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反叛者的远大前程
没过一会儿，办公室的门便被推开了。首先迈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带着墨镜的黑人大汉，他面无表情地侧身站在门口，拉住了门。而随后进来的，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英俊白人男性。他穿着棕色皮衣，里面套着一件蓝灰色的帆布衬衫，下身是一条棕色卡其裤，脚上蹬着一双黑色休闲皮鞋。一头棕色的卷发乱糟糟地盘桓在头顶，两边脸颊上则蓄着与头发一样颜色的络腮胡，整个人显得率性而随意。 “嘿，大卫！”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高背椅上的大卫－芬利，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他伸出手，朝芬利招呼道。 “好久不见，卢克。”大卫－芬利身体离开椅子，面带微笑地跟对方击了个掌——如果没弄错的话，这个男人应该就是Dr.Luke了。 “总是很高兴见到你，还有你的那些宝贝棒球。”Dr.Luke看着大卫－芬利身后一张深棕色实木柜台上摆放着的一排棒球，啧啧有声地赞叹道。这些棒球上都保存着各色棒球明星的签名，从汉克－阿隆（Hank_Aaron）【注1】到崔西－斯塔勒（Tracy_Staller）【注2】，大卫－芬利的私人收藏比起职棒大联盟的棒球博物馆来说毫不逊色。这个年过半百，西装革履的男人就像贝瑞吉区那些满嘴脏话的粗鲁的爱尔兰裔一样近乎狂热地热爱着棒球，事实上，在哈佛法学院就读期间，大卫－芬利就一直是奥唐纳棒球场（O’Donnell_Field）【注3】的主力投手，如果不是因为选择了律师这个行当，也许他现在会是某个大联盟球队的替补投手。 “你可以把那边那个科比签名的篮球拿去，但崔西的61号球可千万不能碰。”大卫－芬利微笑着调侃道。 “放心吧，我连什么是61号球都不知道。”Dr.Luke大笑着坐了下来，“今天你叫我来，肯定不只是为了那栋马里布别墅吧？”Dr.Luke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约翰尼，问道。 “没错，卢克，这位是约翰尼－施瓦茨，施瓦茨娱乐的CEO。约翰尼，这位就是我给你提到的Dr.Luke。”大卫－芬利为二人介绍道。 “你好……博士。”约翰尼伸出手，笑道，“叫我约翰尼吧。” “很高兴认识你，约翰尼，叫我卢克就可以了。”Dr.Luke也笑着伸出了手，平易近人的约翰尼让他很有好感，“也许你并不认识我，但我对你可是非常熟悉。”说到这里，Dr.Luke比划了一个狗仔队拍照的姿势。 “这样的熟悉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敢相信你在报纸上读到的肯定都是我如何吸毒的事迹。”约翰尼耸肩微笑道，“更何况，要说起来你可比我著名多了，凯莉－克拉克森（Kelly_Clarkson）、后街男孩（Backstreet_Boys）还有Pink，这些人可都是因为你才红起来的。” “虽然不能说是因为我才红起来的，不过我的因素的确占了很大一部分。”Dr.Luke摊开手，有些得意地说道。 “约翰尼。”听到两人的话题越扯越远，大卫－芬利轻咳了一声。 “噢，没错，让我们谈正事吧。”约翰尼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要做什么，“卢克，你肯定很好奇为什么芬利先生今天会请你到事务所来……” “你说的没错。”Dr.Luke点点头，“我的确很想知道是为什么，我可不想成为这间办公室里唯一的那个傻瓜。” “我想要建立一家音乐公司。”约翰尼深吸一口气，说道。 “呃……这很好。”Dr.Luke愣了愣，说道，“你准备和哪个集团合作？环球？BMG？华纳？还是百代？” “都不是。” “噢，我知道了，你想成立的只是一个厂牌，对吧？让我猜猜，你准备和Island唱片合资？” “不。” “Def_Jam？” “不……事实上，我想要成立一家属于我的，全新的音乐公司。” “全新的？”Dr.Luke纳闷地挠了挠头——上一次有人想要建立一家新音乐公司是多久之前的事了？1980年？还是1970年？ “没错，全新的，不和任何现存的音乐集团合资。”约翰尼坚定地点了点头。 “等等，让我先问清楚，你是想要创建一家主流音乐公司？” “是的。” “不是独立（Indie）的？” “说得没错。” “想要拥有一家音乐公司的确是个很棒的梦想，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梦想，但是……你知道现在主流唱片市场的竞争有多激烈吗？盗版越来越猖獗，实体唱片的销量越来越少，所有的制作人和艺人资源都掌握在那四大巨头的手里，一家新的音乐公司是不可能在这样萧条的市场上存活下来的……要知道，现在唱片工业里最新晋的音乐公司还是创建于1998年的迪斯尼音乐集团（Disney_Music_Group），你知道他们的市场份额（Market_share）是多少吗？不到5%。而你知道四大巨头的市场份额是多少吗？85%！要知道，迪斯尼可是全世界最大的传媒公司，但就连它也没法取代四大巨头的地位。” “那还有15%的份额，不是吗？”约翰尼认真地注视着Dr.Luke，缓缓说道，“在我看来，流行音乐工业就是一个反叛的，不断革新的行业。如果没有第二次觉醒（The_second_great_awakening）时期殖民地人对传统教堂音乐的反叛，福音音乐（Gospel）就永远不会出现；如果没有美国人对凯尔特人传统音乐的反叛，这世界上就永远不会有一种叫蓝草（Blue_grass）的音乐流派；如果没有埃尔维斯（Elvis）【注4】对老式白人音乐的反叛，流行音乐可能只会是一个虚无的幻想；如果没有非洲裔美国人对白人流行乐的反叛，爵士就只会是一个可笑的象声词；而如果没有60年代嬉皮士们对社会的反叛，摇滚可能会一直待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音乐在不断地革新，这个社会也在不断地革新。公共场所禁烟在50年代的人们眼中是一种乌托邦式的空想，但在现在却是衡量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标杆……没错，在唱片工业里的确存在着像环球音乐这样的‘权威’（Authority），但音乐最不需要的就是权威，这个行业需要像我们这样的反叛者来推动它前进。话说回来，尚未吞并宝丽金（Polygram）之前的环球音乐，不也是一个反叛者吗？”在大一和大二接受通识教育（General_Education）时，约翰尼曾经选修过南加州大学索顿音乐学院（Thornton_School_of_Music）开设的音乐工业（Music_Industry）和流行音乐研究（Popular_Music_Studies）课程。因此，他对近百年来美国音乐的变迁还算比较熟悉。 “卢克，我希望你能好好……”约翰尼顿了顿，平复下激动的情绪，接着说道，“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在你为歌手们制作专辑的时候，这些大型的音乐集团公司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他们真的是无可替代的吗？他们所做的不过是为你提供一间录音室，给你铺设好发行渠道罢了。真正的音乐，都是你和你的团队一帧一帧打磨出来的。你，和千万个像你一样有音乐才华的人，才是音乐工业的支柱，才是真正无可取代的……相信我，我能为你找到与大型唱片集团一样广阔的发行渠道，能为你提供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录音室，你需要做的只是做你擅长的事而已。”说到这里，约翰尼目光炯炯地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戈特沃德先生，我想请你出任金星音乐公司的执行总裁。” 听到约翰尼一番激昂的演说，Dr.Luke低下头，陷入了沉思，他那头棕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金色的光芒。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约翰尼。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邀请这个行业里也许是最著名的制作人去担任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公司的执行总裁……你觉得这现实吗？”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毫无疑问你是这个行业里最著名的制作人，而这就是我想要找你来出任这个职位的根本原因。”约翰尼耸耸肩，说道，“再加上，我也很喜欢这样的挑战。” “你喜欢这样的挑战，很好。”Dr.Luke看着无比严肃认真的约翰尼，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金星音乐公司听起来像是个好名字，执行总裁听起来也像是个好职位……不过，你究竟能给我提供怎样的待遇？” “如果你在管理公司的过程中有任何的注资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现在我已经看中了两间录音室，分别在洛杉矶和纽约，经过一定程度的翻修之后就能立刻投入使用。当然，如果你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的话我也会尽可能做到。更重要的是，你将拥有一家属于你自己的音乐公司，你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打造它。” “我不需要这样的空话，如果你真想让我成为你的合作伙伴，你就应该对我诚实一点儿……我需要的是一个数字。”Dr.Luke摊摊手，说道。他显然对口头承诺并不感兴趣， “嘿，艾利西亚，你可以进来一下吗？”没有直接回答Dr.Luke的问题，约翰尼转头朝门外喊道。 “施瓦茨先生，有什么事吗？”门外的艾利西亚应声推开了门，在其他人面前，她显得对自己的雇主很有礼貌。 “我现在还能调配多少钱？”约翰尼招呼艾利西亚到自己的身边，小声问道。 “施瓦茨娱乐现在能够调配的资金只有五百万美元，但你的个人账户上还有两千万美元。” “好的，我知道了。”约翰尼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抬头对Dr.Luke回答道，“两千万美元，你可以从我这里拿到两千万美元作为发展资金……如果你需要的话，你还可以随时从我这里拿走五百万美元。”看样子约翰尼是打算把自己的整个身家都给赌上去。 “这笔钱足够运作一家音乐公司了。”Dr.Luke满意地点点头，“那，关于我个人的……” “一百五十万美元年薪。”还没等Dr.Luke说完，约翰尼便报出了自己心中的价码。 “两百五十万年薪，15%的股份。” “一百五十万年薪，5%的股份。” “两百万年薪，15%的股份。” “两百万年薪，10%的股份。” “合作愉快。”Dr.Luke似乎就在等待约翰尼的这一个报价，他迅速伸出手，朝约翰尼露出了一副灿烂的笑容。 “合作愉快，卢克。”约翰尼的脸上也绽放出了笑容，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吃亏了——毕竟，能够请到Dr.Luke这样一个传奇制作人，就是一个天大的胜利。 “很高兴你们能够达成一致。”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大卫－芬利开口笑道，“既然你们两位都是我的客户，那这桩合作就容易多了，我会直接处理好这份合同，你们只需要签一份利益冲突弃权书就行了。”说罢，他拍了拍Dr.Luke的肩膀，与对方低声聊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转头看向了约翰尼，脸上挂着的满是欣慰的笑容。 “你做得很棒，约翰尼，虽然最后谈的那份报酬并不是他能接受的底线。”大卫－芬利轻声说道。虽然仍然显得有些稚嫩，但他对约翰尼今天在谈判中的表现非常满意，毕竟劝说Dr.Luke放弃与大公司之间的合作，转而担任一家小公司的执行总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几个月来，约翰尼－施瓦茨的疯狂行径经常见诸报端，这让大卫－芬利感到非常担心。特别是在约翰尼－施瓦茨一意孤行地买下斯托克城俱乐部之后，大卫－芬利便更加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份责任给他带来的压力。但在看过了约翰尼今天的表现之后，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我觉得这没什么，我可不愿意因为一份合同把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搞僵。”约翰尼扬了扬眉毛，笑着说道。 “毕竟远大前程和美好未来，都还在后头呢。” 注： 1、汉克－阿隆：前美国职棒全垒打王。 2、崔西－斯塔勒：波士顿红袜队的著名投手。 3、奥唐纳棒球场：哈佛棒球校队的主场。 4、埃尔维斯：即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