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寒而栗
“鸡腿子,来把我的皮鞋也擦一下!”巅子聊笑的对我说,边说还边忍不住的泯着嘴笑。 “岳父老子你还好意思笑我啊?合着你觉得我擦皮鞋你脸上有光还是咋的?”我气愤的说着。旁边几个人都在哄笑,被他们开刷了后觉得挺郁闷的,也懒得和他们争论。我一个人回中队里面去了,经过宣鼓室的时候看到里面围着好多人。走进去一看原来我们中队又来了个新兵,一个看上去特秀气的小男孩,说他是小男孩是因为他刚满十八岁,个头不高,一米六的样子,细皮嫩rou的跟女孩子一样,而且讲话走路什么的都感觉挺娘们的,好像看着还挺招人喜欢的。屋子里的人都在七嘴八舌的问着这小男孩的基本情况。叫什么龙飘,省城人,从小城里长大的,因入室抢劫被判十年,还剩九年多,还是段队长从入监队直接接过来的。他自己讲是段队长一个什么远房亲戚,后来才知道其实他根本不是什么段队长的亲戚,只是段队长一个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孩子。当时龙飘被安排在宣鼓室睡,宣鼓室里有两张床,虽然可以睡四个人,不过一直以来都是宣鼓和互检两个人在睡。看他被安排睡宣鼓室时我还以为是段队长安排的,后来才知道是杨三安排的! 晚上开马后我去问了问,出的是八号,我之所以会去问是因为我自己也偷偷的在教育股买了几十块钱,更重要的是巅子买了五百块,不过五百块是空头支票,就是他没给钱就下了单,中了会问别人要。我们都没中,巅子从那晚中八千块被飞单后就再也没中过了,而且打牌也总是输。这期间他朋友给他打了一万块钱,不过两晚上就输了过精光,跟他在一起半个多月了,他身上基本上就没兜过钱,就是我来的第一天晚上他身上兜了一万多块钱,第二天就转到了别人的口袋了。他朋友这次给他寄的钱还没经过他的手就不姓肖了,他的口袋在绝大多数时间比他的脸还要干净。虽然是这样,但是他从来就不会缺钱花,他哪怕就是两个月不要家人和朋友寄钱,他也照样可以把日子过得倍儿潇洒。每天喝酒是他生活中最要的主题,他没有一餐是不喝酒的,平时他有钱时他会一次性拿几百或者更多的钱给老聂,没钱时老聂也从不会找他要生活费。四矿区的生活水平挺低的,每天花几十块钱就可以吃得很好了,再加上老聂生活科有两老乡,平时一般的菜都会从生活科去拿,根本就不用花钱。杨木匠也有门好手艺,一般的人找他修个什么电器之类的东西都会给他拿点酒,就光杨木匠接到的酒我们四个人都喝不完,加上还有其他的人会时不时的送点酒给巅子,所以酒是基本上不用花钱的。老聂知道他的脾气和爱好,饭桌上就从没断过酒。生活上巅子是不用cao半点心的,每天准时老聂会喊他吃饭,我来了后老聂就不再喊他了,喊我,再让我去喊他。我每天生活中最有规律的一件事就是中午和晚上喊他吃饭,一般我都会站在空坪里扯起我那破锣嗓子喊:“岳父老子,吃饭了!”这每天的两次呼喊还成了劳三队和教育股坪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巅子每天的生活除了酒之外还有一件事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赌。打牌赌,买马赌,他买马有钱时会给钱,没钱时会给话,也就是空头支票。在别人看来是空头支票,但是他却从没少过别人一分钱,这是我后来知道的。也许别人从来就不相信他会给他的那些空头支票买单,当然这只有他自己和写单的人知道,后来知情者就多了个我,这也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之一。他从不欺凌弱小,也不因钱而掉格,他有他自己独特的处世原则,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但是他却总能无愧于别人,无愧于个性! “鸡腿子,去把拖拉机叫来。”我像得到了圣旨一样屁颠屁颠找拖拉机去了,跟巅子相处半个多月了,我会不由自主的被他折服,甚至我很享受他对我的发号施令。这不单是因为这期间他对我的好和关怀,更多的是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在吸引着我,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人格魅力! “三哥,看到拖拉机没有?”看到应面走来的杨三和龙飘我跑过去问了杨三。 “哪个找他?”杨三随口问了我。 “巅子找他。” “巅子找他?那还找得人到撒。你不用找了,肯定不在院子里,要找到外面去找。”杨三说完后搂着龙飘风一般的飘走了。 我找了几圈后都没找到,就回到了杨木匠的房子里。 “岳父老子,找不到,到处找了,都没看到人。” “这个狗杂种,又躲到老子,躲,躲…我看他躲哪里去。”巅子骂了句后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就进来了,他进来没两分钟拖拉机也进来了。 “拖拉机,你么子意思?”巅子冷冷的丢了句,他丢下这句话的同时眼镜也在直视着拖拉机,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我明显的看到了两道冷毅的寒光从巅子的双眼射出,那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光,我从未看过如此可怕的眼神。从他的眼神中我终于知道了别人畏惧他的原因,那是一种足以杀死人的眼神,能拥有这样眼神的人怎么会不让人惧怕? “巅…巅哥,我…我…”我简直不敢相信坐了十多年牢无论是在犯人眼里还是警察眼里都是一个十足的反改造的拖拉机居然会在一个犯人面前颤栗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我明显看到拖拉机那不安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眼神自始至终都处于一种极度恐慌的状态,我一接触他的眼神他就慌乱的垂下了眼皮,头一直低着,那种形情比老鼠见了猫有过之而不及! “你自己讲,你是么子意思?”拖拉机沉默着不敢抬头。 “你过来,过来。站过来…”开始的两声拖拉机站着没动,最后的一句巅子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刚一落音拖拉机风一样的飘到了巅子面前唯唯诺诺的站着,头依然低得可以碰到裤裆。 “拖拉机,你自己讲,你是么子意思?” “巅哥,没什么意思,我刚刚有个老乡找我,我去外中队了。”拖拉机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回答完后还不忘用眼镜偷瞄了下巅子。 “我没告诉你晚上会找你吗?你躲哪里去?你能躲哪里去?有本事你爬围墙躲外面去!” “巅哥,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你就原谅我吧!”拖拉机赶紧讨好的说着,一脸的谄媚相! “你错了?你还晓得错啊?那好你自己讲怎么办?” “巅哥,我…”拖拉机吞吞吐吐的半天没说出我字后面的话来,不过在沉默了几分钟后他使劲的打了自己几耳光。清脆的响声过后几道鲜红的印痕挂在了脸上,那猪肝色脸上的手指印像钢钉一样深深的钉在了我的心里。让我对巅子感觉又多了几分神秘!巅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的气场都可以让人魂飞魄散,那他的人呢? 十多分钟后在巅子的命令下拖拉机才得以解脱,随着巅子的一声:“走,快点死走,有好远死好远。”拖拉机才如释重负般的飞跑出杨木匠的房子,拖拉机走后我假装专注的看着电视。一个多小时后我终于忍不住了,就问了巅子。 “岳父老子,拖拉机到底怎么了?哪里惹到你了吗?” “拖拉机啊,没什么啊!没惹我啊!”巅子平静的说着,好像一个小时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没惹你?那你找他的麻烦?”我不解的继续追问。 “我找他麻烦?我什么时候找过他的麻烦?” “那刚才?”我疑惑的问着。 “刚才啊!没什么,我下午说了晚上找他,他人都没看到了,连你都找不到。”巅子继续轻描淡写的回答着。
“就为了晚上没找到他人才会像刚才这样?” “是的啊,怎么啦?”他轻松的反问着我,我被他反问得哑然失声了。 第二天我问了老聂才知道事情的真正原因。巅子刚调到劳三队时,一来就和拖拉机在一起吃,他们以前在省第二监狱的时候就认识,而且关系还特别的好。拖拉机在省第二监狱的时候混得还可以,别看他个子矮小,不过什么事情都不怕,曾经还一个人单挑个三个人,虽然当时打输了,不过拖拉机趁晚上睡觉的时候用打饭的铁勺把那三个人的脑袋全部打开了,从此在省第二监狱就声名鹊越了。令巅子没想到的是拖拉机调到自由煤矿来之后就完全变了,做什么事都畏畏缩缩的,更没了以前的冲劲了,特别是到了劳三队碰到少阳人以后。 巅子刚来时本来对拖拉机挺好,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他们的关系破裂了。那是巅子调了劳三队没几天的时候拖拉机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和杨三吵了起来,杨三还打了拖拉机几个耳光,拖拉机当时没还手。事情本来就过了,也没事了,只是在一次和巅子喝酒的时候拖拉机提起了这件事情。也许是因为喝了点酒所以越说越气愤,巅子就问了拖拉机能不能咽得下这口气,能咽下的话就算了,毕竟事情都过去了,如果实在咽不下的话就搞。拖拉机告诉巅子少阳人特别多,而且还很齐心,怕搞不嬴。巅子就跟拖拉机讲:“搞不搞得赢是一回事,敢不敢搞是另一回事,只有你敢搞我怎么都会帮你,不管他们有多少人,我们抓一个做死的搞就是了。”他们当天晚上就找到了杨三,杨三可能也听说过巅子的名气,就跟巅子和拖拉机约好,第二天在坪里和拖拉机单挑,其他双方的人都不帮忙。 第二天巅子和拖拉机准时的出现在了空坪里,少阳人来了五六十个,当时打的时候也讲好了双方都不帮忙,就让杨三和拖拉机单挑。杨三一米八的个,拖拉机才一米六,双方的实力悬殊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在四矿区少阳人打架还从来没有单挑过,他们每次打架都是靠人多取胜的。少阳人看到双方实力相差得这么大所以也默认了他们单挑。刚开始打时杨三是明显占优势,打到半道的时候拖拉机突然发猛了,疯了似的扑向杨三,在拖拉机不要命的拼搏下居然两个人打得平分秋色。这时少阳人就站不住了,本来默许单挑就觉得扫了脸面,更何况这场打斗还没有取得完胜,所以少阳就开始起哄了,最后在教育股白毛的带领下他们围殴了拖拉机,就在少阳人动手的时候巅子也冲了上来,不过单凭勇气巅子是不可能会占便宜的。在挨了无数的拳头后巅子冲到了教育的一间房子里cao起两把菜刀就跑了回来,对着白毛的脑壳就是两刀。所有的人都被巅子的举动惊住了,而拖拉机则爬起来就跑了。拖拉机跑的原因一是怕把事情弄大,毕竟打架动菜刀在监狱里那绝对不是闹着玩的事,二是怕少阳集体动刀,那到时候就凭巅子和拖拉机的四只手,终使他们每只手拿把刀都不可能抵挡得住五六十个人的。然而事情并没有像拖拉机想的那样,虽然少阳人有五六十个人但是在巅子的菜刀下和白毛头上的鲜血里所以人都被震住了,没有一个人敢向前的,也许是巅子那坚毅的眼神让他们畏惧,或许是白恍恍的菜刀让他们胆寒,最后在警察的制止下这场战争才得以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