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下有对策】
杨广再三苦劝,杨坚终于为之动容,但对常人而言平白无故相信一个人是很难的,更何况一代帝王,万一弄巧成拙,反为其害,那可就成了无病乱投医,病死病活都要由自己承担了;辗转再三,杨坚终于想出了一个比较不错的办法,杨广与杨勇侍立在门口相互猜测着,杨坚缓缓走进未央宫,随即转身道:“勇儿,广儿,为父想清楚了,先将新宫规划图交给龚非绘制,不得支配一名工部官员给看!” 杨勇闻言差点没暴跳起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老人家居然还想着修新宫,万一四面合围奏效,恐怕连像样点儿得棺材都住不上,难不成您老还要为篡权者平添嫁衣裳不成?杨勇虽然心急,但他当然不敢真的说出来,要知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被杨坚听到,就算他是自己老爹恐怕也会好不留情面地将自己推出无门,来个尸首分家。 杨勇负气而去,杨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见大哥已经走了,又不好多留,也只能退安而去,“叫他绘制新宫图,又不叫工部派人支援,父皇这是?”杨广猛然回过味儿来,缓缓停住脚步,仰头看着大殿一角,不禁苦笑起来。 …… 昨夜喝的烂醉如泥,天还没亮,霜儿便被破窗而入的小琼跌跌撞撞地搀回了房去,龚非头痛的厉害,但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重新修一下那道被小琼撞得七零八落的窗子。 龚非挽着袖口,系着腰巾,正卖力地钉着纸窗,黄莲一路小跑地来到了龚非的住处,一见龚非手脚无力的那副模样,不禁哧哧地笑了起来,龚非放下手中的活,转身淡笑着问道:“莲儿,一大早就跑来,出什么事儿了?” 黄莲连忙敛起笑颜,绘声绘色地比划起来,龚非与黄莲相处了这么久,已经对手语颇为了解,待到黄莲比划完后,疑惑地道:“你是说有人来府中要见我?看样子还是个宦官?” 黄莲用力地点了点头,龚非正疑惑地想那个人会是谁,那边董寂已经焦急地赶了过来,也不知道又是哪位朝中大员,把这位刚刚回府,还没来得及卸掉铠甲的戍边大将弄得如此急切,一身鳞甲随着微喘的气息瑟瑟而动,兜鏊上的白翎左摇右摆,就连腰间的牒带上的挂坠都被牵动的上蹿下跳。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龚非看了看一脸茫然的黄莲,来到董寂身前仔细观赏一番,然后苦笑着回头嗔怪道:“莲儿,下次可不可以这么与我开玩笑,大哥回府来好好的,那里像被阉过的?” 董寂闻言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气急败坏地笑骂道:“你个混账东西,谁他娘的被阉了,净拿大哥说笑,快去看一下,门口还真有个阉人找你!手里拿着圣旨,应该又是个天使!” 龚非一听登时便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还真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龚非大牙一咬,一副慷慨就义的架势直奔正堂而去! 来到了正堂,那位皮肤松弛,脸上堆壑如沟的老宦官正佝偻着腰气派十足地站在那里,龚非快步上前躬身道:“哎呀呀,让常侍大人久等了,龚非罪过,还望见谅啊!” “没事儿,没事儿,来了就好,你就是秘书左丞龚非?”老宦官半阴不阳地语调让龚非不由得一窒,在他的印象里,一般只要老太监这么说话,那就代表当事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会再三到五个时辰后挂掉,龚非犹自惊恐地回道:“正是下官,不知老常侍今日来访有何旨意?” 老宦官有板有眼地打量了龚非一阵,然后面无表情地打开黄绢,cao着一口细语道:“圣上口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事出紧急,特传此口喻,见旨如见朕,秘书左丞兼镇宁侯府主簿龚非接旨!” “好么!又是这套!”龚非极不情愿地跪倒下去,俯下身子暗暗嘀咕道:“事情来的确实挺突然的,奶奶的,就算老子我开了几天小差,你也用不着这么速度就来抓我啊!不按套路出牌,你杨坚是很大,万人之上,但拜托你在抓人之前给个反应好不好……” 老宦官前期所说的话龚非一句也没听进去,就在龚非自比怨妇,自怨自艾地暗叹自己命运多舛的时候,龚非感到了一些蹊跷,要抓自己也不用写这么多吧?再有,要是真的来抓我,这可是侯府啊,没理由他只带了几个小黄门来呀? 龚非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朕闻卿颇晓商道,自然对兴土木之事亦通,是以朕决,任卿为贤能,正所谓社稷之强,庙嗣为根,朕现将杜撰新都皇宫大景一事委于爱卿,望卿不吝所学,以报朕之知遇!钦此” 老宦官宣了圣旨,脸上的正气仿佛被风吹过一般瞬间烟消云散,一张本就纹如裂地的老脸因为那副比谄媚还可恶的笑容点缀的越发的欠揍。 “一场虚惊!”龚非放下了心头大石,接下圣旨,起身与老宦官寒暄了一阵,送走了“天使”,龚非变得更加无奈起来,这可真是此山放过彼山拦啊,回想自己后世的那二十多年,哪有这么此起彼伏的时候,做人难,做官更难,做一个什么都一窍不通的官难上加难! 龚非朝着皇宫方向翻了个大白眼:“让我规划新都?还一个工部的官员都不派来!你这是要我生不如死啊你!好,反正新奇的点子我有的是,大不了规划好后,你个老东西再拿着简笔图自己去捉摸去!你让我吃瘪,那你也别有好日子过!” 龚非恨恨地在那自言自语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龚非赶忙整了整仪容,回身一看,登时又萎了,原来是董寂带着楚修竹和陈绪二人正朝自己这里走来。 三人来到龚非面前,董寂一见龚非那张比苦胆还苦的脸,便不无幸灾乐祸地疑惑问道:“三弟,这天使刚走,怎么就蔫了?” 龚非没好气地道:“难道接圣旨一定要很开心么?大哥,楚兄,陈兄,你们去哪啊?” 楚修竹还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拱手道:“侯爷刚刚回来,璨宁已经在珍鲜阁叫了好菜,我们几个兄弟为侯爷接风洗尘。” 龚非听完毫无兴趣地点了点头,捏着圣旨无精打采地丢了一句“那你们去为大哥接风吧,玩的开心点!”便垂头丧气地转身走了,三人不觉都是一阵狐疑,董寂和楚修竹正要上去问个究竟,陈绪便连忙劝阻道:“璨宁还在珍鲜阁等着呢,侯爷,您与楚兄先去,小弟一定带着主簿随后赶去!” 董寂与楚修竹点头去了,陈绪快步来到龚非身边,二人并肩向前走了一阵,陈绪疑惑地道:“什么事情让三哥如此伤神,不妨说来听听?” 龚非沉吟半晌才苦笑道:“圣上想要收拾一个人还真是方式别样啊!” “今早一道圣旨下来,居然要我这个对绘图一窍不通的秘书监左丞越俎代庖,替工部绘制什么新都规划图!”龚非愤愤地埋怨道:“若是派过来一个工部懂得绘图的官员,让我在一旁授教,我说他画得话,就算是要我将整个长安重新布置都没问题,你说,他是不是要整死我?” 陈绪沉思一阵,缓缓开口道:“三哥,小弟看来并非如此!” 龚非脸色一惨道:“那依你看会怎样,他不是要收拾我难道还要?奖赏我不成?” 陈绪闻言点头应道:“大哥,难道你忘了么?秘书监掌管的文书之中就有很大一部分与谶纬图录有关!” 龚非心中猛然一动,陈旭继续说道:“圣上虽然说不从工部调一兵一卒唯你差遣,可他却没说三哥你不能自己另辟蹊径啊?” 龚非立刻便明白了陈绪所指,是以疑惑地问道:“莫非贤弟你会绘制图录?” 陈绪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用同样地口吻反问道:“三哥,你我虽不是一朝之人,但小弟想南陈的教授先生在辅导学生古文兵法之外,恐怕也都会交些天文地理,土木构识和琴棋书画给学生吧?” 龚非这才猛然想起确实如此,此时科举虽然还在筹划中,但大多数名流雅士都会些土木建筑方面的知识,怪只怪自己这个外来的和尚遇到了土文经,是怎么看怎么不入流。
陈绪见龚非面露难色,连忙道:“此事不难,三哥只管尽其所想,绘图的事交由小弟便是!” 龚非真是有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这样一来,自己就真的如同陈绪所说,尽其所想,龚非破愁为喜道:“这就叫做上有ZHENG策,下有对策,只要能挨过这些,我看你杨大皇帝还怎么为难我!” 陈绪见状拱手笑道:“三哥,麻烦迎刃而解,我们还是尽快赶去珍鲜阁为侯爷接风吧!” …… 与前次尉迟炯起兵一样,四面楚歌的局势快如闪电,苟延残喘的后梁倒是没什么举措,陈国、突厥、吐谷浑、北齐旧部高宝宁这四个不安分子却狂风扫落叶般地加快了军兵部署。 大隋四境不断传来敌兵暗涌,袭扰边境之类的加急塘报,杨坚对策虽然尽力截止,但纸哪里能包的住火,边关告急的消息仍然不胫而走,引起了少数有心人的充分关注。 三两日后,长安城中便谣言四起,各种说法层出不穷,一些始作俑者居然连“大隋立朝不顺天意”之类的话都说了出来,所谓叛逆好对,谣言难平,整座帝都一时间变得人心惶惶,接连有朝中各部官员托病不出,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消息传到了杨坚耳中,文帝连夜在未央宫召集群臣,打算商议此事,刚刚日落,数十名文武大臣便成群凝结对地向未央宫靠拢,杨广虽然年幼,但却已经被拜为晋王,此时此刻,当然也就有权参加朝中大事的应急会议。 杨勇一身正装,带着杨广急急地赶往未央宫,在几名大臣身边一闪而过之际,两兄弟猛然听到了几个人的对话。 “看来圣上也是没什么办法了?” “我看也是,没想到咱们大隋的寿命要比暴秦还短,就这么完了!” “是啊,我看事态已然难以控制,咱们还是尽早安置家小的好!” 杨勇仔细看了那几个正五品官员一番,狠狠地对身边近侍道:“他们如此蛊惑军心,待到父王召见完毕后跟紧他们,务必于今夜军心尚稳之时连同家小一起斩尽杀绝!” 杨****言连忙劝阻道:“大哥不可,父皇新立律法,已经废除了一人之罪,株连全家的暴刑,你我身为皇子,万万不能反其道而行!” 杨勇血气上涌,恨恨地道:“那怎么办,万一军民之心被他们弄乱,父皇他?” 杨广连忙制止大哥所言,转身来到那几名窃窃私语的官员面前,几名官员一见慌忙噤声,正要行礼,杨广早已挥手喝令:“散骑常侍杜青明,谏议大夫陈然,中常侍胡斌妖言惑众,于此危难之时蛊惑我大隋军民心,罪不可赦,按律当斩,如有告免者以同党论处,来人呐!立即行刑,枭首示众!” 三个大臣一听登时吓得屁滚尿流,连连告饶,但杨广哪里还有兴趣多看他们一眼,数名大臣见状都纷纷驻足回看,但却没有一人敢出面求情,两位皇子的身影渐渐远去了,果毅军中郎将徐鹰扬面色阴沉地率人来到三个可怜虫面前,也不多话,信手一挥,早已准备停当的禁军刀斧手手起刀落,三颗血淋淋的人头便随着一腔热血扬飞而起。 徐鹰扬一勒马缰,调转马头,面目泛着狰狞之色地对愣在那里惊得魂飞魄散的群臣道:“传圣上口喻,我大隋逢此危难之际,虽敌众,仍无法伤及我朝元气,假以时日,定当逐一破之,若再有蛊惑军心,妖言惑众者,以此三人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