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苦心孤诣
清远走来,面上含笑,将手上的茶盘落下,诚道:“佛家清苦,无上品招待施主,一壶清茶,聊表寸心。”说着话,手上一让。 唐翎与陆小仙齐齐道谢,将盖碗托在掌心,碗盖撩来拨去,却是不敢张嘴。 “怎么,施主一路走来,难道不渴吗?”清远狐疑道。 “渴,渴,怎能不渴呢。”说着,陆小仙用嘴唇虚沾了一下碗壁。 清远付之一笑:“呵呵,说吧,来我鱼骨寺中,到底意欲何为啊?” 唐翎与陆小仙闻言心头一震,神情立时绷紧。 “呵呵,这双眸子已然将你卖了!”说话时,清远很是自负。 陆小仙顺而抬头,故道:“高僧说的是我吗?” 清远表情依旧:“这位施主心事重重,而你、却想瞒天过海!” “你会作画?”唐翎忽来一句。 清远一怔,即显平静:“作画乃贫僧唯一喜好。” “出家人的喜好,不是打坐诵经嘛!” “施主有心听经?” “没有。” “可有心赏画?” “画!” “画就挂在南面偏房。” 清远巧舌如簧,唐翎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清远冷声再道:“二位施主既敢来鱼骨寺通幽洞冥,又岂会惧怕区区几副画呢?” 清远一语道破天机,彻底打消了唐翎与陆小仙继续作戏的念头! 唐翎二目一瞪,单刀直入道:“清远,唐门中可曾来过两人?” 清远稳如泰山道:“唐门!又如何?” 唐翎口气随硬:“唐门中的一男一女,可曾来过?” 清远故作惊讶道:“哦……是他们啊!” “他们人在何处?” “就在南面画房。” “画房!” “可敢随我前去瞧瞧?”说话时,清远与唐翎四目相对,眼神不屑一顾。 唐翎目光如炬,低声道:“清远,莫当天下人治不了你?” “实不相瞒,贫僧手无缚鸡之力,不通晓皮毛之功。但是——却不曾怕人!”说着,清远立身而起,再道:“习武之人却是裹不住一身锐气,门前一见,我就看透了二位的来意。寒暄几句戏词,无非是——引君入瓮。二位若想插手唐门之事,且随我来吧!”说完,清远踱步而去。 不时,南屋再涂新光。 “jiejie,戏演砸了!”陆小仙委屈道。 “此人绝然不好对付,我们切要谨慎才是!走、且随他瞧瞧……” 手上一推,木门“吱呀”一响。唐翎与陆小仙前后迈入,一股浓重的怪味直冲鼻腔! “jiejie,这是什么味道?”陆小仙说着话,赶紧捂住了鼻子。 眼前的清远转身一吹手指,阴阳怪气道:“说话轻一些,莫要吵着她们!”说完,双手倒背,心无旁骛,继续赏画。 唐翎与陆小仙环顾四周,登时心惊rou跳,毛骨悚然! 但见四面墙壁上,几乎不留缝隙的挂满了轴画! 准确的说,都是仕女图! 画中女子与真人一式一样,如出一辙。个个玉貌花容,风姿卓越。 目中蕴情,唇边藏语,宛如灵魂附体,大有呼之欲出之感。 身临其中,虚虚实实,你在赏画,人在看你,感觉画中人时有变化! 清远背身道:“二位看我画技如何啊?” “这是画吗?”陆小仙惊愕失色的盯着画,手也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 “仙儿莫动!”唐翎疾呼道。 “jiejie,我不相信天下人会有这等出神入化的技艺!” “多谢姑娘赞誉!”说着话,清远转过了身子。继道:“天下美景,终而复始,人间美色,容颜易老。唯有凭得贫僧手中的朱墨丹青,才可使其万古长青,芳华永驻!如此,岂非大善?” ”和尚、这不是画!”唐翎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清远双眉一挑:“哦!如何不是画?” “这是人!” “呵呵,贫僧又邀不来月中嫦娥,当然是依人作画,画中、当然也是人喽!” 唐翎指着画道:“那些随你上山的女子,是不是她们?” 清远闻言一顿,遂道:“你认为贫僧有那手段?” 唐翎淡淡道:“清远和尚,有道是明人不做暗事,今夜此时,有些话可否道个明白?” 清远反问道:“施主好像知道些什么?” “我也是刚刚知道。” “哦!知道什么,但讲无妨。” 唐翎往清远的身前走了几步,二人的目光彼此打量,许久没有开腔。 “施主不是有话说吗?”清远目光闪烁道。 “清远,换做是我唐翎,就不会再装下去。” “你叫唐翎?” “与你的主子乃是本家!” “啊!”清远闻听此言,登时倒退一步,很是惊惶无措:“此、此言何意?” 唐翎硬声道:“方才还是猜想,如今看来,我心中的猜疑定然是千真万确!” 清远和尚触目惊心的端看着眼前唐翎,脑海中七荤八素,意乱心迷! 唐翎打量道:“你难道没有话说吗?” 清远稳了稳心智,道:“你既是知道又能如何?” 陆小仙听得云山雾罩,甚是糊涂:“jiejie,你们说的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啊!” “眼前这人不是和尚!” “啊!不是和尚,那、他是什么啊?” “是秀才。” “秀才?” “卓秀才!” “啊!卓秀才!jiejie如何知道清远和尚就是唐门中的卓秀才啊?”陆小仙大为不解,半信半疑道。 “是啊,唐姑娘难道与桌秀才认识吗?”清远故作稳状道。 “身为唐门中的军师,又岂会不知晓自家小姐的脾气秉性?说什么鱼骨寺的和尚作画能把人画死呢?” “这又如何呢?”清远争辩道。 “留下话引,惹来好奇的唐门小姐,这便是你卓秀才的阴谋诡计。” 清远心知瞒不下去,笑道:“呵呵,唐翎果然聪明,唐云燕若能有你一半,老门主也就不必为她担忧了!” “你终于承认了!” 卓秀才佩服道:“在唐姑娘的眼前,卓某人不得不认!” 唐翎冷声道:“既如此,就把这张假脸抹去吧!” 卓秀才闻言又是一惊,端详着唐翎,迟迟道:“难道连这张面皮,都能被你看穿吗?” “看不穿。” 卓秀才疑惑不解的望着唐翎:“既然看不穿,又如何知晓这是一张假脸呢?” “三十岁的年纪,面上本是毫无破绽,只可惜你故作样子,倒背起了双手,露出了你的掌心。故此,才让我看透了你的年纪!”
卓秀才闻言,摊开了自己的掌心。只见上面皮肤粗糙,暗无光泽,掌纹交错如同沟壑纵横一般。确是一副老人的手相。 “jiejie好厉害啊!”陆小仙赞叹道。 卓秀才深深地舒了一口长气,道:“唉……老夫确有苦衷啊!” 唐翎恨道:“纵然有苦衷,就能草菅人命吗?” “唐姑娘指这些画?” “画中、难道不是人吗?” 卓秀才点了点头,悠然道:“人活百岁,终将一死,若能在画中长生,又何尝不是一种升华啊!” 唐翎道:“唐门的毒药确是诡异,居然可以将死人装裱得尸身不烂,栩栩如生。唉……真是可叹又可怜啊!” “jiejie……”陆小仙闻听画中是人,吓得一把揽住了唐翎的臂弯,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唐云燕可在画中?” “你若今夜不来,三日后就作装裱!” “如今呢?” “如今睡在东舍,安然无恙。” 唐翎想了想,道:“你在唐门中除作军师以外,可是司职毒药炼制?” 卓秀才大为不解道:“唐姑娘莫非通晓未卜先知之术?” “若不是,堂堂一个毒门小姐,又岂能被旁人轻易施毒!” “唐云燕本就不会用毒!”说话时,卓秀才义愤填膺。 “所以,你才设下圈套,将唐云燕引入鱼骨寺。” 卓秀才点了点头,恨道:“蜀中唐门在江湖上屹立百年,绝不能葬送在唐云燕的手中!绝不能。” “正因为唐云燕对毒药鄙于不屑,你就想将她裱入画中,与这些女子一样,在画中得到“长生”吗。 “为了唐门百年基业,我不得不做!” “jiejie,卓秀才如此恶毒,真该千刀万剐!”陆小仙目中含泪,满腹怨恨。 “卓秀才,你既然看透了我们不是迷途中的香客,却为何不杀我们?” “啊!jiejie此话怎讲?” “仙儿,卓秀才若起杀念,此时,或许我们已经死了!” 卓秀才笑道:“凤凰门中,真是人才辈出啊!” “啊!”唐翎闻言大吃一惊。 卓秀才道:“乔装山人时,你可曾忘了摘下头上配饰!” 唐翎顺手摸了摸头顶上的三支“金雀翎羽”。心中这才明白了自己的疏忽大意。怪不得方才门前一站,清远和尚就对自己猜忌呢! 唐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金雀翎羽暴露了我凤凰门的身份!” 卓秀才摇了摇头:“是这三支金雀翎羽保住了你们的性命!” “难道说,卓秀才与凤凰门有渊源?” “老一辈江湖,何人不知凤凰门,又有何人不识得金雀翎羽呢!而且,你的师傅定是朝凰女,孟秋寒吧。” 唐翎一怔,道:“难道说、你认识家师?” 卓秀才点头道:“当年,朝凰女予我唐门有再造之恩,就连老门主每每提及此人,都是赞不绝口,感恩戴德。老夫又岂会予凤凰门人暗下毒手呢!” 唐翎闻言毫无动容,冷声道:“即便如此,我也不能饶过你的性命!” 卓秀才轻笑道:“呵呵,你虽说有孟秋寒的脾气,但却不知,你有没有朝凰女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