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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竹林结义

    银河清浅,珠斗斑斓,一轮团圆皎月从东升起,照的竹林犹如白昼。

    香案立在空地正中央,香烟渺渺,檀香浓烈,一位道士打点牲礼停当,取出做了法的疏纸,问道:“官人们过来烧纸,哪位居长?哪位居次?排列好了,好让小道书写诸位尊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极有默契的一起指着程秀秀,异口同声的道:“程娘子当得居长。”

    “我?”程秀秀眉毛扬起,纳闷的道:“这结拜理应叙齿,花子庆大过我,该是他居长。”

    花子庆急忙摇手,说道:“这可折杀某了,不过是虚长几岁,今次结义,为长者要大家衷心敬服才好,我花子庆何德何能?不可。”

    “花兄所言甚是。”白天化笑道:“程娘子有威有德,武艺第一,人品端正,急公好义,好打不平,自当居长。”

    “正是。”又极有默契的,大家笑嘻嘻的一致赞同。

    程秀秀皱起眉头,心中有些犹豫,但架不住众人大力拥护,即使再三谦让,还是被一干无良之人逼勒不过,只得做了大姐。

    接下来,众人按年龄排列,这第二便是花子庆,第三李睿,第四白天化,第五长孙冲,接下来,依次是黄伯修,卜猴,尉迟珊珊,单莺和有苦说不出的萧逸了。

    那道士单手合十,上前道了声恭喜,说道:“名讳都以写好,这疏词,小道才疏学浅,不敢献丑。”

    长孙冲傲然一笑,当仁不让的道:“拿来,某亲自执笔。”

    似乎是早有准备,长孙冲胸有成竹,片刻工夫就已写好,很显摆的念了一通,那文词绚丽多彩,艰涩难懂,听的众人头晕脑胀,程秀秀气道:“停,此乃意气相投的结拜,不是金銮殿上的颂词,不好。”

    咧咧嘴,长孙冲暗骂自己对牛弹琴,忘了这些家伙都是不学无术之人,稍微沉吟一下,当即又重新书写了一遍。

    很得意的举起疏纸,长孙冲又念了出来,前面还中规中矩,头头是道,渐渐的,众人额头冷汗忍不住流下。

    “仗此真香,普同鉴察。伏念冲等生虽异日,死盼同时。”

    长孙冲稍一停顿,有意让大家听的更明白,遂自作聪明的改用起大白话,朗声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日死,有一人折损,犹如十指连心,当求生死与共,福祸同往,虽刀山火海,千军万马而慷慨赴死,誓不负今日之言,若违此誓,当万箭穿心,天人共弃,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永坠轮回。”

    “停,停。”

    冷汗好似瀑布般流淌而下,心中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好家伙,其他人全都在心里呸,呸的吐了几下,急忙开口阻止长孙冲这书呆子继续念下去,尉迟珊珊眼疾手快,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疏纸,也不敢烧成灰烬,生怕应验了这誓言,一双小手用力,把疏纸撕成了片片蝴蝶。

    “哎呀。”长孙冲心疼的看着到处飞舞的碎末,不满的叫道:“为何给撕了?”

    光顾着心疼自家的心血化为乌有,长孙冲却没注意到,其他人表情怪异,额头冒汗,顾左右而言他般的眼神飘忽。

    李睿松了口气,在心里一个劲的默念,当不得真,当不得真,满天神佛,此乃戏言。一直念了十几遍,这才心虚的皮笑rou不笑的说道:“哈哈,长孙兄写的好,不愧是饱读诗书之人,不过嘛!这有事弟子服其劳,这剩下的,自有,那个,对,自有年纪最小的萧郎出力就好了,不敢在劳烦你。”

    “是极,是极。”花子庆大声赞同,忽然闪电般回过头去,神色狰狞,狠狠地朝夜空吐了口吐沫。

    悄悄躲在一棵树下,黄伯修使劲用脚在地上反向画着圈圈,双手合什,不停的朝天拜拜。

    程秀秀和单莺在一边冷眼旁观,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这些虚伪之极的家伙,再一瞧,就见萧逸一脸虔诚,反复在胸前比比划划,神神叨叨的念个不停。

    而那站在黑暗之中的卜猴更狠,竟然掏出一把锋利匕首,在手臂上刺出点点血滴。

    “哼,就知道这些家伙靠不住。”低声咒骂,程秀秀和单莺,尉迟珊珊不约而同的,素手翻起几个只有女人才清楚的私密手印。

    茫然不知身边这些即将为结拜兄弟的家伙们,全都是心中腹黑的一群无耻之徒,长孙冲意犹未尽,豪气干云的大声道:“今晚结拜,当学那三国桃园结义,同生共死,义气为重,方不负此生。”

    “哥哥豪气。”

    黑暗中,白天化如同鬼魅一样的出现在长孙冲身边,劈手夺过卜猴手中的匕首,拉起长孙冲的左臂,动作迅如闪电,用匕首尖在其手指上用力一刺。

    “哎呀。”

    长孙冲吃痛的喊了出来,就见白天化举起自己的手,往那香案上的酒碗中,狠狠一用力,倾下几滴鲜红的血液。

    “好!”

    众人纷纷大声鼓噪叫好,唯恐天下不乱,然后有模有样的依次上前,趁着长孙冲被拉走的时候,装模作样的用羊血代替。

    轮到萧逸时,更是随意的做了个动作了事,刚转过身,就接过尉迟珊珊递过来的疏纸,然后在无数道严厉警告的眼神注视下,硬着头皮笔走龙蛇,亏了有长孙冲珠玉在前,这些日子又恶补了一些唐朝书籍,倒也笔法娴熟,出口成章。

    那请来的道士都看傻了,呆呆的望着这群心怀鬼胎的年轻男女,心里不禁为那贵族公子大感委屈,暗叹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一手端着萧逸送过来的疏纸,一手死死攥着不知谁人递过来的二两银子,道士庄重的咳嗽一声,马上换上笑脸,道貌岸然的说道:“吉时已到,还请诸位官人烧香,按长幼站好。”

    气氛逐渐转为庄重肃穆,程秀秀神色恭敬,当先走到香案前,看了眼正前方悬挂的玉皇大帝神像,此刻方郑重神色的燃起一炷香,拜了几拜。

    花子庆和李睿相视一笑,随后跟上,李睿拉着长孙冲,在其他小弟小妹们那崇拜的目光中,飘飘然的烧香礼拜。

    其他人依次而上,很快,并排站在香案前,年长的在中间,年幼的分两边而站。

    推金山倒玉柱,众人一同双膝跪地,此时月圆星朗,香烟缭绕,正是:

    才见扶桑日出,又见曦驭衔山。

    竹林义结金兰,树梢新月弯弯。

    原本心思各异,不想誓比金坚。

    大唐十虎悠悠,天道循环不休。

    道长徐徐展开疏纸,朗声读道:

    “维大唐国信士程秀秀,花子庆,李睿,白天化,长孙冲,黄伯修,卜猴,尉迟珊珊,单莺,萧逸等,今夜沐手焚香请旨。

    伏为桃园义重,众心仰慕而敢效其风;管鲍情深,各姓追维而欲同其志。

    况四海皆可兄弟,五岳同为姐妹,岂异姓不如骨rou?是以涓大唐贞观六载,九月九日,营备猪羊牲礼,鸾驭金资,瑞叩斋坛,虔诚请祷,拜投昊天金闕玉皇上帝,五方值日功曹,本县城隍社令,过往一切神仙,仗此真香,普同鉴察。

    伏念吾等生虽异日,嗯。”

    说到这里,道士情不自禁的汗了一下,紧接着就感觉能杀死人的目光瞬间袭来,吓得道士急忙含糊其词的念道:“伏念吾等生虽异日,死不同时,期盟言之永固。”

    长孙冲笑呵呵的没有反应过来,其他人自是心中闷笑,心满意足,接着倾听这位道长朗读。

    “今后安乐与共,颠沛相扶,思缔结以常新。必富贵常念贫穷,乃始终有所依倚;情共日往以月来,谊若天高而地厚。伏愿自盟以后,相好无尤,更祈人人增有永之年,户户庆无疆之福,凡在此时,全叼覆庇,谨疏!”

    道长读毕,众人拜神已罢,依次在神前交拜了八拜,萧逸尤其感到新鲜,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一丝不苟的互相磕头。

    接下来一起送神,饮下血酒,焚化钱纸,收下福礼,道长带人把蒸好的猪羊卸开,鸡鱼果品之类的整理停当,俱是大碗大盘的摆下两桌。

    程秀秀贵为众人之首,被小弟小妹恭请坐于首席,其余依次而坐,道长侧席相陪,须兒,酒过数巡,众人谈天说地,猜枚行令,耍笑哄堂,不必细说。

    饮酒热闹间,淡淡的离别思绪渐渐升起,程秀秀等四人明日即将动身回京,此刻都有些不舍,即使大家心不算诚,但总归是磕头拜了把子,这满天神佛都已经作为见证,其誓言那是一生都无法抹掉了。

    各诉衷肠,白天化和黄伯修,卜猴一等小玉伤势有些起色,就会起程直下洛阳,然后经水路坐船而到扬州城。

    花子庆依依不舍的叹道:“你们三人都走了,大姐她们明早就会返回京城,这里就只剩下我与李兄,萧郎了,唉!”

    李睿一口喝干杯中酒,摇头道:“过几日,恐怕我也要走了。”

    众人惊讶,急忙追问,李睿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北方时有盗贼侵袭,边关几次告急,我以收到吏部官文,差我去尉迟老将军的治下为吏,日后相见无期,唉!”

    大家纷纷感叹,眼瞅着这刚刚结拜,转眼间就要各分东西,不由得大为扫兴,程秀秀身为大姐,皱眉道:“等一回京,奴家就着手为四郎改换名姓,对了,四郎可有想好的姓名?”

    “四郎?”

    众人一开始都有些发蔫,不过随后就恍然大悟,白天化在兄弟中排行第四,自己兄弟姐妹之间,自然会以四郎这个昵称,此举不但显得亲密,外人还不知所云,甚为隐蔽。

    白天化轻笑点头,略一沉吟,低声道:“我母亲姓王,当以此为姓,生平最敬佩当年圣人所率领纵横无敌的玄甲铁骑,嗯,在取一个天策府的策字,就叫王玄策好了。”

    咣当!

    扑通!

    连着两个声响,众人不免吓得一跳,就见酒杯落地,那十郎萧逸竟然一头栽倒在地上,白天化急忙把这位最小的兄弟搀扶起来,就见这平日最是潇洒不羁的少年郎,此刻嘴唇哆嗦,受了惊吓般的喃喃道:

    “王玄策?王玄策?哎呀,老天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