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拜见山长（一）
山长别苑，顾名思义，就是山长周式住的地方，里头住着山长的家眷。如今除了山长夫人和山长女儿，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安顿在里头——知州千金刘晴儿。 一路上，黄石一直揣测山长和周伯的关系。据传言，周伯的后台是山长，而两人都姓周，不得不让人往深层处去想。 到了山长别苑，黄石站在大门外叩响了门环。吱呀一声，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把门开了。这位大叔姓郭，人称郭叔，虽然也是书院的中等斋仆，但跟黄石这类斋仆不同。郭叔当年是山长周式的书童，追随周式多年了，他非但晚上可以不用住斋仆宿舍，甚至还能携妻同住别苑，实质上类似于官家的身份。 “郭叔好！”黄石露出笑脸问好道，“我是黄石，奉山长之命，特来拜见山长的。” 郭叔见过黄石几回，所以倒也认得，说道：“山长在书房等你，随我来吧！” 山长别苑实际上是一座府宅，黄石跟着郭叔穿过庭院，绕过一段回廊，便到了一间屋子外。那间屋子正是周式的书房。 郭叔敲了敲门禀告道：“老爷，藏书阁小厮黄石来了。” “让他进来！”一声极其稳重的声音传来。 郭叔恭敬地应了声是便打开房门，请黄石进屋。上回弹劾刀疤的时候，黄石和几个斋仆一起面见过周式。算起来，黄石这回是第一次跟山长单独会面。 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襟坐在书桌前，两鬓黑发白发掺杂，下巴垂着两寸长的胡须，面目虽然慈祥，却有股不怒而威的气质。他就是官家钦封的从七品国子监主簿,岳麓书院山长——周式。 身为国子监主簿，却不在国子监任职，可见皇上对他是多么的厚爱了。 周式受过皇帝的接待，身为书院山长，桃李满天下，结交的都是大人物，有这种气场实属正常。黄石不卑不亢，却又不失恭敬地作揖道：“藏书阁执帚小厮黄石拜见山长！” 周式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黄石，黄石穿着打扮普普通通，甚至还穿着草鞋，足以见得家境贫寒。但令周式讶异的是，他却有一份从容不迫的淡定，在斋仆中真是难得。 周式放下书卷，微笑道：“来啦。昨日书院外发生的败坏学风之事，周老已经跟我汇报，郑然也已供认不讳，不知你伤势如何了？” 说的天花乱坠都不如眼见为实，黄石默默不语，转过身掀起衣裳露出背部。但见他背部青一块紫一块，周式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周式深吸口气道：“你能跟我说说，郑然为何要毒打于你吗？” 黄石放下衣裳，故意嗫嚅道：“这……” 周式正色道：“你无须害怕，只管将实情禀告与我便是。我身为书院山长，岂能容忍书院学生胡作非为。” 其实周式心里有数，郑然是个纨绔子弟，只因他舅舅田伯明乃书院学正，他父亲郑老板又常常捐赠钱财于书院，为书院做修缮、开销之用。因此二点，他不得不把郑然留在书院里。毕竟偌大的一个书院，日常开销庞大，仅凭学田一项收入，绝对是入不敷出的。 黄石在书院呆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些关节还是了然的。他听了周式的表态后，便把岳麓山上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向周式禀明。他深知周式身居山长之职，拥有大智慧之人，在这种人面前耍诡计和小心眼是行不通的。 周式闻言，暂且略过黄石和郑然是如何结怨的，倒是对黄石的诗感兴趣道：“你做了一首诗？不知可否念来听听？” 黄石呵呵一笑道：“山长大人，那首诗是当时临时做的，已经忘了。不若山长现在出题，让小生当场赋诗一首，如何？” 黄石把自称都改了。 “哦？”周式不无动容道，“此话当真？” 若把当日山上那首诗念出来，被当作抄袭之作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要是让周式现场出题测试，那么效果绝对不同凡响。黄石心中已定，一首诗使山长震惊，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所谓的“一鸣惊人”就是这样吧！黄石暗暗得意，点头道：“请山长出题！” 周式心中半信半疑，黄石只是一个执帚小厮，却能因为一首诗而使得郑然怀恨在心？别说写诗，大凡身为斋仆的，能认得自己名字就已经不错了。想到这，周式道：“好，时今正值春季，你便以‘春’为题赋诗一首！如若上回也是以此为题，但愿你能别出心裁才是。” “是，山长！” 黄石气定神闲，心里却犯嘀咕道：真是老狐狸，这话听起来好像此前就已经知道我做过以春天为题的诗了！好，今天就让你见识下本才子的才学！ 周式捋捋胡须，微微点了点头，他见黄石低着脑袋，暗道：对他而言，想来这题目颇有难度吧。 如果让周式知道黄石现在的心理活动，必定要吐血了。黄石低头沉思，不是在想怎么做，而是古往今来，以春为主题的诗实在太多了，他有点难以抉择。 除非天才，常人作诗必定要费些功夫，因此周式倒也不着急。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才一个心念的时间，黄石便抬起头来，两眼绽放着光芒道：“山长大人，小生已经想好了！” 怎么可能？周式微微一惊，颇为怀疑道：“哦？好，请！” 可惜没有扇子，否则一边摇着羽扇，一边吟诗就最好不过了。黄石微笑道：“此诗名叫《游园不值》，前些日子去过一处庄园，今日小生便以当时的情景赋诗一首。” 说罢，黄石煞有介事地仰着头颅，望着窗外深情吟道：“应怜屐齿印苍苔……” 周式表情一怔，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小扣柴扉久不开……” 呼的一声，周式扶着案桌霍然起身，吃惊地盯着黄石。 “满园*……哦，*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靠，差点背错了！黄石汗道，好在不怎么影响意境。这首《游园不值》念毕，黄石又深深地感慨道：“一年之计在于春，虽说春天山花烂漫，但园子里的春意也着实令人流连忘返呀！您觉得呢，山长大人！” 黄石转过身来，只见周式两手撑着案桌，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