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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砍树

    不由自主地,他走向发出琴声的那间屋子,仿佛有位陌生又熟悉的人在叫他?这感觉既亲切且温馨,就像身在天堂的双亲重回人世。

    不请自来的客人推开庭院大门,门前两旁均有一个十米见方的花圃,里头种植了成片的紫色风信子,居中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消逝由此经过,站在房门外轻轻叩门——咚咚咚。在等待屋主开门时,他寻思:为何此地的风信子竟会在冬天开花?

    消逝想着想着,弯腰吻了一朵紫花。母亲曾经说过,紫色风信子象征“悲伤”,花语是“迟来的歉意”。这一吻,蕴藏着无尽的思念,他在心中向母亲致歉:mama,孩儿不孝!多年来为报血仇而疏于练琴,有愧您的教诲!

    半晌,房门由外往内开。“谁啊?”问话的是位白发苍苍的阿婆。她褐色皮肤、黄色眼珠,像上了蜡又起皱褶的右手拿着一块抹布,擦拭一半污迹。

    “婆婆,打扰了。”不善交际的消逝,竭力向阿婆释出最大的善意,“我叫消逝,想借用您屋里的钢琴,不知您是否方便?”

    “借什么?”阿婆有些耳背。

    “钢琴。”消逝复述了一遍,尽可能地交代详细:“我只弹十五分钟就立刻离开,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好啊好啊。”阿婆听明白了,“我刚擦过它,它正跟我哭诉自己的寂寞呢。”老人大方地领消逝入屋,走到一架年代久远的钢琴旁,“我叫伊莎贝尔,劳您陪陪我的‘孩子’,尊敬的消逝先生。”

    消逝再次致谢,随后调整好钢琴前的椅子,坐下,轻抚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头一尘不染,光泽明亮依旧,显是主人对它呵护有加。随着十指按压,琴声渐响,音符跳动灵活,结合出一支动人的旋律,好似春雨滋润,点滴入心。待节奏加快,又如空谷长歌回旋婉转,情深爱浓,仿佛飞瀑流泉激扬,每一个音节、每一段韵律,无不动人心弦。

    一篇乐章奏罢,伊莎贝尔犹如听完教化人心的诗歌,沉淀心田的泪水溢出,一发不可收拾。“不好意思!”她讲话附鼻音,“人老了,容易想起往事,一想就流泪……”

    消逝主动离开座位,深表歉意:“抱歉,伊莎贝尔夫人,让您伤心了!”

    “我平白聆听了一回高雅的演奏,怎好让您道谢。”她意犹未尽地说,“刚才您弹琴时,我仿佛置身一艘游轮,船头的甲板送来曙光,彼岸聚集了等候的亲友,最靠前的是我那分别多年的儿子……或许这是老天有意安排,叫你来代替召雨送给我临终前的一次感动吧。”

    “相信有朝一日,你们定能母子团聚。”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自他外出修行,我终日牵肠挂肚,老盼望这个‘有朝一日’的到来!可熬过一个又一个冬夏,我也不晓得究竟是哪一朝?哪一日?”

    “修行?”消逝问,“他是名武者?”

    “没错,那孩子儿时便梦想成为一名杰出的武士,为此拜入名师门下日夜苦练。不到二十岁,他就外出修行,数数都十五个年头了。我常在想,这骨rou分离之苦会不会是祖先遗留下来的报应?”伊莎贝尔透过窗户望向庭院大门,她犹在期盼儿子归来。

    “您多虑了。世上若真有报应,那恶人早就死绝了,又何须法律与教育?”伊莎贝尔的话令消逝想起“黑色太阳”……

    “你说什么?”伊莎贝尔把耳朵凑近消逝。

    “我不相信报应。”

    “消逝先生,你错了。我跟你讲个故事,你就信服了……”伊莎贝尔望着窗外,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祖先是射手岛‘黄泉族’遗迹的看守者。他因迷恋上当地酋长的女儿,多次求婚未果,竟愤而监守自盗,从遗迹内偷走岛上的‘泉眼’,导致该岛变为一片荒漠。

    “之后,他逃亡在外多年,迟迟未敢返回十二星联邦一步。

    “在此期间,那名先祖的所有亲属全被绑在沙漠里曝晒至死,而他的子孙后代只要是男丁非夭折即不得好死,仅有召雨一人活了下来。先祖本人则在一次地震中被倒塌的房梁压住下身,尝尽干渴的痛苦后,惨淡死去。你说这是‘巧合’,还是‘报应’?”

    消逝默然。他在想,世间又有谁能“报应”得了太阳会?

    “消逝先生,”伊莎贝尔转过头来看着消逝,说:“我在这里没有亲友,平常很少与人来往,你算是近年来首位主动来访的客人。而我居然如此坦然地跟你说起不堪回首的家族耻辱史,毫无陌生感,这太奇怪了。想是积压在心太久了,好不容易找到人倾述,说出来内心反而好受多了。可以的话,我想再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您尽管说。”

    “劳您代我把‘泉眼’交还给射手岛,替先祖赎罪!我曾多次想过亲自去偿还,可实在没脸去。”伊莎贝尔恳求真切,抹布的滴水打湿了她的布鞋也不在意,“拜托了!”

    “我会办到。”消逝压上了剑客的信用。

    “谢谢!”伊莎贝尔放下抹布,走进房里,取出一个锦盒和一只碗,重返大厅,双双交到消逝手中,“请务必亲手将它转交给当地酋长。原先还有一个铁盒的,里头有部打不开的书,我爸少年时转送给同为雇佣兵的战友了。”

    消逝未细听那些陈年旧事,只顾端详置于盒上的瓷碗,问:“‘泉眼’想必装在盒内,可这只碗是做什么用的?”

    “那是给你的,做为报酬。”伊莎贝尔道,“别小看它,这只黄瓷碗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从前它有盖的,但某位古董商一见便说:‘上面的盖子早该扔了,没盖子要比有盖子,容易卖,价钱也好。’

    “我公公当时很不服气,说‘怎么有这种道理?无盖反比有盖值钱?’商人说,‘当然!买主发现盖子已破,还会买吗?’对方把盖子放在案上,并将碗捧到我公公的面前:这样子,几人知道还有个盖子呢?要有买主也只当那是完美无缺的碗,而会爱不释手了。”

    消逝没考虑接不接受餽赠,而是在想:人们为什么总会在意那小小的疵缺,而忽略大体的美好?为什么宁可被骗,也不愿接受那有缺陷的事实呢?

    他诚心诚意地把古董碗退还阿婆,告辞。只后退了两步,他又向伊莎贝尔表达了次不擅长的善意,然后才步出屋外。此刻,门旁的风信子随风摇曳,宛如在向消逝挥手道别。

    风信子的花期过后,若要再开花,需要剪掉之前奄奄一息的花朵。所以,风信子也代表着“重生的爱”。道理正如做人:唯有忘记过去的悲伤,方可迎接崭新的未来。

    伊莎贝尔对过去的救赎,对未来的期待,全托付给这位一见如故的少年。可婆婆不了解他:他是一只不肯丢掉破盖的碗,一朵不愿剪断残花的风信子。

    不知是巧合还是习惯,无名烈总跟消逝“反着来”,无论性格、能力乃至所走的路线也是南辕北辙:消逝向海,无名烈就朝山。

    这次,他溜达到天蝎岛城郊的糖果加工园区。此时已是上班高峰期的尾声,成群身着制服的工人下了交通工具,三三两两地步入周边的工厂。

    他的九点钟方向,一帮穿着火辣的少女,吸引了无名烈的眼球。她们手上高举告示牌,上书大字:招聘临时工一名,年龄18到40岁之间,性别不限,待遇优厚,只需身体健壮即可,先来先得!

    瞧那告示内容,阿烈贱然一笑,琢磨着:这是要招聘什么工种呀?搞来一群辣妹,还要求“身强体壮”,莫不是寂寞难耐想找“种马”?愈想愈有搞头,他快步凑上去,问:“美眉可是要招壮丁?你们看俺这24K纯爷儿够壮不?”

    辣妹们打量了红发痞子一番,皆陶醉崇拜,交口称赞:“壮!一级棒的呦!”

    “嘎嘎嘎……”无名烈仰天大笑,双眉不住地耸动!常言道,礼尚往来,他马上好言回敬:“花姑娘,水嫩嫩滴呦!烈爷大大滴喜欢,爷乐意免费为你们服务的呦。”

    “真的?”辣妹像捡到宝似的,眉开眼笑!

    “你们看我象是在说假话吗?”无名烈用眼神宣泄自己的饥渴,电力超过800度。美眉们酥酥麻麻的,两个挽住他的手,剩下的在后边推:“快快随我们进来!”

    阿烈窃喜不已,确信今天是个幸运日:“看不出来你们这么冲动?先声明,做一小时要给我休息几分钟,不是体力不行,是我紧张!别推太快,我紧张……”

    他半推半就地被辣妹拉进工厂,兜兜转转进到一间宽敞的实验室内。此间三排货架靠墙摆设,上面排放齐整的玻璃罐,罐内放满糖果,每罐颜色不一,但均贴有品名标签。

    “怎么没床呢?”无名烈检视房间,“没床不好‘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