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仙踪
夜里的若邪山分外凉爽,来自北方的他还不习惯岭南的湿热,所以此刻渐渐舒了口气。李素躺在树下,借着松树筛下的月色,看着参差的峰影。满天星斗似乎伸手可及,他的思绪在夜色阑干里慢慢明朗了起来。 暮春时节,苍龙座隐现天际。一一数过东方七宿,这是他儿时的习惯,对于周天星宿有种与生俱来的兴趣,还有就是想找到一个答案,想到这里,李素伸手去摸摸贴衣挂在脖子上的玉佩,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自己刚过八岁生辰那年。 虽然自己对神仙逸史不是很了解,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件事他一直难以理解。 那是父亲刚走不久。记得那天自己去朝歌外的小山包发呆,自小他就习惯独处,一是性格使然,二来除了子建、琼仙和皙月也没有别的朋友,子建幽居未央宫,儿时的李素常随父亲去和他们玩耍。几个人虽然从小就是玩伴,不过,现在的子建可不是儿时的懵懂状态了,发起威来竟是有模有样,自己也不会像儿时那样无拘无束的和他开玩笑了,可是,李素自认为对子建绝非是臣子对王上的忠诚,更像是对伙伴的遮护,对“自己人”的照顾,当然还有不愿摆明的因素,自己是绝不会让任何人对琼仙和皙月构成威胁的! 这想法大概只有自己认真吧,外人应该还把他当作帝京贵族那一帮子弟吧,对啊,李素对朝歌政局的影响基本可以忽略吧,不过是世袭的侯爵罢了,虽然有“帝京四公子”的称呼,但是谁都知道在当今的朝廷,没有实力就没有发言权,一个人一柄剑又能改变什么呢? “李素不过是个世家子弟!”所有人都会这么想吧! 想一想安泰来手下的两卫高手,还有他府里那些供奉道士,都是实力高强的好手。 说道供奉道士,安嘉国虽然不常提起修道的真人,但是他们的存在却是有据可查的,据说开国的时候修仙道士很是普遍,各大名山都有仙踪,不过经过一系列的魔道纷争,现在竟然难寻踪迹了。据说即使现在有些门派还在活动,也是严格禁止修真界和凡人界的往来。所以寻常人别说见过,连听也不常听到修真界的事情。 但是那年发生的事就很是蹊跷了... 那日平常熟悉的山路似乎变得陌生起来,走到山顶回头看,连回去的路也望不见了,正奇怪的当儿,身后霍然一震,竟是平地里冒出个人来,来人一袭青衫到地,黑发及腰,浓眉入鬓,朗星俊目,李素反倒没太惊奇,不知觉的打量了一番,这人眉眼间透着几分熟悉,自己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不等他问话,那人却先开口,“素儿,你好吗?” 听这话果然他和自己相识,李素确是一头雾水,无论如何想不起他是谁,只得“嗯”了一声,那人径直走到跟前,抬手拿住了李素的左腕,李素也没挣扎,便是直直地看着他。 一股暖流顺手向四肢蔓延开来,那人示意李素坐下,自己也盘腿坐下,张目凝视,眼神就如实质般,从头顶向下似乎看穿了自己的五脏六腑。过了一会,口中说着“不错,不错”,然后又问“读书了吗?”李素答说童蒙、小学等书都念过了,“那便够了,你看好了”另一只手抓上了李素的右腕。 这下,奇事便发生了,李素低头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內腹,只见从小肚到上身布满了纵横脉络,有两条白气从手腕涌入,先顺胳膊行走,再汇入小腹,交结在一起,如两头蛇一般,那人说道:“看仔细了,记下白气行进的路子!” 两道白气兵分两路,向上到脖子,再绕行到后脑,李素奇怪自己好像连脑后都看得清楚,在脖梗交会,又分开,再沿后脑两侧最终交汇到头顶。 那人“哼”了一声,从鼻孔里飘出两股青烟,直向李素的脸上来,簌地钻入他鼻内,头顶的白气也分出两股,与这两股交接。 顿时,李素仿佛身入大海,不由得飘了起来,浑身发暖,要是他能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必然会觉得好笑,现在李素的头发也直了起来,仿佛被雷打到! 他只觉眼一亮,同那人眼眸接触如遭雷噬,意识逐渐迷茫,如同进入云里,沉沉睡去。 半晌,李素回复过来,那人坐在一边似乎一直注视着他,见他醒来,拿出一块玉牌(就是这一块了),“素儿,这玉牌收好,日后自有用处,”递过之后,又说道“你听好,我这里有四句歌诀,先背会,有朝一日体会出深意,便有小成” 李素不豫有它,跟着背起来,那人一念一顿: “无心守丹田, 先天气脉绝, 生死相回转, 入灭有洞天” 看李素已记牢,那人又说道“五年后内息就有基础,十年可成,机缘在此玉牌,切记切记,到时候一切应会明白” 说罢,在李素头上轻抚几下,似是有些不舍,最后还是转身离去,只见就迈了几步,便在远处,瞬息间竟然连人影都看不见了。只剩下李素一人,如梦如痴,不觉自己已经在山下,要不是手里的玉牌,李素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此后,每天夜里李素都会梦见自己肚子里的那两股白气先是从小腹向上在由后脑汇到头顶,再分两条呼出鼻息。如烟气般的鼻息一呼一吸,随着时间的推移,鼻息越来越短,到十二岁基本已不察觉。只是除了比平常人六识更灵敏外,李素并没觉得有何异常,和羽林卫的教头们学骑射搏击之技的时候也只是感觉进境稳步,完全没有像得到所谓的内功真传了。 只是那个玉佩一面刻有一团火焰一般的纹饰,一面是象星图的纹饰,所以李素便常向司天监的学士们请教天文地数。不过这满天的星宿却没有玉佩里这一个,这次出来李素到有一半是为了弄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桩奇事的来源的。 说到学武,自己的基础倒是扎实,不过看过征西将军魏无咎府里那几个供奉道士的法术,李素便觉得自己倒象是小儿科了,隔空移物、水火不近,硬是看得他目瞪口呆。但是有人说出来露面的大多是些跑龙套的角色,真正的剑仙以气御剑、芥子须弥,岂是寻常人得见的。 再说,武学一道,杀敌疆场,驰骋千里,可说是真道,但现在单人独力怎能撼动局势!子建为当朝王子,贵不可当,自己也是世袭武威候,可是在魏无咎辖制的青龙白虎两卫面前,却似乎无力可敌,还不如安泰来一句话有用。所以,有势必得有力,有势无力,危在旦夕,无势而有力,恐不能久长呀。所以现在的拓跋鲜卑、翰夏、三苗处心积虑要扩大羽翼,其实何尝不是为了自保呢? 夜深了,四周无语,静得可以听得到鱼尾扣水的声音,李素盘膝打坐,那早已习惯的气息流动,仿佛可以随心所欲,慢慢安眠静息。 突然地,空中有一股气息切近,有过上次在客栈的经验,李素意识到附近有人活动,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过程,他半自觉的双臂上举,攀住背靠的松树,再抓枝干,借按压之力,弹身上树,几乎没发出半点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