那么的陌生,没有温柔的母后,只有一个明里温和暗地狠毒的胡王后。这都算不得什么,母后已经过世多年,父王另立王后也是人之常情,可我一直无法接受的是,他竟然在我与母后四处逃命之时,另娶了他人” 乔英淇心头剧震,颤声道:“那人,便是柳婶子?” “不错,确是她,据父王的说法,当年他以为我们母女已经身死,加之又是心灰意冷,故而娶了救过他一命的中原渔家女子云婧娘。你无法想像当我知道自己有一个弟弟在中原时的感觉,所以我便偷了父王珍藏着的云婧娘画像,私底下命人到中原来寻她,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父王这般珍视。” 乔英淇沉默半晌,轻声道:“令尊若真的珍视柳婶子,又怎会让她们母子四处奔波流离,你可知道,柳婶子的身子,便是在长年累月的cao劳奔波忍饥挨饿中毁掉的。” “父王有派人来找过她们的,只是当时战乱,渔村都毁了,连半个活人也寻不着。”女子低低地道。 乔英淇轻咬着唇瓣,心中百感交集。良久,她问:“后来呢?” “后来,我派出去的人找到她了,我便寻了个机会悄悄到了中原见到了她。只是,我万万想不到,胡氏竟然一直派人跟着我,我前脚与云姨道别,后脚她派来的杀手便到了……”女子眼中渐渐浮现一片水雾,她低着头,掩饰脸上的痛悔。 乔英淇袖中双手死死地攥紧,双目通红,云氏的惨死至今仍是她不忍回想的一幕,那样慈爱温和的女子,她根本什么也没做错过,可偏偏卷入了陵径王室的阴谋杀戮当中。 “……长姐。”低沉醇厚的男子声音中含着无奈的叹息,却让乔英淇一下子便呆立当场。 这个声音…… 她浑身僵硬,双手握紧了松开,松掉又再握起,直到那声音离得她更近 “英淇,别来无恙?” 她一点一点地转过身后,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柳柳祥均?” “是,是我,英淇,这些年你可还好?”记忆中的憨厚的男子,如今却多了一些让她感到陌生的沉稳,甚至是凛然的气度,让她一时有些恍然。 柳祥均深深地望着她,望着这张一直刻在他心上,从不曾忘记哪怕半分的容颜。这几年来,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狠辣的刺杀精心的陷害,只有夜深人静独处时,他才能静静地回忆着过往那些温暖,再从中汲取动力,以应对次日睁开眼睛后新一轮的斗争。 如今的他,已是陵径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子,再不久便会是太子国主,可是,在他的心里,始终怀念着当年那个与娘亲相依为命,偷偷恋慕着将军府那位温柔又坚强的大小姐的自己。 见乔英淇仍是呆若木鸡不知反应,他微微一笑,上前一步站于她的身侧,朝着他唯一的亲jiejie道:“长姐,那件事不怪你,便是没有你,胡氏派出的杀手也依然会寻来,当年那副画,胡氏手上也有一张,找到我与娘亲不过是早晚之事。” 他竟不知她这些年竟一直活在内疚与悔恨当中。 陵径公主拭了拭眼中泪花,半晌,勉强扯起一丝笑容道:“你与乔姑娘多年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朝着两人微微行了礼,便带着候在一边不作声的中年女子重又回到了马车所在之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英淇方回过神来,她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子,片刻,哑声道:“你……可好?” 柳祥均唇畔缓缓绽开欣喜的笑容:“好,我很好,便是偶尔有些挂念……锦城的人与事,老将军,不,应该称国公爷,他老人家身子可好?两位侯爷与世子,还有小公子,他们可好?” “都好……” …… 沉默萦绕着久别重逢的两人,柳祥均的视线始终紧紧的锁着她,脸上笑意渐渐添了几分涩然。若是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她早已是自己的妻子,如今说不定还育有了孩儿,过着他此生最盼望的平淡又幸福的生活。 许久,他才打破沉默,轻声道:“这些年,我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你,想起我们经历过的种种。英淇,我一直想问你一句,你你的心里,可曾有过我?” 乔英淇愣了须臾,竟想不到他会问这样的话。她抿着唇瓣,片刻,答非所问地道:“当年,我确是真心实意地想与你结为夫妇,也从不曾忘记过自己曾答应会等你三年。” 如今,三年期满,一切决定权是在他的手上。 柳祥均凝睇着她,良久后,脸上漾起释然的笑容。不管她的心中是否有过自己,可她的心中,确是曾经一心一意地要成为他的妻子,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英淇,这些年我在陵径国经历了数不清的刀光剑影,有好几回更是命在旦夕,可是,每当我陷入困境时,总会有人暗中出手相助,我本以为是长姐与先王后手下之人,可是后来却发现不是,救我之人,竟是来自中原。” 乔英淇心中一突,抬眸望向他,嘴唇微微颤动。 “你这般聪慧,应知这数年来一直暗中相助于我的是何人。”柳祥均不放过她脸上每一分表情。 乔英淇脸色一白,侧头避开他的视线:“我又怎会猜得出是何人。” “你虽说不知,可心里却是已有了答案,当年的柳祥均,认识的人当中,能有此能力的,只有乔家和如今的恒王殿下。” “英淇,你说,我与恒王殿下并无交情,他为何要助我?若是为了得到陵径国的支持,可为何却又隐着藏着不让我知晓?我足足花了两年时间,方查出背后之人竟是他。” 乔英淇喉咙似是被东西堵住了一般,好一会,才哑声道:“恒王殿下行事莫测,又岂是你我所能……” 柳祥均低低叹息着打断她的话:“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敢去懂。英淇,你只要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便会知道那个人,他的爱到底有多重。” 乔英淇心口像是被东西压着一般,很沉很重,也很难受。 第二回,这已经是这一个多月来第二回有人向她说着赵瀚霆待她的情深。她确是不想去深思,她只是怕,怕自己会被前世的爱恨纠葛所缠绕。 她只想过平平静静的生活,没有深爱,没有痛恨,也没有他。可是,苏铭韬柳祥均,甚至不知还会不会继续有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来告诉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那个人为了她所做的种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