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退却
飘飘扬扬的雪花已经下了十余个钟头了，富士山酒店周边的数十里的一切都被这百年罕遇的暴雪所覆盖。厚厚的积雪将大地变成了雪白色的世界，纵然积雪最少的地方也可以没过常人的胸口，在一些低洼的地方，积雪甚至于可以没过人的头顶。 “真是一场好雪啊！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忘记那肮脏的人界！”曾经出现在富士山酒店花园内的异人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坡下那白雪皑皑的大城，大声地笑道，“只可惜，羽蛇一族这一次并没有人来，我相信洪水将是洗涤这块大地的最好方法。” “林郴大人，傀儡人们真的是全军覆没了吗？”雪姬面带忧虑地低声问道。 “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竟然几乎是全灭！”林郴淡绿色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看来酒店中还是颇有几个人物的。特别是这个人，他竟然有一只火属性的妖狐为伴，我的傀儡人多半都是被妖狐所放的妖火所毁，真是失策了。” “妖火！”雪姬花容失色，掩口惊呼道。cao纵冰雪的雪女对妖火的威力自然是了如指掌，这可是她们的天生克星。未成年的雪女甚至于经不起最低级的妖火片刻的灼烧。 “嗯，就是他！”林郴的右手轻抬，阴天乐与绯狐的形像在半空中显现了出来，正是他们剿灭酒店中傀儡人的一幕。 “是他！”雪姬难以置信地说道，“他就是那个阻止我们向阴阳师报复的年轻人，使我们功败垂成。可是当时他的身边并没有那只妖狐啊。” “你说的那人就是他？”林郴也不禁一怔，他来到这里时，雪女与阴阳师之间的战斗已近尾声，只是听雪姬说到过有一个年轻人，采取了卑鄙的偷袭手段，擒住了雪姬的族人，逼她们放弃了几乎是到手的胜利，还不得不退出富士山酒店。 “就是他！”雪姬美丽的双眼中闪过丝丝怒气，狠狠地瞪着半空中的阴天乐影像道。若不是阴天乐半道中插进一腿来，雪女们早已经将酒店中的阴阳师全部都擒住了。有了这些阴阳师做人质，不愁阴阳师们不答应自己的条件，至不济也可以拿他们换回一些族人的自由来。 就是因为他的横插一脚，令雪姬的美梦成为了空谈，不但阴阳师没有捉到，反而令自己的族人不得不在这危险之地再多停留五个小时。若不是如今日本全国异事频发，阴阳师们忙得焦头烂额，人手极为不足，恐怕早已经被闻讯赶来的阴阳师们所收伏。 “他好像不是日本人？”林郴又多看了阴天乐两眼，面带疑虑地道。 “他是中国人，好像是和几个晚辈师侄在一起。”雪姬侧头回想了片刻才回答道，“听他的口气，似乎也不愿意与我们结怨。” “那为什么不对他们网开一面，放他们离去？”林郴不解地问道。既然阴天乐与那些日本阴阳师并非一伙，又不愿意与雪女们结仇，放他们离开富士山酒店不就可以了。又避免了结下新仇家，同时分化了敌人的力量，可谓是一石二鸟。 “林郴大人，当时我们胜卷在握，对他的话又是半信半疑，更何况那些来自中国的道士曾经和这些阴阳师们一起消灭了噬血蜂群，我怎么能相信他那一番说辞。”雪姬辩解道，心中却是有几分悔意。早知如此，不如如林郴所说，放阴天乐他们离开，也不至于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 “这倒是也不能怪你，我也没有想到这富士山酒店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一个人物存在。”林郴微微地点了点头，叹息道，“中国人所说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果真是很有道理的。” 雪姬看着漫天的雪花，沉默了半晌，突然跪倒在了林郴的面前，颤声道：“大人，雪姬恳求大人出手除去此人，雪女一族将永生永世感激大人的恩德。” 林郴右手五指一拢，半空中的景像立时消逝无踪。“雪姬，不是我林郴不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实在是现在的我对他也是无能为力啊。” “大人，这不可能啊！”雪姬震惊地抬起头，一脸诧异地看着面前的林郴，她万万没有想到林郴竟然会自认不是阴天乐的对手。 “雪姬你有所不知，从妖界越界而来的我，实力本已受损，若不是日本林地众多，草木茂盛，纵然是现在的实力，我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恢复。况且妖火对我本体有很大的威胁，如果说没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我是决不会和他正面为敌的。”林郴叹了口气道。 雪姬心中百感交集，她也明白林郴所言不虚。木属性的他自然会对火属性的妖狐大为顾忌，更何况是一名已经能控制妖火的妖族。可是如果说就这样放弃，却又令她实在是感到不甘心。她筹划了近一个月，集结了那么多族人，才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救出族人的珍贵机会，如果说放过了，下一个机会不知道何时才会再来。 “雪姬，在那酒店里还有两个神圣教廷的好手，我刚刚收到消息，两名第八代的血族在富士山酒店遭到了神圣教廷圣骑士的伏击，一死一重伤。”林郴沉默了片刻，伸手将雪姬扶了起来，低声地说道。 “什么！”仿佛一道无形的霹雳击中了雪姬，令她全身都为之一颤。身为雪女一族族长的她，对西方的魔族自然不会是一无所知。血族的威名自然也是早有耳闻，八代血族的实力意味着什么，她可是清楚得很。 “林郴大人，那依您之见，我们与阴阳师一会的约战还用去吗？”雪姬抬起头来低声地问道。 “唉……”林郴的眼中透出一丝不忍，“依我看，你们还是放弃了这一次的行动吧。原本我以为，先有血族，后有我的傀儡，会大大地削弱他们的力量，为你的胜利铺平道路。不过现在看来，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那些失陷在阴阳师手中的族人固然重要，但是你要更珍惜你现有的族人啊！” 林郴的话仿佛晨鼓晚钟般令雪姬心头为之一震，原本显得有几分迷茫的双眼清亮了起来，显然是心中已有所取舍。 “大人，雪女一族永世感谢您今日的指点！”雪姬盈盈一礼说道，“雪姬这就去安排族人们撤离这里。”既然没有把握打赢阴天乐，雪姬决定不让族人再去无谓地用生命和自由冒险。这里是日本的腹地，阴阳师们的第二批支援随时有可能出现，多呆片刻就会多不少风险。 “慢！你们打算回哪里？”林郴伸手拦住了她，问道。 “姐妹们大多都居住在北海道地区，其他三岛上只有很少的一些，住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中。只有这样，才能减少被人类发现的可能。”雪姬黯然地说道，要知道千载以前，雪女的足迹可是遍布日本四岛，族中人口上万人，堪称日本本土妖族中名列前茅的大族。今天，只有在寒冷的北海道地区，还有着她们的立足之地，其他三岛的雪女们，大多已被阴阳师捉去当了式神，族中人口更是锐减到不足千人。 “雪姬，经过这一次雪女们对阴阳师的围攻，虽然你们顾忌着那些变成式神的族人，而对这些阴阳师手下留情，并未造成他们的伤亡。但是，这场暴雪和超过寻常的低温必然使得众多的日本民众死与非命，可以说你们与日本的修行者已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深仇，虽然现在他们被我们搞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但是如果说一旦他们腾出手来，必然会向雪女一族进行报复，这个问题你想过了吗？”林郴肃容问道。 雪姬不禁花容惨淡地苦笑道：“大人，这个后果雪姬早已想到了。雪姬本来与族中长老商定，救出不幸落在阴阳师手中的族人后，即举族迁移到北极圈以内，觅地隐居起来，从此再不与人类有半点交往。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了。”做一个抛弃了苦难族人的族长，雪姬她实在是做不到。 “雪姬只能回去后，对住地周边多加巡视、严加防备、提防着人类的偷袭。不过，我想人类短时期内是顾不上对我们的报复的，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做这些准备。”雪姬低声地说道。 “唉……”林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可惜妖界之门短时间内无法打开，否则你们举族迁居妖界，从此再无人类与你们纠缠不休了。不过……”林郴看了看满面愁容的雪姬，将后面的话咽了后去。自己是因为与雪女一族颇有旧缘，才在此次行动中助她们一臂之力。 不过雪女一族目前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纵然到了妖界，恐怕也只能依附在某位领主属下。到了那个时候，很难说她们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好。毕竟妖界是一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只要不触犯众怒，违反妖王的禁令，没有人会来管你杀了多少弱者，这也正是妖界中高位妖精不断出现的最大原由。 但是，以林郴所知，妖界数万年来，从未发生过种族灭绝事件。纵然是最弱小的种族，当他们有灭族的危机时，妖王的使者就会出现，颁下禁杀令，给他们充分的时间恢复元气。妖界，对于弱者个体来说，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但是对弱小的种族而言，无疑就是天堂！ 雪姬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林郴，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如果没有，雪姬要先告退了。”现在的她急于将族人们带离这危险之地，天知道阴阳师们什么时候会再派来第三批援军。 “雪姬，将这个收好，日后对你们雪女一族想必用得上。”林郴虽然是犹豫再三，仍然将一块手掌大小的绿色树皮状的物品递给了急于离去的雪姬。 “大人，这是什么东西？”雪姬将手中的物品翻来掉去的看了半晌，这常人巴掌大小的东西通体翠绿，纹络清淅，看起来就像一块以翡翠雕刻而出的苍松树皮，十分的惹人喜爱，可是除了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充沛的妖气外，其他雪姬是一无所知。 “想必你也知道，妖界之门正在这富士山山腹中，那里自有一片天地。这是我信物，可以借此打开通向那里的通道。如果说情况紧急的话，你们可以凭借此物，在那里暂避一时。”林郴说道。 “大人的恩德雪姬感激不尽，我代我的族人们在这里叩谢大人了！”雪姬双手捧着林郴的信物，跪伏于地，颤声地说道。 “唉，区区小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林郴连忙将她扶起，正容道，“我近期就要离开日本，前往人界各地收集植物的种子，短期内可能不会回到日本。你们雪女一族要多加小心，若有大难，要及时地避入富士山中。” “雪姬明白！”雪姬深施一礼后，转身走入了漫天的风雪中，高坡上也失去了林郴的踪影。 飞飞扬扬的鹅毛大雪渐渐转小，肆虐呼啸的狂风也逐步地转弱，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慢慢地显露出点点星光。这场暴风雪将富士山地区上空的烟雾彻底地一扫而空，将天空的本来面目显现在世人的眼前。 “佐证大人，时间已过去了近半个时辰，还没有任何雪女来袭的迹象。”宇田光陆轻声地对站在富士山酒店大门外的一脸疲惫之色的****佐证道。在两人的面前，是上百具千姿百态栩栩如生的人体冰雕，雪层已覆盖到了他们的胸口，个低一些的，已没至肩膀。 “宇田大师，这场暴风雪在明显的减弱，您看是什么缘故？”****佐证忧心忡忡地问道。 宇田光陆沉吟了片刻道：“我认为有两个可能！” “唔？大师说来听听！”****佐证说道。 “一种是雪女们决定集中手上所有的力量，给予我们雷霆万钧的一击，短时间彻底地击败我们，以免得夜长梦多，再生变故。”宇田光陆说道，“另一种可能，就是因为某种原因，雪女们决意撤退，放弃了再一次进攻我们的机会。” ****佐证精神为之一振，连声问道：“那么在大师看来，哪一种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呢？”这可是关系到上千人性命的大事，****佐证丝毫不敢大意。 “这就很难说了。”宇田光陆面带难色地答道，“这场暴风雪阻碍了雪女们的气息，我很难判断。不过，我个人认为，雪女一族撤退的可能性要略高一些。” “大师这样猜想必有原因吧？” 宇田光陆用大拇指点了点身后，笑而不语。 “阴前辈？”****佐证立时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出乎大家意料外啊，他的那只妖狐竟然可以cao纵妖火，雪女一族自然是对他大为顾忌。” “佐证大人，雪女们这一次来最主要的目地可以说是要将成为式神的雪女带走，并不想与我们阴阳师们结下不可化解的血仇，所以我们与雪女之间的争斗中，并没有人死亡。雪女一族现在应当是人丁不盛，如果为了救出这些雪女而付出重大的伤亡，恐怕她们也是承担不起的。我想，这是她们选择撤离的最主要原因。”宇田光陆自信地说道。 “佐证大人！佐证大人！”丰田中奈一脸喜色地跑了过来道，“第三批援兵已从东京出发了，很快就会到这里！足足有一百人！”****家族对****佐证这个未来最有可能继承族长的小辈显然是极为重视，在全国人手如此紧张的情况下，竟然能派出两批援兵，近两百人。 “他们恐怕是来晚了。”宇田光陆看着酒店外飘飘洒洒落下的细小冰渣，轻声地说道。 “咦？天怎么突然转睛了？”丰田中奈此时才注意到酒店外的鹅毛大雪已无影无踪，呼啸了近十来个钟点的风声也销声匿迹了。忙于搜剿草人傀儡余孽的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天气的变化。 “嗯，宇田大师猜想雪女们可能已经撤走了。”听到援兵即将到来的****佐证喜形于色地说道。 “撤走了！”丰田中奈吃惊地叫道，“这怎么可能啊？”千载以来，这恐怕是雪女与阴阳师之间争斗中她们最占上风的一次，丰田中奈很难想像雪女们竟然就这样放弃了。 “因为他！是不是？”丰田中奈心念电转，恍然大悟地叫道。 “可能吧。”****佐证淡淡地道。此时，风雪已完全停止，没有雪幕的阻碍，站在酒店门前的三人将酒店外的景象一览无余。天地间一片雪白，仿佛再无余色，在点点星光下，仿佛一个与世隔离的梦幻世界。清新而带着股股寒气的冷风轻轻地刮过，带走片片洁白的雪花。 “很多年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美丽的雪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