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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江山如画第一百九十五章赏罚

    第一百九十五章赏罚

    走在营地之中,不时有来回走动的士卒跪倒行礼,对于这些大燕士卒来说,能见到传闻中战无不胜的皇帝陛下,那在以后的生涯之中是不可多得的荣耀,山呼万岁的时候,语气之狂热赤诚是来不得半点虚假在内的。

    营地之中还有数千被俘的大宋皇室以及他们的眷属太监宫女之流,这时听到万岁之声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

    这些被俘人等本就在途中被折腾的没了脾气,见周围平日里凶神恶煞一般的兵士尽皆跪倒在地,也都不敢再站着,随着众人皆是拜了下去,场面到也颇为壮观,只是他们此时心中想着什么,是在咒骂,还是祈祷,就没有人知道了。

    大帐之中安静的很,只有两人身旁几上的香茶漫起的水汽一丝丝一缕缕的飘散在空中。

    韩起见皇上若有所思的坐了上首,他不知道皇上的心思,自也不敢擅自开言,只是坐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思。

    这时却听张弃开口道:“我命你将大宋皇室都带来,可都带到了吗?”

    “回皇上话,大宋皇室四百六十二人全部带到,只是途中自尽了四人,还有两个在城破的时候受了重伤,还没起行就死了,其余还有些皇家的妃嫔,以及他们的亲信太监侍女也都带了来,一共一千六百七十七人……”

    张弃扫了韩起一眼,微微一笑道:“我这次在你大胜之时将你召回,你心中定有些怨尤吧?”

    韩起心中一凛,暗道,来了,不过心下却也是一安,皇上既然当面提起此事,看来以前却是想的有些左了,但当此之时,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回道:“微臣不敢,臣能有今日全得陛下所赐,对陛下实是感恩戴徳,怎敢有半点怨望的心思,陛下召臣回来,必定有臣自己不是的地方,臣万万不敢心怀怨恨的了。”

    张弃摆了摆手,沉声道:“不必如此,这次召你回来是为了你好,就是我不说,这其间的关节想必你也明白,你替我立下大功,我自然会给你个结果,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般没道理,所以就得先委屈你了。”

    韩起此时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不过心中那股紧张劲却是松泛了下来,回头仔细琢磨,也是明白了皇上的一番苦心,历代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大多没有什么好结果,不单单是因为功高盖主所致,军权在握,声威无二,就算是之前将军再是忠心,此时未必没有别的想法,这是其一,再者木秀于林,万人瞩目,就算皇帝自己没有杀你的意思,旁人呢?一个人上书你有反意,可能皇帝不会将你怎样,若是十个百个千个人都说你有反心,又该如何?

    眼前皇上确实是出于一片回护之心,且将话讲到了这个份上,以一国之尊,亲自跟自己解释,韩起想到这里,眼眶一酸,起身跪倒在地,声音哽咽道:“皇上的苦心微臣现在才明白,先前只是害怕皇上会杀了微臣,全未想到是皇上对微臣的回护,实在是该死的很……”

    张弃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漫声道:“这次攻宋说起来名声不错,战果也还可观,但着实算不得什么大阵仗,所以这赏赐也不会太重,在草原神女湖畔,有方圆百里的一个牧场,水草还算得上丰美,以前有一个部落驻足期间,不过草原战乱时已经被灭族了,后来黑鹰部落将那里改成了行宫,送了于我,我要来也没什么用,就当作此次伐宋的奖赏赐给你了,再赏给你一百个奴隶,四百匹战马,一千只羊,嗯,也能比得上草原上一个小部族的酋长了,不过,你杀了范续满门,屠了栾城,这些事情一定要下旨斥责的了,这二等将军衔儿就要降上一级,罚奉一年,你看如何?”

    韩起先是一喜,方圆百里的封地,这在大燕还没有一个人有这等的荣耀,就算是大宋当年极盛之时,最受宠的王爷也没这等的待遇,心下不由大喜,随后听皇上的话竟是官职降了一级,虽是知道这次肯定得受罚,却没想到伐的如此之重,大燕军中最重军功,低级军官只要有仗打,一般升迁极快,但官衔越高,则升迁越是艰难,至今大燕的将军衔只授予了三人,由此可见一般,而且军中都是实衔,多大的官职领多少兵马,皆有定制,这将军衔没升一级皆有天壤之别,如今一下降了一阶,不第于当头给他泼了盆凉水,之前的欣喜立时不见了踪影。

    当他见皇上已经将话说了出来,君无戏言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再说雷霆雨露具是君恩,他还能说什么,只得叩头道:“陛下赏罚分明,微臣心服口服,并无丝毫异议。”

    张弃也不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只是问道:“我想见见被俘的大宋太子李仁,叫人将他带进来。”

    他想见这个大宋的太子并不是为了想要立什么傀儡,更不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大燕现今的实力,实在已经不需要如此的麻烦,再说大宋朝廷在诸侯的眼里到底还有多少的斤两实在是说不准,这次没有通知任何朝臣,密诏韩起进京,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想亲自见一见这个“故人之子”,聊天?笑话,虽是张弃如今变了许多,但也不至于作出这等无聊之事来,主要是大燕大多朝臣都认为该将大宋皇室恩养起来,以显示皇帝之仁德,这也是历朝历代约定俗成的规矩了,对亡国之人表示有限的宽容,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不但能张显新黄并非暴虐之君,而且能很大程度上安定那些刚刚投降的前朝将领大臣们。

    但坏处也是有的,养虎为患的道理张弃还是懂的,史书之上不是有一个卧薪尝胆的故事吗,要是明知道暗地里有一条毒蛇伺候在你身边,却是顾忌着名声而不下杀手,这在张弃看来无疑是愚蠢的。

    所以他来到这里就是想要看看这位太子是不是一条毒蛇罢了。

    不一时,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被带了进来,张弃凝神看去,穿戴还算整洁,不过身为亡国之人,为了避嫌,只是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绸衣,五官和当年的李烨到也有几分相似,不过也许是境遇太差的缘故,和当年李烨风流倜倘,神采飞扬的样子实在是没有办法相比。

    神态之间疲惫之色尽显,脸色也是极差,显是在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头。

    进得大帐之内,看见高坐在上的张弃立时就跪了下来,“李仁拜见张叔父。”

    张弃一愣神,随即不禁一笑,想是这位太子为了保全性命,将他父亲当年和自己的交情搬了出来。

    这时韩起站起身来,“陛下,臣请告退。”他对这大宋的一般皇室没有一点好感,这太子李仁在被俘的时候,他也只是命人好生看顾,并未与其交谈一句,一来他出身北疆旧部,为了避嫌,二来也不愿担个欺辱旧主,薄情寡义的名声,还不如不见为上,方才又被张弃软硬兼施一番揉搓,头脑正晕的利害,于是想要避出账外也好寻思一下自己的前程。

    张弃摆了摆手,“你留下,一会儿我还有事问你呢。”

    张弃此时已经年近四十,但看上去却还象二十许人的样子,与地上跪着的李仁看上去年纪相仿,李仁却是一口一个叔父叫着,情景到是有些怪异。

    这李仁到也乖巧,闭口不提双方恩怨攻伐,“叔父大人,小侄这里有父亲给叔父的亲笔书信一封,敬请叔父御览。”说着从怀里贴身处掏出一封书信,双手举过头顶,帐中别无旁人,韩起赶紧上前一步将信接了过来,递到张弃手中。

    张弃哪里认得这些繁体字迹,随手又交回到韩起手中,“念给我听听。”

    韩起一千个不愿意搅和到这事当中去的了,本来还打算三缄其口,这时见张弃发话,心里大叹倒霉,今天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自己冲犯了哪路神明不成,事事都与自己作对,但皇上发话,他哪敢违抗。

    “大兄台鉴,兄之兵马已临我京师城下,弟自知命不久矣,回想当年,你我逢于草莽之间,一见如故,相聚数月,早晚听兄教诲,平生乐事莫过于此,但如今想来,也不知是幸或不幸,如不遇兄,弟本无大志,只愿作一安乐王爷罢了,遇兄之后,却是雄心渐起,诛权臣大族,掌朝野权柄,再不副当年纨绔,全拜兄之所赐。

    然,弟虽与兄相知,但国事不能害于私情,伤兄弟之情,实乃弟之万不得已,如此数年,兄弟之情尽泯,仿若仇敌,如今思来,悔恨弥深。

    ……

    今兄已胜出,兄览信之时,弟早已身死国灭……

    弟既身死,恩怨当消,兄有青云之志,雄主之才,当不会与弟之不肖子孙为难。

    不再多言,徒以自辱……弟,烨绝笔。”

    短短一封千余字的书信,片刻即完,但韩起却已是读的满头是汗,心里也早就已经乱成一团,刚才听李仁唤皇上叔父之时就已经觉得奇怪,还以为是这位被俘太子口不择言所致,这时才知自己想的左了,那大宋皇帝李烨与当今皇上竟然还有这层关系,也不知两人当年是如何相遇相交的,一个是大宋王爷,一个是烟云山悍匪,真真是有些不可思议,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后果实难预料,那些烟云旧人应该知道一些其中底细,但自己领军日久,竟是一点也没听他们谈起过此事,看来是得了皇上严令,自己知道了这个秘密,也不知是好是坏了,想到这里偷眼向张弃望了过来。

    张弃听的仔细,回想当年,自己所为多有幼稚之处,竟是将一个大宋王爷强自请进了土匪窝中,要搁如今,自己是绝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的了……

    浮想联翩之际,不由自嘲的一笑,眼中又自恢复了冷厉之色,也再无和这“故人之子”交谈下去的兴趣,“你且下去吧。”

    李仁一个亡国太子,本是自小锦衣玉食过来的,这些时日来受的苦楚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大宋到得今日,他这个太子吟诗作画还撮合着能行,要论起心机城府来,自小看惯了宫廷争斗的他也还将就,但要说个人胆量气度,着实有些不够格,面对张弃冰冷的目光,开头叫上几句叔父就已经是算得上了不得了,当日他父亲李烨在燕军兵围永安之时,将他叫进宫去,一番叮嘱,这才知道这位大燕皇帝与父亲竟还是旧识,当此性命攸关之时,立时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心中不住祈祷燕皇能看在与父亲的旧日情分上不要太过为难自己,但他出身皇家,也知天家最是无情,别说父亲与这燕皇不是亲兄弟,就算是血rou至亲,面对皇位也可能有刀兵相见的一天……

    这时听张弃叫他退下,神色之间也不见什么异常,心中到是松了口气,还待说上几句,但着实也没那个胆量,只得站起身来,躬身退了出去。

    张弃揉了揉眉头,脑海中闪过张宝在永安送来的密信,张宝即是大宋皇宫总管大太监,当年此人曾到烟云山宣旨,随行的禁军被张弃一怒之下杀了个干净,唯独这个张宝留了下来,作为张弃在大宋京师的探子,一些皇宫密事都是通过他将消息传到张弃手中,这些年这个张宝得张弃相助,从一个小太监一直升到总管太监,成为李烨心腹,大燕国势日盛,这张宝也是个乖巧之人,知道自己有把柄在张弃手中,从中又能得到不少的好处,这些年下来,到着实为张弃作了不少的事情。

    这次永安城门就是他假传圣旨给打开的,要不然以永安坚城,还不知道哪年哪月能攻的下来呢。

    这封密信就是张宝所写,信中说的都是大宋皇室各人的性情以及才能如何,有无野心之类,信中也提到了这位太子殿下,信中说这位太子殿下贪杯好色,性情柔弱如妇人女子,素无大志,但说话乖巧,母亲又是出身名门世家,很得李烨欢心……

    今日一见到是有七八分符合信中所说,怎么处置这位前朝太子,他此时心中已有定计。

    转头看向韩起,“你在这里驻扎上几天,之后我会派內礼司翟德过来,到时声势应该小不了的了,献俘嘛,让大家都高兴一下,也是好的,好了,别的话也就不多说了,今日所闻所见想你也不会对人说起……来人,备马,我们回去。”

    大燕七年十二月初八,黄道吉日,利出行,祭祀等事。

    大燕都城天安迎来了一次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仪式,大将军韩起凯旋回朝,献大宋皇室一百余人于阙下,大燕皇帝张弃立即下旨普天同庆,天安一时之间成为了欢乐的海洋,先是一队队打扮一新的南征将士列队入城,之后大燕皇帝张弃接见被俘之大宋太子李仁,之后封其为安乐侯,在天安南城赏赐其府邸一座,又在天安城西郊之地,划出一块庄子,将被俘的其他人等安置其内,派兵监管。

    随后就是一系列繁琐的祭天礼仪,更是挑起了天安百姓百倍的热情,天安城中酒香飘溢,欢呼声四起,一连过了十余日,百姓们忙着准备过年事宜,天安这才略微清静了下来。

    诸事略定,给大将军韩起的赏赐以及申斥也随着一道圣旨颁布开来,在大燕军中引起的振动到也不小,又赏又罚之下,诸人怎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越发觉得圣意难测,到是少了许多跟风进谏之人,韩起本人既未上折自辩,也未上殿请罪,好像事情本该如此一般,有心关注之人无不暗自猜测是不是大将军失了皇上的宠信,过了一些时日,年关将近,此事又无反复,也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