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军令状】
汉松军营大帐之中,董寂全身披挂坐在主将座上,青筋暴起的手掌紧握桌案一角,一双英眉上挑,怒气冲天地环顾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由于这里除了董寂之外余廉官职最大,所以整个军帐之中只有这两个人能坐,霜儿和丹阳一左一右站在龚非身边,时不时的便相互挤眉弄眼表示敌意,夹在中间的龚非总有种硝烟弥漫的感觉。 但现在可由不得他去管这两位美人的之间的战事,她们在怎么闹也不会闹出人命来,可是眼下的这件事却关乎汉松镇所有的百姓的性命。 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刚刚三匹快马带来了三个截然不同,但性质如出一格的消息。 范重四的援军在燕州南城外遭遇了冲破长城防线的敌军铁骑的截击,一仗下来,范军主手下这些马贼兵不堪一击,在被吞掉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后,英明伟大的范重四奔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原则,带着几百名残兵一路狂跑,自山海关隘口向辽东逃去了。 原本就要被送进幽州城避难的数千汉松百姓竟然在昨夜进城时遭到另一股敌骑偷袭,幽州守军为防对手趁机赚城,立即下令城门紧闭,留在城外等待进城的千余名百姓被做了活靶子,除了被敌骑掠去和杀死的之外,仅有几百名遍体鳞伤的百姓哀号着跑回了汉松。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朝中局势的变故,原本只是声讨打嘴仗的丞相杨坚和蜀国公终于开战了! 龚非看着一脸盛怒的董寂,心中暗暗叫苦道:“还真是倒霉倒到家了,杨坚杨大丞相这会儿倒是安逸,这位被后世尊为中国历史第一帝王的未来皇帝只面对着尉迟炯一个小老头,而我们这里呢? 表面上只有一个营州高宝宁,但是暗中呢,北齐余党的后台是突厥,高宝宁又有能力调动漠北各民族,如果在此发生一场大决战,那可就是至少四大民族战中原五州啊!” 龚非在这里的地位就和汉松镇一样,在史册上连个墨印都没有,自己又是个见不得光的商贾下民,真可谓是人微言轻,现在跟这儿浪费唾沫星子,还不如想想万一汉松失守,用什么样的跑法能跑的更快些! 所以,龚非一直注意着董寂的一举一动,他本身就是朝中有职衔的武将,这次又得了那个倒霉鬼范重四的力,小小汉松之中他的官职最大,说不定还能做做自己的发言人。 余廉手中握着茶杯,焦虑地看了看董寂,担忧地道:“董幢主,汉松镇现在的处境危急,通往幽、燕、并的各条道路都被高宝宁切断,通向关中的路又有原本就想把我们送进虎口的幽州军死死卡住,咱们现在真是往哪儿去都是死路一条了!” 董寂的怒面一缓,呵笑一声道:“那又有什么办法?原本还指望借着幽州虚实不定的当口想出对策,谁知道范重四还真给我们汉松争脸,一战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不知去向,现在幽州都被困得像铁桶一样,我大周边军有这样的战力,就算咱们布下一百个口袋阵又能怎样?对手士气正望,照样会像打败范重四一样打散我们!” “话不能这么说!”龚非终于开口了,董寂瞟了龚非一眼,摇头叹道:“那你还想唱什么怪调?” 龚非摸摸鼻子,口气低沉地道:“董幢主早就已经有了计议,还明知故问做什么?” 董寂淡笑着看了看龚非,龚非接着说道:“我猜幢主一定不会心甘情愿的被人家吃掉是么?” “废话!”霜儿狠狠地乜了龚非一眼,龚非不以为忤,还在坚持着自己的言论:“龚非是个平头老百姓,再说就算是一员武将,只靠自己的头脑还是力不从心,如果幢主有什么奇思妙想,不妨说出来听听,小民也好帮忙参谋参谋!” 董寂看着眼前这两位欢喜冤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便象征性地说道:“好,那我就给你一个中心让你做参考,这仗,本将一定要打,好了,说说你的想法!” 龚非差点没噎着,这个中心还真笼统。其实龚非心中早有定计,没吃过猪rou还没看过猪跑么?后世那么多战争题材的电影电视都看了,针对这些如同梦幻一样的战场场景他也算耳濡目染,在他看来,不论是现在还是古代,战争中使用的战术和器具就一定都奏效。 就好像机关枪和大炮是弓箭和床弩的延伸一样,只是现在面临的一个最大的问题是,人数有限,对手又是骑兵,硬碰硬的对决和顽受势必会全军覆没,那是爱国人士的做法;而他,一个来自后世的年轻人可对北周政权没有多大的感情。 奇兵和谋略都需要等价的军备和军心才能实现,而现在呢,军备只有几十匹名马,一千多军士和数百名布衣百姓,铁骑一来,他们十有八九就吓软了腿,军心是没了,军备就更不用说,木杆长矛和马刀能比么? 龚非在心中筹划着一个连环计,但他却不能轻易说出口,因为他的计策是铤而走险,而且毫无实战历练,万一有所闪失,面对他的将是身首异处,自己毕竟是个小民,有很多事都要顾及。 董寂见龚非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禁有些恼火地道:“你这是说还是不说?” 霜儿也满怀期待地等啊等,但这个瘦猴却始终一言不发,所以此时也已怒不可谒,冷冷地道:“大哥,我看他这个喂马的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霜儿,不得胡言!”董寂心绪烦乱地喝止了自己的meimei,然后隐忍着看向龚非,龚非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隆而重之地开口道:“董幢主,我不是没话说,而是不敢说!” 董寂将信将疑地道:“哦?这是为何?” 龚非忧心冲冲地道:“这个办法还欠缺考虑,有很多都深入不到实际,所需的东西不够,就很难达到成效!” 说了等于没说,董寂恨得牙根痒痒儿,但仍保持着和颜悦色的神态道:“龚兄此言差矣,不妨说来听听!” “好吧,连环计!”龚非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口,然后将自己所想的说了一遍,董寂刚开始还只是微微蹙眉,但听到后来,已经听得脸色青黑,这哪是什么连环计,分明就是自毁巢xue,每一步走不好都会直接被对手干掉。 龚非说完平静地看着董寂,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要不然略施小计虽然能挡的住敌人一朝一夕,但明天一早起来,敌人还是会继续追击。 董寂抓起了桌案上的一杯茶,“咕咚”喝了一大口,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说道:“你有几成把握?” “没把握!”龚非面沉似水地说道,却好似如此,这一次只是碰运气,他很庆幸自己没有穿越到宋朝,没有成为赵匡胤的帐下军师,要不然此言一出,十有八九他会被那位耿直的大宋天子给一刀劈掉。 董寂仔细观察了龚非一番,看到他的表情却是没有变化,这才说道:“没把握?你这明摆着就是拿所有军民的生命开玩笑!”
“我不开拿他们开玩笑又能怎样?”龚非也立直了身子,声音铿锵有力地说道:“现在我们的处境已然有进无退,如果还抱着任何生的幻想,那我们真是太天真了!你认为高宝宁的铁骑会因为我这个秀才给他们写一封华丽的对联就能放过这数千军民么?又或者,你董大幢主亲自去教他高宝宁一套上乘剑法试试?” 听到这话,董霜儿和丹阳两个小妮子不禁同时“哧”地笑出声来,霜儿也开始发现,这个看上去文邹邹的书生原来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呆板,他也有很果断的一面,但马上,霜儿便感觉自己的感觉有些异常,连忙收回笑脸,瞪了龚非一眼,又继续跟丹阳开始了冷战。 董寂沉吟片刻,苦笑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没有了!”龚非打碎了董寂所有的幻想,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谈及战争就这么冷酷,甚至身上的硝烟味儿盖过了身边的霜儿和丹阳。 董寂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阵,忽然释怀地一笑,龚非立刻察觉出了其中诡异。 就见董寂对身边的余廉说道:“余兄弟,你去后堂取一套护甲过来!” 余廉应诺去了,龚非却泛起了嘀咕,他真是猜不透这个董寂,就好像董寂猜不透自己一样。 不一会儿,护甲取来了,就见董寂身形一正,指着龚非说道:“龚兄,本将现在正是任命你为战时汉松参将!脱民为军为本将出谋献策!” “哈?”龚非一怔,大脑也是一片空白,怎么会这么容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董寂,你还真难缠,算我倒霉,没看透你,既然你已经发招了,那我就接! “末将得令!”龚非心一横,躬身便去接护甲。 一旁霜儿见状连忙劝道:“大哥,万万不可啊!他......” “退下!”董寂沉声一喝,霜儿只得闭了嘴。 待龚非接过护甲和腰牌,董寂那张威严肃穆的脸这才显出了几分诡异:“龚参军听令!” “啊?得令!” 董寂语调不阴不阳地道:“鉴于此计难度之大,本将原本不能应允,但又并无他法,是以本将决定......” 龚非暗叫不好:“嘿,还真被我猜中了,他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既然此计是龚参军所出,那就请龚参军立下一份军令状!如果此计败北,本将便要用参军之头向数千军民谢罪!余廉,取笔墨来!” “好么!你也太损了!先给我扶上城头,然后随时准备把握挡挡箭牌,我龚非这颗脑袋招你惹你了?你总惦记它干嘛啊?董寂,真没看出来,你他娘的比勾践还损!” 龚非气的脸色铁青,丹阳也开始担心起来,董寂奋笔疾书写好了军令状,然后将狼毫放置盘中,由余廉端到龚非面前。 “怎么样,龚参军,牵签还是不签?”董寂的眼神分明就是在挑衅。 丹阳小脸也是一片惨白,正要阻止兄长,却见龚非已经恶狠狠地点头应道:“好,我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