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留守
“你来咳咳咳……了，”他说话费力，“消逝。” “你就是夜枭？”消逝由咳嗽声辨认这名骨瘦如柴的少年非冒充假扮。一秒钟后，多年的杀手经验又警示他：此人看似病弱，脉络线条的气血虚乏，可眼神精明异于凡人，当有真元维系生命，其实力恐怕不会弱于自己。 “是的，请坐。”夜枭手比向墙边的待客沙发，消逝入座，他又道：“消逝，阴阳海四星级会员，单枪匹马手刃索卡尔政府军元帅泰虎·阿巴安，杀死四大金刚之首总务右之介咳咳咳……真乃人杰。” “我不是来听你点评个人事迹的。”消逝右掌搭在左袖，回应：“先把你说过的那位太阳会成员的邻居叫出来，把我想要的讯息交代清楚，再谈不迟。” “可以，只是这位邻居外表有碍观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夜枭按下桌面的传话器，差遣门卫，“把那位小姐带进来。” 很快的，门卫领命带来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子。此女进入办公室，便四处扫描，有意无意地还要抓饶大腿内侧、挖下鼻孔，说多低级就有多低级。噔！噔！她头顶响警报，两只怪眼瞅住消逝，舌头仿佛整人玩具箱内的鬼娃娃弹出：“你…你…你……” “居然是你。”消逝纵使不想相认也一眼就能认出这张惊世骇俗的“抽象派”脸孔！——他等候的“知情邻居”，竟是玉绳生前的闺中密友史珍香。 阿香痴痴地欣赏消逝，大腿大幅度外开，像只求爱的蛤蟆，心里小鹿乱撞：消逝！纯情的我，再次遇见梦幻的他了。莫不是昨天调整马桶方位，改风水奏效了？或是玉绳在天有灵想成全我们俩？玉绳啊，玉绳，你要保佑我！假如真能称心如意，那我担保每天三牲四果、八珍五味的祭拜你，早中晚再外加三炷清香，每炷都用竹筒那么长的…… 她想入非非，浑浊的鼻水一捆一捆地淌下，偶尔还跟螃蟹似的吐出些许泡沫。 “你们认识？咳咳…”夜枭难得的失算，好比马失前蹄，刻意用咳嗽带过那份意外感。他少年老成，心迹绝不外露。 “见过几次。”消逝反问，“你说的邻居就是她？” “没错。我根据凶手之一坦克的户籍资料找到这位小姐，当年他们就住在同一栋大楼。”夜枭拿起遥控器，调换挂在墙壁的电视画面，遂显现两张照片，左边是青锋，右边是坦克。 他讲解：“这个叫坦克的人原咳咳咳…为哈多利居民，有犯罪前科，之后……咳咳！之后又突然不知去向。他的名字至今仍记录在王国重大罪犯的通缉名单上。 “警方察看演唱会录像时，查出此人底细，就把他的相关资料连同录像一并上交，辗转到了我手里。” 消逝瞥了眼阿香，问夜枭：“她都知道些什么？” “史小姐，假如鼻水流够咳……了，就替国家做点贡献，举报要犯。” 神游四海三山五岳十八洞府的史珍香，如梦初醒，不在状况内：“举啥？举啥？我还没吹，咋就‘举了’……” “坦克的咳咳咳事……”夜枭瞪视史珍香，“你的记忆力可能会间接影响你的寿命。” “我想起来了！”史珍香受惊，急切地指向荧幕上坦克狂笑时的照片，叙述：“他叫坦克，老妈很早就过世了，爸爸和继母都对他不好，好像时常毒打他。 “有一次，我亲眼看过他老爸用狗链牵着他出门，可不知怎么的，他好像在笑，笑容说不清是勉强还是疯狂？ “坦克给人的印象便如香烟烫过的疤，一辈子抹不掉。最惊悚的便是那张笑脸——你们拿到的照片算得上典型——像脱困的兽！ “那次‘牵儿子遛狗’过后，他家莫名其妙失火了，我也就不曾再见过坦克。本以为他已经给烧死了，没想人还活着，且成了穷凶极恶的匪徒！哦呦妈呀，吓死阿香！吓死阿香……” “好，押她出去领赏。”夜枭随口打发，门卫立刻把史珍香拉出办公室。 到了外头，阿香兀自被人拉着扯着，便等不及讨赏：“大人要赏我什么？能不能把屋里那位帅哥赏给我？” 门卫头也不敢回，没勇气面对她，只说：“主子先前的意思明确，三令五申要处理好你，把你流放到八千里外的荒岛上植树。” “什么？！不是要赏我吗？”本已面无人色的阿香，经此一吓，几乎变异成妖，超越丑怪局限！可恨，吓不倒人，因为没人敢看她。她只好瘫倒，宣示最无力地反抗。 “不杀你已经算是最大的恩典了。”门卫像拉纤的纤夫，硬把她扯出相府…… 办公室内，消逝和夜枭得以安宁地谈话。 “你想跟我做哪方面的交易？”消逝挑明了问。 “咳咳咳……四天前的晚上，有人打了首相办公室电话，声称是太阳会会员，扬言要在本月中旬闯入相府绑架卡特首相。我想请你留守在这，只有你能够对抗‘黑色太阳’。”夜枭二次按动遥控器，播放出“妮莎事件”的全程录像。 接着，他离座，问了个值得玩味的问题：“你搭飞机来的，上面离月亮较近。月亮什么时候最圆？初一？十五？事实上它就没变过，觉得不同，只不过是赏月的时间和地点的差异。做人做事也是这个道理，关键在于别站错位置。你可以看完这段录像，考虑周全了，再答复我。” 目睹坦克行凶的惨象，消逝已神智错乱，游离于人鬼中线：“不必考虑，我站你们这边。” “那么，交易完咳咳…成。我拭目以待，你报仇雪恨。”夜枭一瘸一拐地出了办公室，交代属下：不准跟踪监视消逝，免得画蛇添足。那个人也跟不得，跟了等于白白送死。 夜枭搞定消逝的十五分钟后，鬼仔打来电话，跟他报告：在水库找到公主和查尔斯的浮尸，尸体肿胀、略微腐烂，仍可辨认。 枭叫他们确认仔细了再回复。 二十分钟后，鬼仔又打来电话：他们打捞出一脉特地开到水下弄沉的潜艇。 枭表示，此事可告一段落了，即挂掉电话。他拨通另一个号码，联系潜伏在桑菲特市的特务，命他们秘密潜入媒体报导中医疗小酒的那家医院和当地巡查局，安装炸弹，一发现可疑人物入院探视或赴巡查局询问案情，即刻引爆。 讲完电话，他发送了一封电邮给对方，上面记录一脉等人的资料和照片，便于对方辨认。 办完要事，枭和往常一样，自己跟自己下棋。天下事，一局棋：他的“忍字珍珑”行将圆满。 这盘棋的布局与设计可追溯到十二年前，真正落子却始于半年前——棋手一忍就是十年多。 该年初，夜枭即帕若的母亲因病去世。一星期后，他就任庞克监狱狱长，从而如愿地在狱内结识了撒恩王子，以及一帮悍匪凶徒。 他时常以下围棋的名义，与撒恩单独在狱长办公室会面。二人借由屡次手谈，进一步融入心灵层面的交流，加深了友谊，彼此志同道合，如鱼得水。 帕若曾告诉撒恩，原先这间办公室挂了一幅牡丹图，系前任狱长的宝贝。据说，那幅图出自知名画家裴琳越之手。 当时，画家裴琳越举办个人画展，展出的《牡丹图》被人买走了。可是，过了两天，裴琳越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前天，我在您画展上买的那幅《牡丹图》，能不能退掉？” 紧接着，他又说：“那图上有一朵牡丹花正好被画在边沿上，只有半朵。人们都说这叫‘富贵不全’，不吉利，我总不能把‘富贵不全’挂在办公室里呀？” 裴琳越听完，故作惊讶地说：“哎呀，我可没想到您叫它‘富贵不全’。我在动笔前，其实是按‘富贵无边’来构思的，您愿意退就退回来吧。” 对方一听：“原来是‘富贵无边’啊，不退了，不退了！” 帕若跟撒恩说，那位狱长前阵子抱着他视如珍宝的《牡丹图》到夏宾省寻他的“富贵无边”去了。在哈多利当差办公的人，一百个里面有九十九个“狱长”这样的人，剩下一个比他还坏。 帕若还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人要懂得取舍，分清轻重。 撒恩发自内心的认同。 某一天的一局棋，帕若自桌底取出预备的一部青色古书，置于棋盘侧边，道出一则秘闻：“我在米修王府时，王爷准许我自由出入档案室，查阅得多了，我翻到某本老旧的档案，上面记录了有关这座监狱的历史。 “庞克监狱原是战乱时代一名军阀的城堡，传咳咳……说，这位军阀费尽苦心得来一部封印之书，之后就仿佛受到诅咒一般，整支军队及其家族接连遭到厄运，覆灭无存。为此，这也被百姓称作‘冥城’。 “而那部书就藏在城堡地下室，常年没被打开过。根据当年的地图标示，那间地下室就在这间办公室底下，封印之书我已取出，现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