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恬焚
听到李裕宸的话,汤轩觉得信心十足。 可是,好像有些别扭,总感觉怪怪的,连带冲劲和闯劲都减弱许多。 当初,发号施令的是自己。 如今,自己不过是执行者。 “都是要离开的人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李裕宸微笑道,“若是放不下,等我离开时,你可以继续守着这里。” “不,我要离去!”汤轩的回答很迅速,而且话语里有不容置疑。 恍惚之间,他还是那个号令天下的皇帝,一言一行都携带着睥睨之势……这只在恍惚之间。 不再是皇帝,如今的皇帝就站在身边。 就像一场梦,好像醒了,又好像没醒。 “去做事吧,不然,就没有机会了。”李裕宸平静说道。 “是!” 汤轩离去了,默默地走了,去传播李裕宸想要传播的关于外界的思想,也做着离去的准备。 “苦儿,他们去了哪里?” “叶笙哥哥和水娟jiejie说是要去找一个人,还有,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 “盲目?” “好像是的,不过,会回去的。” “我们也要回去了。” “嗯。” 对话里的跳跃性比较大,一些话都不说明,但双方都是明白。 心有灵犀,一点便能通。 “对了,有些事情没做好。”李裕宸忽然说道,“应该出去看看。” 他所说的事情便是出去看看,且出去看看的人并非自己,应该让人了解外界的情况,否则,拿什么去解释? 传播关于外界的信息,他不想做,事情交给了汤轩,可是汤轩又对外界了解多少呢? 应该去了解,应该出去看看。 “我们一起去。”苦儿微笑说道。 李裕宸点头。挥了挥手,汤轩便是出现在身前。 “陛下,还有什么事?”汤轩有些无奈,却只能压抑无奈。 “你可知外界是什么模样?”李裕宸问道。 汤轩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怎样讲述?”李裕宸再问。 汤轩想了想。想要点头的,最终,还是摇头。 无论外界是什么模样,都可以用言语来描述,哪怕实际和言语的差距比较大。但传递了有关于外界的信息,那就是对的。 可李裕宸都这样问了,便不能按着自己拿想当然的想法来。 “出去看看。”李裕宸微笑说道。 瞬间,大殿中的三道身影消失了,光与影有着瞬间的幻灭。 虚空的颜色只有片刻,旋即绽放的是纯美的光明,伴随着许多不一样的耀眼。 山脉,一片。 汤轩只觉得耳畔有风,猛烈的风,但风只是从身边过。并没有带来任何影响,有一种恍惚间于梦境的错感。 山脉变化得很快,明明清晰看到、记得,可就在瞬间,那份清晰便是弱化了,好像什么都没有过。 他看到了人,和他们不一样的人,带着些兽族的特征。 然后,应该……没什么不同的。 森林、大河、城市……看到的,和记忆中的并不相同。但若说有多大的不同,那还是没有的,很相似,除却那不多的不同。都一样。 外界,其实没什么。 “看到什么了吗?”李裕宸问道。 汤轩点了点头,不在乎言语中所说的“看到”究竟会有怎样深层的含义,只确定自己真的看到了。 看到了相似处,也看到了不同处,并不觉得有什么。 “有什么想法吗?”李裕宸问道。 这是接着之前的问题。可中间有太多的间隔,像是时光分隔开的两个点,在点与点之间相连,看似很近,其实很远。 两个问题,只是李裕宸一时念想。 两个问题,在汤轩看来并不简单。 “我还没有想好。”汤轩轻声道,“让我再想想。” 李裕宸没有说什么,继续着向前的路,把这个世界变小了,穿梭在一个又一个自然的风景区。 他和苦儿是来看风景的,哪里的风景不错,就在哪里停歇,在走马观花之间多看那么一会儿,先将风景记住。 或许可以在以后来观赏,或许只需要一份记忆便足够。 他们来到一处冰川。 千万里的冰川,视野里的一切都是雪白的,白色纯洁,让人忍不住会有惊叹。 “好冷。”苦儿轻声道。 “冷吗?”李裕宸问道。 “看到这里,就觉得冷。”苦儿点了点头,又是摇头,“其实,并不会冷。” 李裕宸点头,没有说什么,确定苦儿没有真正“冷”的状态,把这片冰川细细盯着。 “外界很大。”汤轩说道。 “世界很大。”李裕宸闭上眼睛,“很大很大。” “是的,很大很大,大到无边。”汤轩点点头,内心有太多感慨。 终于知道,自己应该有怎样的想法,该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一切……终于知道以前的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笑。 “这里,有一个人。”李裕宸说道。 话语跳转,很突兀,但没有这样觉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寒,冷的是视觉,冷的是错感,冷的是灵魂。 冷,不冷。 不冷,又很冷,且冰冷。 李裕宸的右手轻轻握紧,冰川上的一处山丘便是湮灭了,剩下一片少了冰与雪的彩色的漆黑,比虚空更加虚幻。 看到消失掉的山丘,汤轩以平静的目光望向李裕宸,看到比他更加平静的李裕宸。 他知道,他确定那是李裕宸做的。 他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心态看待。 他平静,是因为不知道除了震撼还能怎样,更是知道一切发生在李裕宸身上,都不应该觉得意外。 黑色渐渐隐退,残留的空间波动使得冰川在固定的区域吹着罡风,来来回回,似不会绝。 “不出来?”李裕宸微笑。 他很平静,平静得很可怕。仅是表象而已。 他的内心并不平静,比汤轩更加的不平静,但他不会将不平静表现出来。 不应该不平静。 他是这样想的。 因为苦儿就在身边,因为如今的自己很强! “再不出来。我可要毁了这里。”他说。 还是没有回应,只能是无奈……所以,只能做事了,照着说过的话去做。 挥手,很随意。 空气中忽然多出了一股强风。自他的手臂和手掌向前,震荡在空间中,rou眼可见的闪烁的涟漪向着冰川掠去。 “够了!” 当震动空间的风吹到冰川上,携带强横力量的声音忽然间传开,挡住了风,挡住了空间的涟漪与不稳定。 “自己做了什么,别以为只有自己才会知道。”李裕宸冷笑道。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但那是固定的攻击,是主动的防御。”冰川传出声音。“没有伤到你们,而你也毁掉了我一处阵眼,就此揭过如何?” “如何?”李裕宸笑得更冷了,“不如何。” “不要欺人太甚!” “就是欺你,你又如何?” 狂暴的气息自李裕宸身边散开,压抑瞬间弥散至冰川,无数冰与雪的痕迹消融。 “所谓固定的攻击,可笑的主动的防御,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李裕宸轻声道,“你觉得仅仅一个假身能做什么?” “你以为你藏得好。你以为你掩饰得好,你以为你能骗过所有人……哦,不对,你以为能够骗过我?” “是的。你骗了我。” “所以,我想打你。” 嘴角微微扬起,之后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很温暖,却又透着森然。 爆破的声音忽然响起,无数个角落都被波及。 冰川之上有无数地方炸裂。纯白的一片片冰雪绽放,像是一朵朵花,盛开时有过凄迷。 是一种惨,牵一发而动起全身。 千里万里的冰川,在狂暴的气息压抑下,数百里的区域都有冰花惨烈绽放、凋零。 花开,瞬间花谢。 花开,便是花谢。 “你想做什么?” “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不要欺人太甚!” 对于难听的声音,李裕宸只是选择不听。 没有必要听,只需要做事,自己做自己的事。 他的身形在移动,在冰川上方的空气里飘忽,在虚空中来来回回,在轻笑之间将体内的力量释放。 他好像是容纳力量的机器,不再保存力量了,将体内的力量统统释放。 冰川彻底爆裂了。 空间处于混乱间。 冰与雪盛开花朵。 虚无将一切吞噬。 最后,冰川消失。 李裕宸的身前坐着一道身影,被寒冰包裹着身躯,半透明的冰块中透着冰冷的杀意。 “别封印了?”李裕宸轻笑,旋即有些叹息,“看来你真没做什么好事。” 封印,通常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无法杀死,另一种是希望其改过自新。 当然,两种情况可以合在一起,却又算不上新的情况,只是混淆视听罢了。 “做没做好事,你又能怎样?”冰块中传出声音,伴着冷冽的嘲弄,“有本事,你杀了我。” “我杀你做什么?”李裕宸笑。 “呵呵,你没有那个实力。” “就算现在没有,也总会有的,当然,我为什么要杀你?” 还是同样的话语,可其中的意味变得深刻,像是反复之后的更深沉,却是不曾改变的意思。 “我害了那么多人,你不杀我?” “为什么要杀?”李裕宸轻笑,“让你这样不好?被封印着,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穷尽一生都看不到希望。” “犯了错,就应该弥补,虽然不可能将错误改正,总是要做一些事的。” “你这样,还挺不错的。” 落井下石? 或许是吧,可是,对恶人而言,他除了落井下石,还能够做些什么呢? 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他可以做一些事,但如今,没有那个实力,只能是看着。 “其实,你可以将我杀了的。” “不想。”李裕宸回答得愉快,“我喜欢看到你这样。” “你知道我是谁吗?”冰川里的人影问。 “你是谁?重要吗?都是已经作古的人了,还留名字做什么呢?” “我叫恬焚。” “哦,恬焚,好像……真不认识。”李裕宸一脸笑容。 “没听说过我也算正常,毕竟是几万年前的人了,同一时代的人,能被记住的有几个?还能活着的又有几个?” “不少。”李裕宸微笑,“就我知道的,有好几个。”稍稍停顿,“错了,应该是有很多的,而且,比你活得久的也不少。” 恬焚沉默了,虽然不愿意承认,却不否认李裕宸说得是实话。 只是,他凭什么会知道?哪里有知道的资格? “不信啊?”李裕宸微笑。 “我不信。” “你信与不信,关我什么事?” 恬焚又沉默了,感觉自己的思绪已经被带动,回不到最初时候的冷静。 “其实吧,我可以告诉你一些的。”李裕宸微笑道,“有一个叫李世林的,一直不愿成仙,如今又再等待冲击仙。” “有一个叫吕中鑫的,自甘堕落,舍弃仙,重新修炼,也待着再一次成仙。” “有一个叫贾思进的,不算是人,化去了龙族的血脉,也是在如今筹划着。” “怎么样?还想不想听?” 李裕宸微笑,笑容很温暖,似比太阳的光芒还要温暖,能够融化一切冰寒。 “说吧,我听着。”恬焚说道。 “你真的想听呀?”李裕宸问。 “是我,我想听。”恬焚无奈,“请你说一说。” 经历过内心挣扎才说出的话语,潜藏了许多无奈,又比无奈更加深沉……这是必须说的,不然,不会安宁。 “佛主还在,不知道是佛主还是佛祖,都应该差不多的。”李裕宸微笑说道,“前不久,小旭化作了太阳。”指了指天空,“看吧,就是那个。” 很真切,真现实,让恬焚不得不沉默。 他知道有佛主的存在,也知道金乌一族的秘辛,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否认李裕宸的话,只能接受。 “不知你是否能够感受得到,这个世界始终有一个人的身影。”李裕宸闭上了眼睛,“当你仔细感受,你会发觉的,哦,你不一定。” “毕竟被封印了,可能感知上有欠缺,感受不到的,悲哀吧,或许吧。” “他是叶笙。” 说话的时候带上了个人情感,言语间的跳转变了些意味,可大概的意思还是表达了。 说到叶笙,恬焚的身躯一震。 是的,哪怕被封印了,亦是震动,似是害怕的颤动。 “他还活着。”李裕宸微笑,露出牙齿,“之前和我在一起,才离开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