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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第三七章 陆家的算计

    船队到了西朝鲜湾,高丽称西海,的时候一分为二,商船和去辽东参加典礼的百姓继续坐船去渤海府的来苏港或者营州港,而各路使节一行则是到安东府的大东港停靠,然后从陆路去辽阳城。

    安东知府正是郑之原。

    赵桓自然是认得郑之原的,此时见原本熟悉的郑之原穿着一身怪异的官袍跑来迎接,顿时觉得无比怪异。郑皇后不止一次地强调郑家子孙不得出仕,这郑之原在中原大宋做不得官,想不到跑到中原之外来却成了一方大员。

    自有一番客套和礼仪休提,郑之原接待了一众使节之后,却是也跟着去往辽阳。

    从大东港到安东城,然后沿着笔直的官道经来远城过连山关直到辽阳,这一路上的道路全是用青石铺就的可供四辆马车同时行驶的大道,大道中间部分用虽碎石铺成一条直线将道路隔成两半,车马皆是靠右行驶,这是民道,专供百姓商旅使用的。

    另外还有兵道。因安东靠近高丽,可谓是近在咫尺,为防备高丽有朝一日突然发难或者是调兵攻伐高丽,这条兵道是按照一级兵道来修的。

    所谓一级兵道跟民道的划分差不多,跟一级民道一样,都是可同时供四辆车马行进的道路,只在府与府之间所用,但兵道在车道两旁又多了一条四尺宽的快马道,却是为快速传递军情或者传信兵所用。

    赵桓他们走的正是民道,此时的民道之上车马连绵不绝,商旅倒是不占多数,大多是去往辽东参加庆典的人。

    不过,赵桓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正聚集了不少衣衫褴褛的人,这些人在身穿黑甲的士兵的敦促下正在平整土地搬运青石,显然是正在建造道路。

    这种道路很奇怪,先是垒土,用土垒成高达将近二丈的土坝,坝上再铺上奇怪的沙土,用这种沙土铺成路面,路面铺好后却禁止人踏上去,然后路边还用围栏围起来。

    郑之原本邀请跟赵桓同车,赵桓正好有个询问的对象,连忙将他的疑问问了出来:“平则兄,未知此乃何物?看似道路,但道路哪有这种建法的,居然建在土坝之上,如此高的道路又有谁敢在上面驾驶。”

    “这是驰道。”郑之原见赵桓问的也不是什么机密,很痛快就回答了,“大王拟以辽阳为国都,废府建尹,已然下令迁各地富户商贾入京,得三万户,又从辽国中京道掠得汉、奚百姓近六万户,尽数纳入辽阳尹之地。此时的辽阳尹已有户十余万民六十余万,如此之多的户口,又多为富庶之民,可以想象以后光供应辽阳尹之地日需货物极为繁多,光靠营州和安东至辽阳的两条民道已经不敷使用,大王是而下令建驰道。”

    赵桓此时也懒得再纠缠林靖文称王这个问题了,他现在对辽东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比如说眼前的驰道他就很感兴趣,却问道:“何为驰道?”

    “所谓驰道即奔驰无阻之道。如殿下所见,道路皆建于高台之上,行人不得上,单有马匹亦不允许进入,乃是专供车辆所用。驰道之上,车辆必须奔驰,而且因为没有行人马匹相阻,其速不下奔马。按照总理院的推算,从安东城到辽阳城,车马在驰道上行驶的话只需半日时间,若是从民道行走,即使中途无有停顿也需一日多的时间。”

    “那倒在土坝上的沙石是何物,怎的呈泥浆状?”赵桓眼尖,老远就看到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正往土坝上倒一些浆状沙土,倒完之后却小心的很,惟恐踏上刚倒下去的泥浆。

    “其为水泥。”郑之原笑着道:“那些奴隶往土上倾倒的是水泥,匠艺院按照大王的要求最新研究出来的。水泥平时为灰色粉末状,混合沙子再以水搅拌之后片刻之间便凝实,待晾晒几日之后,混合物便如同坚石一般,甚是坚固,若混以钢条更是结实无比。”

    赵桓听得傻眼,水泥,这是什么东东?又是水又是泥的,貌似土跟水一合就成泥吧,难道这水泥便是用土混水合起来的?

    郑之原知道他听不明白,也不多过解释,中原轻贱匠艺,视之为奇yin技巧,这与林家大不相同,不,是截然相反,跟中原人谈这个还不如去跟他们聊诗词歌赋,中原人好的是这个。

    当然,只是说文人士子好这个。

    郑之原正是这么做的,转眼就跟赵桓他们聊起了诗词歌赋,大大地风花雪月一番。

    一路无话。

    一日之后,众人到达了辽阳城。不过,一见之下,赵桓虽然震惊于辽阳稠密的人口和繁华,却对这座所谓的国都嗤之以鼻,连城墙都没有的城池也能作为一国都城?

    辽阳此时的确没有城墙。

    现在的辽阳每日都有众多的人携家带口地迁入,实际上这种入迁情况自林靖文打下辽阳城之后就一直没停止过,人口呈爆炸性地增长,总理院的那些个官员们完全看不出来辽阳城到最后能有多大的规模,林靖文又没有指示按多大的规模建城,这城墙便一直没建,而原来的老城墙早就被拆了。

    加上林家府库这段时间一直紧张,也抽不出钱粮来修建除了长长脸面之外暂时还没什么用处的城墙,奴隶也不够用——没人,没钱,没粮,拿什么去修?

    所以赵桓现在看到的就是虽然繁华但一点光秃秃连件“衣服”都没有的辽阳城。“如此而已。”赵桓很是不屑,中原富庶,繁华的城池他见的多了,论繁华眼前的辽阳城目前远比不上汴京,所以,在他看来辽阳城完全没有什么特出的地方。

    赵桓他们,还有高丽北方朝廷、高丽李家、岛律义家他们一众使节都被迎入国宾馆,另外扶桑朝廷也派出了使节,辽国和金国自然也派人来了,还有东北各部落各大小势力也多少派了人来,一时间小小的国宾馆倒是热闹非凡。

    此时的松江府,陆青城正在接待青州陆家的人。

    陆成方正坐在上首,旁边陆成皋、陆青佐左右分坐,陆青城则陪在下首,而以前的老熟人陆青虹,对不起,这厮现在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只是侍立在一旁而已。

    陆成方正是陆青城的爹,青州陆家现任家主,而陆成皋则是陆家的智囊,陆青佐是陆青城的亲三弟,现在看来已经从跟陆青虹的角逐中胜出坐稳了继承人的位置了。

    此时的陆成方显得很是语重心长,正大肆规劝陆青城:“青城,你考虑好没有?此次正是大好机会。那林靖文正被北方的辽国和金国围攻,其背后的高丽也蠢蠢欲动,又面临着被朝廷责罚的局面,现在他是自身难保,你脱离林靖文正是其时。朝廷现在还未宣布林靖文谋逆的消息,只要你率先向朝廷揭发朝廷定会论功行赏,加上我陆家再从中打点一二,到时候这松江府定当为你掌握。”

    “此时的松江府民过十万繁华富庶非常,端的是少有的大府,青城侄儿掌了如此大府,不但青城侄儿自己得利,于我陆家亦是大有好处。”旁边的陆成皋大叹道:“那林靖文当真是少有的人才,松江原本不过是个偏僻贫瘠的小府,当官的谁都不愿意到这里来,但林靖文以区区商贾事兴盛一府之地,现在的松江府却是两浙路少有的繁华富庶之地,不同凡响。特别是华亭县,其繁华之名连北方的青州都有传闻。”

    陆青城的态度是恭敬异常的,自己生父么。不过,听了陆成方的劝,他却是哑然失笑,反问道:“爹,谁告诉你林家正被辽国和金国围攻的?高丽是不是蠢蠢欲动青城不知,不过青城可以肯定的是,即使高丽有心出兵辽东亦是无力,至于朝廷的责罚,爹以为朝廷能管到远离中原的辽东么?”

    “你的意思是还是不肯照我说的去做了?”陆成方大为不悦,皱了皱眉,不过转眼又舒展开来,重新摆出一副蠢蠢劝导的模样,道:“消息是我陆家安排在高丽的人费尽艰辛传回来的,应该错不了。林家大厦将倾,青城你应该早谋退路才是。”

    陆青佐也帮腔道:“是啊大哥,林家这次是真的要完了,四面八方皆敌,而且林家之民多为宋人,只要朝廷宣布林靖文为叛逆,其民必群起而反,林靖文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爹和三弟勿要欺我,”陆青城笑容不改,道:“青城收到的邸报却是说主公西征辽国得胜而还,北伐金国俘其皇帝破其国都,安东边境安稳异常,可以说,林家大兴正在眼前,何来倾覆之说?”

    陆成方大吃一惊,和陆成皋对望一眼,原来他们在七月的时候得到安插在高丽的人传出的情报,那份情报根本就简单的很,只是说林家擅自出兵攻占了辽东而已,什么被辽国金国围攻却是他们杜撰出来的,高丽稳不稳他们也不知道,不过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当然是怎么危急怎么说了。只是,没想到陆青城的消息这么灵通。

    陆成皋向陆成方使个眼色,却问陆青城:“那份邸报真实否?贤侄可曾确定?可别被那陆青城给骗了。”

    陆青城一听,勃然大怒,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正待发怒,最终忍了下去,只是平淡地道:“爹和二叔莫要挑拨了,我家主公对我信赖有加,委以重职,不曾有丝毫怀疑。主公待我以诚,我必待主公以忠,不敢有负。”

    “重职?”陆成方冷笑不已,“所谓重职就是松江知府?你远离辽东千万里,不入林家中枢,何来重职之说。”

    “政和六年,青城得主公信任,委以大律政官一职,政和七年改为律政使,即使青城远在松江已不得免,近岁,主公伐辽东,以青城鞍马辛劳多年之功封为二等子,封地三十里、奴隶两百、金币过万。好教爹和二叔得知,青城即日便会离开中原回辽东,你们若是再晚来几天就见不到青城的人了。”

    “什么,你要回辽东?”陆成方正吃惊于陆青城所得的官职和封赏之中,听陆青城所要走更是大惊而起,“难道你们舍弃松江基业不要?就象以前舍弃登州那样。”

    “谈不上舍弃不舍弃,松江本就是宋地,我家主公只不过是借其地积聚实力而已,本就未当松江为基业所在。”陆青城突然哈哈大笑,对陆成方他们一拱手,“还是你们这些家族势力在登州教的好,自登州之后,我家主公从未将重心放在中原,别说此时松江基本已然被我迁走,即使丝毫未迁又待如何?我林家也不缺松江的些许人口。”

    “什么,你们将松江搬走?”

    陆青城点点头,大为同情地看着陆成方他们,道:“你们的算计只怕要落空了。自一年多以前我林家便从松江往外迁徙百姓,一直以来从未停止过,而在你们上次来找我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你们向朝廷揭发的事,你们上次来松江之前我就已经着手加急迁徙松江之民。经过三个多月的紧急搬迁,现在的松江只是外强中干而已,百姓十有七八都已迁走,华亭的那些织坊工场更是早就搬走,现在的松江只余下一些零散的百姓而已,再过半个月我也要随军回辽东了。”

    “这不可能,未何你们如此迁徙百姓外面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谁说没有消息?”陆青城反问道:“至少杭州的朱勉便知道一些,只是松江扼杭州上游掌握了朱勉北归的道路,他不敢过问而已。而且,一年来松江一直向外面表露出流民不稳的迹象,豪强商户纷纷外逃,周围各州府已派兵封锁了松江的出路,在这种被封锁的情况下,有些消息只要稍微注意保密,外面便毫不知情,此事不足为奇。”说到这儿,陆青城笑咪咪地问道:“你们两次来松江就没觉得松江的人一次比一次少吗?现在松江十之八的人口都集中在松江府城了,但别的地方根本就没多少人。”

    陆成方等人听得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