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果真含蓄

    头晕目眩中，红雾渐渐散开，我们出现在了木桐子路口，人群依旧熙熙攘攘，一切仿佛与之前并无不同，不过，很快，我们就发现了蹊跷：别人看不见我们，我们也接触不到旁的东西。已有过一次经历，我马上明白了，轻声告诉玄渡：“我们在陈小姐的回忆中”。玄渡点点头，好奇地左看看右瞅瞅。

    不远处，我看到了陈家小姐。那天天气很冷，潮湿的地上结了薄薄一层冰，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咔咔”的可爱脆响。可是陈家小姐很不幸运，来听戏的她居然在那么可爱的冰上滑倒了。那天的她头戴米白色帷帽，用五彩琥珀圈露出精致小脸，系着绣银线牡丹的粉红色披风，披风下摆露出内里淡青色的毛茸裙摆，上面还坠有一颗颗小小的珍珠，怎么看都是一位清秀可人的大家闺秀，如果她没摔跤的话。

    最不幸的，是她摔得很难看，四躺八仰，手和脚摆出各种不同的姿势，最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一只不甘人下的绣着青叶荷花的鞋子，撇开自己的主人飞出去老远。

    人群中一阵哄笑，虽然是善意的笑声，却也足够让陈家小姐羞愧。许是摔得疼了，许是还有其他原因，陈家小姐的脸通红，眼泪涨潮般上涌，压都压不下去。丫鬟是个伶俐的人，马上扶起了自家小姐，可她却不够聪明，没有先把远处的绣花鞋捡回来。陈家小姐只好扶着丫鬟金鸡独立迎接着他人含笑的目光，心中暗恨怎么只带了一个丫鬟出门。

    不过困境很快就得以解决，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捧着那只打算单飞的绣花鞋来到陈家小姐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温润的笑意将绣花鞋轻轻放在她面前。不用多说什么，人群很快就散去，待陈家小姐找回自己的理智，青年男子早不见行踪。

    陈家小姐立在原地，呆呆的，久到我以为她被冻傻了。终于眼前再次一阵飘忽，我头晕得厉害，只得紧紧抓住玄渡的手，玄渡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额头，我等待着他安慰的到来，没想到他却说：“你这样，以后怎么学习飞行术？”带着调笑的语气。我嘴一憋，扭过头不理他，心想飞行术才不会头晕呢。

    周围场景渐渐清晰，我们出现在一家寺庙中，耳边飘荡着悠扬的古钟声，飘得远远的，再从远处的高山上传回来，重重叠叠，听着却让人的心里很平静。天下着大朵大朵的雪，几乎是从天上砸下来，不一会儿眼前就是白茫茫一片，树被压弯了腰，低着头在雪中一声不吭，只有琉璃的屋檐调皮地露出红彤彤的脸。

    仙界只有在特殊的地方才下雪，难得一见，我高兴坏了，伸出手去接，雪花乖乖地落在掌心里，没有化为晶莹的水滴，直直地从手中穿过，可是我还是乐此不疲。玄渡也赞叹地看着眼前的雪景，爱装酷的他难得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我呵呵笑着，觉得这样真好。

    另一边的长廊中，陈家小姐披着厚厚的白色狐裘，捧着暖炉，看着飘飘洒洒的雪发呆，神色郁郁，唯有被风吹起微微摆动的齐腰发梢给这幅几乎定格的场景增添了一份动感。

    半个时辰过去，我们对雪已没有什么新鲜感，正纳闷陈家小姐怎么会把这段枯燥无味的记忆奉若之宝，以至于那么长时间后还记忆得如此清晰，或者是她在想着什么？懒得去琢磨在她悲春惜秋神情之后的所思所想，用玄渡的话说，凡人的世界，我们不理解滴。

    终于，我看到了那天温润的男子，带着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光辉，双眼是能融雪的清澈，搭配得宜的五官，看着颇清秀，他穿着半新的青灰色锦袍，浆洗得略有发毛，却整洁清爽，就连边缘衣袖也都熨得平平整整的，头上的黑发简单地绾成一个发髻，正正地插着雕刻着流云纹的檀木发簪。所谓穷酸，穷则酸，可是眼前的男子虽然能看出出身不高贵，却仍让人感觉是一位翩翩公子，一眼便足够。

    陈家小姐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即便温润男子跟另一名公子边走边闲聊，没有多看她一眼，她还是窘得手脚不知道放哪。身边的丫鬟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陈家小姐嗔怪地瞪了偷笑的丫鬟一眼，跺跺脚，转身离开，披风在身后印出窈窕的身姿。

    我与玄渡对视一眼，疑惑着难道这样就完啦？人间的情情爱爱果真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