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隐仙
浑人我，同天地。 ————《关尹子二柱》 且说道青牵着道一走过几丛花树，来到道一的小房间，一脚踹开了房门，随手将斧子扔到了墙角，然后拉着道一跑到自己房间里翻箱倒柜的，终于在一个柜子的最底下找到一件自己小时候穿过的道袍，那道袍虽然有些发霉，但是样式还是挺适合此时的道一的。 “恩，等会洗洗就好了！”道青抓住衣服，然后架在一旁吸着鼻子的道一身前试了试，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携着道一出了门，一路向后山行去。 青色的石板上，时而冒出的青草依依，两旁盛开的红花，飘落满地，红肥绿瘦，一路行来，渐渐的听得水流之声，如雷声贯耳，曲径通幽之后，突然豁然开朗，只见千丈高的峭壁上，垂挂着丈把宽的瀑布，飞珠溅玉，落入绿盘似的潭水中。潭前是天然巨石相勾连的石门，仅容两人侧身而过，天险景奇。 门洞前的悬崖绝壁上，有成百上千只飞鹤，飞出飞入。再往前行，河道突然直立，竖起百米高的陡崖，河水竟然在崖壁雕刻出婉蜒而下的光滑石槽，流水沿石槽飞泻而下，如游来银龙。 再行即到仰天池，池如满月，深宽各约百米，水面粼粼波光，水中莹莹墨绿。池前是著名的仰天飞瀑，瀑布从高千丈，宽数十丈的半圆扇面悬崖上，平滑匀称地泻入池中，溢出亮晶的泡沫。 池中有一长宽高皆九米的天坛，天坛四周各有一个石梯直入池中，然后每个石梯中间，都有一个探出的怪兽的嘴巴，口中吐着碧绿的泉水，正是道教祖师老子的说经台，传说老子曾在此讲授过道德真经五千言。 道青拉着道一沿着长长的玉石走廊，来到说经台，然后顺着台阶从讲经台的一面走到水边，蹲下身来，将那道袍在水中仔细清洗揉搓了几下，然后挤干了水分，晾在了一旁，又将道一抱进水里，用池中的清水帮道一清洗身子。 道一站在刚刚被水淹没的一个台阶上，两只小手捂着自己的下面，撅着小嘴，红着脸低着头一动不也不敢动，犹如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 “怎么，害羞呀，师姐还摸过呢？”道青看着扭捏着双手捂着下体的道一，揉了揉道一的小脑袋，然后一把将道一从池中拎了出来，单手掐决，顿时一个光圈罩上了道一。 道一感觉浑身热热的，痒痒的，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光圈所过之处，道一身上的水珠立刻被蒸发掉。看着身上已经变干的道一，道青收回了法咒，然后拿过晾在一旁的道袍，帮道一穿上了道袍。 “呀，不大不小，正好合适，来转一圈让师姐看看，哈哈。”道青看着穿上道袍，脸上红嘟嘟的道一，笑着推着道一在身前转了一圈。 道一看着身上的一身新衣服，很开心的原地转了一圈。 “以后你就是隐仙宗的弟子了，我是大师姐，你是小师弟，知道不，嘻嘻，哈哈。我也算有个师弟啦。”道青看着穿着有些大的道袍，一脸清秀的道一高兴道。 道一听了，甩了甩长长的袖子，然后用袖子口擦拭了一下鼻子，也咧开嘴笑了起来，头发上的水滴落在脸蛋上，犹如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 道青忍不住捏了捏道一的小脸蛋。“好，师姐今天就先给你细细的介绍我宗的由来。” “我宗宗名为隐仙宗，由道祖老子传关尹子﹙喜﹚开派，关尹子传麻衣道者，麻衣道者传扶摇子，扶摇子传道源和道明，道源传道青，就是你师姐我了。你呢，以后就是道明师叔的弟子。 我们宗与别宗不同，道号无有限制，随心所欲，取无尊无卑，清静无为之意。隐仙宗呢，以《道德真言》为主经，经过历代祖师的整理，编撰，添加，目前总共有三卷，第一卷以修心为主；第二卷以修术为主；第三卷以修神为主。从炼神还虚开始，直接合于大道。 以关尹子尹喜为宗祖，主张修一己真阳之炁，以接天地真阳之炁；盗天地虚无之机，以补我神炁之真机。教人无所有，无所为，无所执，虚之极而无之极，从而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内不见我，外不见人，一无所见，则我通天地，天地通我，我与天地，似契似离，同于大通。 关尹子曰：‘以我之精，合天地万物之精，譬如万水可合为一水。以我之神，合天地万物之神，譬如万火可合为一火。以我之魄，譬如金之为物，可合异金而镕之为一金。以我之魂，合天地万物之魂，合天地万物之魄譬如木之为物，可接异木而生之为一木。则天地万物，皆吾精吾神吾魄吾魂。何者死？何者生？’此为‘合大造化于一身’之丹法，皆是炼神还虚之妙要。其下手在于澄心遣欲从而守一进而虚无。 第三卷之《仙学真诠》章云：‘盖三关自有为入无为者，渐法也。修上一关兼下二关者，顿法也。今只须迳做炼神还虚工夫，直到虚极静笃处，精自化气，气自化神，把柄在手，命由我造。炼神还虚一关，最简易，最直捷。’ 别派都是从炼精化气开始修炼，而我宗则从炼神还虚入门，很抽象，需要悟性极高之人才能修炼。而且要从小练起，过程又很长，只有‘泯思虑情识知意而一归于虚无’和‘浑人我，同天地’等原则性的指导，再有师父亲授，方能练成。所以那，遇到师姐我呢，你是赚到啦。” 道青也不管道一听不听的懂，接受接受不了，一股脑将隐仙宗的大义和自己的理解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道一抓了抓脑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哦，忘了，你还是小孩子，又没有我这么聪明，现在接受不了这些的。呵呵，那师姐明日起早上教你道书，下午教你炼神。可好？”道青蹲下身来，忍不住捏了捏道一晶莹剔透的小鼻子问道。 道一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道青，然后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今天吃什么呢？”道青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看了看四周。刚要说话，就听扑通一声，低头看来，道一已是跳进了池子里。 道青忙跑过去看，忽的一条鱼飞了上来，道青一个不防差点摔了个满怀，正待发作，又一条鱼被抛了上来。 “哈哈哈，烤鱼，趁师叔闭关，烤他的水晶鱼吃。”道青在青石板上拎起一条水晶般透亮，离了水，正活蹦乱跳的鱼，笑道。 “哇，这一只还是火红的唉。”道青看到青石板上另外一条拱动着身子，正努力着往池塘中游动的发着火红光芒的鱼，一只手拎起来道。 道一湿着身子爬上了讲经台，朝着道青露出个鬼脸。 “你看你，刚穿上的衣服又弄湿了！”道青刚说了一句，陡然间愣住了。 道青一手拎着一条小鱼，透着太阳的光芒，能看到发光的一青一红的鱼的身体里有火红和青光涌动，煞是好看。 “嗯，等会再捉两条放在屋子里面好好养着也不错。”道青想着将一青一红两条鱼递给了道一，道一缕了缕长长的，滴水的袖子，然后露出两只小手，接过两条鱼。 道青帮道一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说“在这等着，师姐给你烤鱼吃，烤鱼可是师姐的拿手绝活。” 也是，跟着道源出去游历那么多年，道源神游八荒，一睡就是很长岁月。道青跟着，漫长岁月，很是无聊，其他的不知道有没有长进，这烧烤，打野趣的能力，可是大大的长进。 道青说着一转身向林中飞去，不一会抱了一堆柴禾出来，用湿柴搭起一个架子，然后召唤出青冥剑，劈开一截刚砍下的青竹，用青竹片穿起两条小鱼，架到了架子上。 道青从怀里掏出火石，又找了些干草，点燃了柴禾。火光升起，炙烤着架子上的两条鱼，吱吱作响。 道一两只手一只手握着一只竹片，翻滚着火架上的烤鱼。仔细看去，那两条鱼身体之中，有泛着青光和红光的液体来回涌动，而眼中，已是落满了泪水。 道一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一下那流动着火红液体的红鱼，一股剧痛从指尖传来，道一赶忙收回了手指，再看时，手指上，已经肿起一个泡泡。 “怎么了？”道青看着道一痛苦的扭在一起的脸色，突然问道。 “没什么。”道一赶忙将小手藏到了身后。趁道青不主意，挑了挑火苗，快速的翻转起烤鱼来。 道青一只手伸进怀里，来回的翻找着，终于又翻出了几个小瓶子。 “找着了，就是这个。”道青将一个个透明的小瓶子放在地上，然后削了一个小小的竹签，一边让道一翻动着架子上的烤鱼，一边一只手拿着瓶子，另一只手拿着竹签将红色，或者青色，或者黄色，或者白色各样粉末用刚削好的竹签铲出，然后撒到烤鱼身上。 火红的火光映在两人脸上，道一吸着鼻子，拍着小手笑的合不拢嘴，完全忘却了身上潮湿的衣服。 青石板上此时也被浸湿了一大片。 不一会儿，整个说经台都弥漫在香香的烤鱼味和淡淡的清新的青竹味中。 玄关外面正自躺在山石上小憩的道明陡的吸了吸鼻子，眉头一皱，刚要睡去，顿时两眼睁开，射出两道精光，嘴角抽搐着咕哝了几声，“道青你个小妮子，我好不容易养了几百年的两条泣珠啊!” 夜渐渐深了，两人一人食了一条小鱼，然后道青借着月光领着道一在池塘里找了小半天，愣是再也没有找到一条那样好看的鱼，只好作罢。 道青领着有些困倦的道一回了道一的小屋，哄着道一睡着了，然后关上了房门，走了出去。 夜凉如水，明月当空，一丝丝秋风扫过道青轻如薄纱的道袍，道青很惬意的哼了一声。 道青看了看这四周静悄悄的夜，还有天空中那一轮明月，感觉毫无睡意，决定去竹林中练一会剑法。 踏着青石板，伴着蛐蛐的叫声，走过一颗颗花树，道青突然感觉丹田之内剧烈的绞痛了起来，紧接着一股股热气从小腹中朝四肢百骸横冲直闯，犹如一根根刺骨的银针，又如喷发的岩浆，灼伤每一个神经都疼痛万分。 道青扶着一棵竹子，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怎奈意识渐渐模糊，嘴巴张了张，还未喊出声来，就已经浑身抽搐的倒了下去。 在道青倒下去的那一刻，一缕青光从道青的眉心飞出，在半空中围绕着道青快速的旋转着，一边旋转，一边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犹如远古敲击玉玦的声音，声音细小而低沉，犹如蚊蝇的哼哼声，却仿佛一滴水，滴入到这平静的湖面上，一波波涟漪散开，外人可能无从感知，但是对于作为隐仙宗宗主的道明，耳鼓仿佛炸开了一样，“不好。”玄关之前的山石上，一条黑影蹿了出去。 道明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依着竹子躺下去的道青，还有道青上方护主的青冥剑。道明一晃身来到道青躺倒的地方，口念法决，抚平了躁动的青冥，青冥晃动了几下，再次没入了道青的眉宇之中。 道明俯下身来，伸出二指向道青的额头探去，当食指和中指触及到道青脸上肌肤的时候，仿佛触碰到了烙铁一样，一股刺痛感从手上直抵心脏，道明疼的差一点跳起来。再看道青，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像个熟睡的孩子，只是胸前，一块小石头闪闪发亮，犹如一只萤火虫附在道青的胸前。 道明正自发愁之际，看到发光的石头，附身下去，定睛看来，只见一方青色的小石头，内中闪着五彩的光芒，石头之下，肌肤上一条条闪动的红色光线，仿佛有巨大的能量正在向石头里汇聚。 这个石头道明是记得的，师兄在道德宫门前捡到道青的时候，道青胸前就有这么一枚石头，原来以为只是丢弃道青的父母留下的遗物，道明也自摘下来仔细端详过，当时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同，没想到此石竟然有如此功效。 “哦，原来如此，没想到这石头竟能够自行吸纳五行元力，要不然这小妮子还不爆体而亡。只是可怜了师父留给我的那两条泣珠了，我可是为了养活它们，耗费了多少冰玉了呀。” 原来池中的鱼儿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泣珠，这种鱼天生灵性，所产灵珠具有阻挡天劫的效用，是各个修仙者竞相争抢的对象，但是这种鱼极其难养，因为他们以冰玉为食。一般都是成对出现，冰玉温养千年，鱼儿会渐渐透明，最后在月圆之夜泣珠而死，所泣之珠，一冷一热，一冰一火，食之，可挡天劫。其中所蕴含的能量，可想而知。 道明仰天叹了一口气，“唉，真是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啊，不成想我耗费将近百年温养的泣珠，到头来却为你这小妮子做了嫁裳。也罢，我好人做到底。”道明说着， 右手掐诀，点向了道青胸前的那方青石。 道明的手指陡一接触道青胸前的青石，青石顿时光芒大盛，吸收红色能量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但是与原来所不同的是，同时竟然探出一条条青色的光线，向道青的身体中涌去，青石竟然能将火属性的能量转化成无属性的真元。 道明嘴巴张的大大的，原来只是以为这方青石能够吸收火之能量，只想着导引火属性的能量到青石之中，青石吸收完道青体内的火的能量，相信道青就无大碍了，没想到此石竟有如此功能，倒是道青因祸得福，功力又不知增了多少，道明竟然无奈的乐了起来，这小妮子，福缘不浅呀。想着，一摆拂袖，拖起道青沿路向道青住所飞去。 安顿好道青，道明走出门外，抬头望了望天上那一轮圆月，然后，看了一眼道一住的方向，沉思了一会，犹豫着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叹了一口气，一转身，径直朝后山去了。 且说道一吃的乃是泣珠之中的冰属性的，道一躺在床上，大半夜里越来越觉得浑身冷了起来，仿佛掉入一个万年冰川了，身体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他睁开眼睛，想要起来，却发现全身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道一呆呆的望着这屋中的一切，月光之下，渐渐的，以床为中心的四周，一片片冰花浮现，直到淹没了道一睁开的眼睛。 “这就是那小娃娃的住所了？”月离浑身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心下疑惑，刚才还炎热的天气怎么突然冷起来了，当呼吸越发的沉重，连踮起脚都困难的时候，月离才发现空气中的异样。自己呼出去的热气竟然瞬间被凝固，连脚下，都结起了冰晶，四周的绿树红花，也正渐渐的被冰凌覆盖。 “谁？”一声轻叱从远方传来。 月离浑身一个激灵，本要化作一团水汽离开，不料直接被凝固在空气里。 一位青衣女子显现出身来，青衣女子一动不动的站在月光下，双手交叉成一支翅膀飞天的模样，一只只扑打着翅膀的闪着荧光的萤火虫一样的小飞虫从青衣女子的掌中飞出，飞向了四面八方。随着飞虫的飞出，青衣女子的神念探向了各处，却没有发现一丝异样。 不可能呀，刚才分明看到一个身影的？那种熟悉的气息再一次萦绕在心头。难道是盘古山上的那名女子？此女一直出现在一一身边，不知有何企图？ 而且她很身上竟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的味道！ 青衣女子正在细想，陡然发现了空气中的异样，那一棵棵雪书上的花瓣，竟然落满了冰晶，正一朵朵的凋零。 “不好。”青衣女子收回了心中叉开的思绪。紧走了两不，来到门前想要推门进去，哪知木门只是晃动了一下，竟然没有开，青衣女子这才注意到门上已经完全被冰棱封住，只见她御起真气，一掌击开了木门。 青衣女子进的门去，只见道一躺在那里，整个身体被冰霜覆盖。借着月光，整个屋子里都仿佛镀了一层霜。 青衣女子走到床前坐下，单手搭向了道一的脉搏，顿时一股冰冷袭来，青衣女子咦了一声，这时一条小龙从道一的左手拇指里飞了出来，浑身哆嗦的打了个响鼻。 青衣女子看着小龙在空中哆嗦着的样子，竟然咯咯咯的大笑了起来。 “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强大的能量，正好替你煅骨塑形！”说着，青衣女子站起身来，伸手将头顶的簪子拿下，抛向了空中，然后咬破手指，口中默念咒语，整个屋子顿时亮了起来。 只见青衣女子长长的头发飘飞在空中，簪子在空中光芒大胜的旋转了起来，小龙仿佛看到了自己最爱的玩具一样，竟然打了个响鼻，在空中，追逐着簪子玩，边玩还时不时的朝着簪子喷出一小口，一小口的真火。 随着屋中的光芒越来越盛，道一整个身子都被笼罩在光芒中，有那么一瞬，道一是清醒的，但是全身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瞬间失去了知觉，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身体正在快速的生长着，全身的经脉一直外扩，外扩。 躺在屋子一角的斧子仿佛受了刺激一般，剧烈的抖动了起来，紧接着金光大盛，一股股仿佛来自地底的热浪席卷而来。 夜空下，凝固在空气里的月离一口气喘出来，落在一株花树下，瞅着金光大盛的屋子，脸憋得通红，要不是自己走火入魔功力大减，又加上九州结界的压迫，那里会受这等窝囊气。也罢，来日方长，哪日这九州结界破了，倒让你们尝尝我雨师妾的手段。月离发了一下恨，咬了咬牙，一闪身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