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平(中)
太阳已经下山了,张延秀还没有把整篇《道德经》和里面的备注看完,徐府的下人看张延秀如此专注,也不敢打扰,只是让一个丫鬟点燃水榭上的所有石灯笼,并在亭子上吊起一盏八宝琉璃灯,将整个亭子照亮。再次送上了一些糕点,丫鬟拿了一块热毛巾递了上来,一开始张延秀并没有反应,但是那丫鬟一直将毛巾捧着,张延秀过了一会才发觉,看了看自己油腻的左手,再看看《道德经》书页上的斑斑手印,张延秀赶紧把毛巾接了过来,使劲地擦了擦自己的左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道德经》放回案上。“给我送一碗rou粥来,小菜就不用了。”张延秀现在才感觉肚子有点饿,身子有点麻,站起来走动了一下。 一碗小小的rou粥,用的是最上等的贡米,用高汤熬制,再放入一些剁碎的rou末,看起来十分清淡,就着糕点吃,张延秀很快就把桌上的东西吃完了,但当张延秀再次翻开《道德经》的时候,却没有了先前的那种兴奋,甚至感觉到有点无聊,但是张延秀还是勉强地看了下去。 已经是戌时六刻了,听徐府的下人说,徐敬业还没有回来,徐公爷晚上也是在外面吃的,因为夜晚蚊虫比较多,徐府的管家派了两个下人来到张延秀身边,为张延秀驱赶蚊虫,而张延秀也已经有点坐不住了,不想再看那本《道德经》了,正当他起身准备回房歇息的时候,徐敬业回来了。 听完管家的汇报,徐敬业就直接来到水榭,一到亭子里,徐敬业就马上坐了下来,接过下人送上来的解酒茶,慢慢地喝了起来。张延秀将那本《道德经》放好,仔细地看了看徐敬业,看样子徐敬业今天喝了很多酒,人已经快到极限了。“我错了,徐伯伯。”张延秀看着头上的琉璃灯淡淡地说道:“我从头到尾都错了,我一直都把自己看成了这池中的一条鲤鱼,为了吃到那一点点可怜的鱼食,去跟人争个头破血流。”说着说着,张延秀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我把自己的本给忘了,我的父亲是锦衣卫,我的爷爷也是锦衣卫,我们家是世袭的锦衣卫世家,我并不是什么鲤鱼,我是鹰犬,一条为皇上看家护院的鹰犬,我并不需要去争什么,去抢什么,我只要做好皇上交代的每一件事情,就会有一份独自享受的食物放在我的面前,让我把自己养得壮壮的。” 张延秀现在说的话如果是别人听了,一定会认为张延秀发疯了,或者是变白痴了,竟然不把自己当人看,但是徐敬业却只是叹了一口气,拿起案上的那本《道德经》,淡淡地说道:“延秀啊,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也累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说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你是鹰犬,那我是什么?这么多年了,我翻烂了这本《道德经》,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看着徐敬业远去的背影,张延秀突然想对他说些什么,但却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最后无奈地张延秀也回到了自己住的厢房,蒙头大睡了。 第二天又是中午醒来,张延秀听徐府里的下人说徐敬业还没起来,这让张延秀有点内疚,张延秀的手下昨天在徐府里待了一天,张承德和小单今天一大早又出去了,说是去打探一下现在的形势,中午用完膳,张承德和小单就回来了,张承德说道:“自从昨天晚上徐公爷宴请众多官员之后,南京的官场就变得十分平静,我们上次围剿江湖叛逆的事情,也都不了了之了。南京锦衣卫指挥使王康哲那里也传出话来,说一切都是天意,还请少爷你快点回京城去。” “承德、小单、老陈,你们三个将手上有的情报整理一下,并让下属们准备好,只要江苏武林跟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们就回京城,这几天也不要再闹出什么事情来了。”张延秀望了望北方,现在的他已经开始有点想家了。 晚上的时候,张延秀被请入了徐府的后院,后院是徐府家眷住的地方,没有主人的许可,任何人是不可以随意进出后院的。徐敬业让夫人把小儿子抱了出来,对张延秀说道:“抱抱他吧。”看着眼前正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的小家伙,张延秀小心翼翼地抱了过来,还翘着嘴想逗小家伙,也许是因为怕生的关系,张延秀怀里的小娃娃一点也不领情,两只手用力地甩来甩去,小腿使劲地蹬着,吓得张延秀赶紧把孩子还了回去,有点失望地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
抱孩子出来的是徐敬业的原配夫人,徐夫人身边跟着一个年轻妇人,一直站在徐夫人身边,徐夫人坐下之后,她静静地站在旁边,为徐敬业他们煮酒,但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孩子,眼神中透漏着关爱与紧张。“她应该就是孩子的生母,徐伯伯最宠爱的妾室。”张延秀心中想到。 徐夫人抱了一会孩子,就把孩子交给了孩子的母亲,跟张延秀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起来。“延秀啊,你来得还真不巧,馨儿在她师傅那里,还没回来,不如你在府上多住几天。”一听到徐馨的名字,张延秀就有点不舒服,他苦笑地说道:“婶婶,你就饶了我吧,我和馨丫头从小就八字不合,见面不是吵架就是动手,这是你们家,我可不想让徐伯伯家连个年都过不上。”徐夫人听张延秀这么说,叹了口气,可又想了想张延秀和自己女儿小的时候,就有些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天生八字不合,自己的女儿只要见到张延秀,就把什么气质、教养都扔在了脑后,没几句就吵嘴,吵上几句就动手,不过还好,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反正双方家长都劝不住,就随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