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轻轻哼唱 春原阳平无法认清事实
春原阳平起得很早。 依然昏暗的窗口让阳平感到一阵又一阵的不适应——在这之前,每当他醒来的时候基本已是日上三竿,房内被早春的阳光照得透亮,而如此的昏暗,却委实不多见。 “真是不习惯住在别人家里。” 春原为着自己之前的懒惰与堕落寻找着借口,丝毫不负责任的将过错全部推给了这栋老宅。顺手抄起枕边的手机,多少有些暴力的压下了开机键。伴随着系统默认的开机铃声,缓缓发亮的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着6:11,AM的字样。 “真够早的。” 自从转学之后,自己就从未在没有做噩梦的情况下醒来的这么早过。 难道是因为我已经忘却了自己做的梦了? 依然还有点迷糊的春原的大脑胡思乱想着,如此的早起居然没有伴随着噩梦委实让他感到不怎么习惯。 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 没有哭泣声,没有喘气声,嗅不到医院中的药棉味道;也没有高速路上因为堵车而此起彼伏令人烦躁的鸣笛声,没有有谁撞开高速路出口的铁门的声音;更没有从耳边回旋升起的钢琴声。 “真不习惯……” 毫无睡意的阳平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穿上了衣服,准备去进行一下简单的洗漱,让自己昏沉的大脑变得灵光起来。 钢琴声。 巴赫,康塔塔,《醒来吧,声音在召唤》 “不……不是这首……” 阳平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随后他反应过来,此刻的自己并非处于噩梦之中,曲子的不同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直树哥吗……” 春原探出头来,望着琴室的窗户中的灯光,自言自语着。 ———————————————————————————— 对于古典乐,坦白说春原阳平并没有多大的兴致,虽然其中很多曲子他甚是喜欢,但是相比起来他更喜欢在足球场上飞奔的感觉,或者享受摇滚的热情——不过无论如何,从小就在直树的身边耳渲目染,自己也学过两年的钢琴,这些曲子还是听得出来出自那些人的手笔。 即便自己对古典乐毫无兴致,也没有学过钢琴的话,那么只有两首永远也不会听错。其中之一就是这首,被直树翻来覆去的,几乎不会厌倦的弹奏的曲子。 春原迎着蒙蒙亮的天色,蹑手蹑脚的摸到了琴室的跟前——与其说是琴室,不过只是一间经过了隔音处理的没人使用的卧室罢了——门没有关,否则自己也不会听到如此明显的琴声,再加上曲名,阳平甚至怀疑直树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叫醒自己。 似乎是察觉到了站在门口的春原,直树的目光在门口扫了一下,微笑了一下,停下了弹奏。 “不……我不碍事的……”阳平摆了摆手,因为自己的打扰而道歉道。 “没事,倒是我,忘了关门,好想把你吵醒了。”直树微笑着表示自己不介意——然而直树眼中的歉意却是显而易见。 说谎。 无论再怎样用“善良的谎言”来粉饰,谎言终究是谎言,不会因为究竟是出于善意还是处于恶意化作真实。 “没关系……”沉默了许久,阳平说道,“你继续……” 学了接近15年的钢琴的直树,在各种意义上都是自己这个不过断断续续学了两年不到的半吊子所能相比的—— “谈好钢琴最重要的是什么?”阳平问道。 “说谎。”直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直树擅长于说谎。 虽然他永远会在说谎的同时让你明白他的谎言。 “让我在练习一首,我们就下去准备早饭吧。” 直树说着,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面前的钢琴之上。 “……好”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巴黎留学的关系,春原直树非常偏爱西式早餐。 不过仔细一想,直树在日本的时间似乎远比在巴黎的时间久的太多,个人的习惯果然多种多样,无法理解。 虽然对于西式早餐和和式早餐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阳平依然望着在厨房忙碌的直树在内心抱怨着——无论是谁,早餐总是吃一样东西总是会觉得腻味的。
面前小锅中的牛奶正在煤气炉之上翻滚着,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白色的浪花在狭窄的锅内翻滚着,空气都似乎变得甜丝丝的起来。阳平关掉了煤气炉,呆呆的望着滚沸的牛奶缓缓的平静下来,在小锅内,随着牛奶的冷却,牛奶的面上的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油脂。“穷人版脱脂牛奶” 小心翼翼的将这层油脂用筷子挑了出来的春原想到了这个被直树冠以的称呼,转过头去,望着正在哼着曲子摆弄煎锅的直树,终究没有说话。 虽然年龄相差了不少,但是作为血缘相连的亲兄弟,春原对于直树来说还是相当了解的——直树是个相当率性而为的人,但却并不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凡是不经过大脑的人。 直树很少会做无用功,凡事之前都会认真思索好得失才回去行动。 “我一生最厌恶的事情有两件,分别是没有目的的努力和没有未来的等待。” 李斯特《安慰曲》 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因为想到了所以就选了这首”,无论怎么想,喜爱巴赫以至于曾经发出过“巴赫是最伟大的音乐家”之类话语的直树的第一反应应该永远是巴赫才对——就算不是,应该是时常练习或者听着的曲子,而不是这首他几乎从未听直树联系过的李斯特。 不过就算自己问了,他也只会装傻吧。 直树一面哼着曲子,一面将被敲开的鸡蛋放进煎锅中——看得出来,直树的心情很好。 毕竟诗苑姐今天要回来嘛…… 在内心中叹息着的阳平将稍微冷却的一些的牛奶倒进杯子里,随手将方糖丢了进去,也不去管被飞溅出来的几滴奶渍,如是想着。 直树哼着的《费加罗的婚礼》忽然停了下来,与之伴随的还有“啪擦”的关上煤气灶的声响。 “吃饭去吧。” 直树如是说道,端着早餐走出了厨房。 阳平回过头,望着杯中依然在冒着热气的牛奶,像是被直树传染了一般,下意识的,轻轻的哼起了曲子。 “我真是……愚蠢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