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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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秦晋的身份回到幻月岛，萧寻又在岛上闲逛了一阵。

    幻月岛方圆上百里，规模不亚于大陆的一座主城。虽然踏海山门只是一套小小院落，但是岛屿本身的集市民居，还是显得异常繁华。既然来了这里，萧寻决定还是熟悉一下这座岛，免得被秦暮雨看出端倪来。

    在岛上逛了一大圈，萧寻这才发现，幻月岛名为踏海内宗之所在，但所谓的内宗，不过是秦暮雨一家而已。其余岛上的居民，都是隶属于踏海岛外门，而这座岛最大的意义，并不在于它是圣派主岛，而是商贸重地。

    这里的商贸船只南下南疆，北上北岛，东渡燎原，西接陌月，乃是整个青天界的货物中转站和集散地。

    而直到现在，萧寻才听说踏海岛以东三千里，还有一个陌月国的存在。

    这陌月国其实也是一座海岛，只不过面积比起踏海群岛之中的幻月岛要大得多，相当于青天界大陆两郡之地。陌月国是一个妖族人族混居的国都，其中又以人族为尊。不过这个国家自从五百年前创立之后，便一直闭关锁国，不与青天界大陆有过多的往来。直到近几年，踏海岛的商船才逐渐敲开陌月国的国门。

    这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国度，听着码头上老船员绘声绘色的讲述，萧寻心中泛起了一丝好奇，觉得有机会的话，不妨去那里看看。

    在幻月岛闲逛到夜市结束，在外面用完了晚饭，萧寻这才慢悠悠地回到院舍，而等待着他的，是秦暮雨的愁容。

    “你这孩子。行事为何如此狠辣？智剑陈天一一脉，乃是我踏海岛最为强大的助力之一，即便是你父当年，虽然深恶陈剑飞，却依然不敢轻举妄动。”秦暮雨看着自己的儿子，一阵长吁短叹，“你倒好，一剑把人给杀了。”

    萧寻陪着笑，说道：“杀了就杀了呗。我也是看他们对娘亲不恭，想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罢了。”

    秦暮雨长叹一声，说道：“方才天璇岛上，陈天一老泪纵横，其他几个岛主也是或明或暗地说着你的不是。我真是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萧寻看着自己这位临时母亲兼真正意义上的丈母娘，这才知道，秦姿的性情是遗传自谁。

    看来，秦姿和她的母亲一样，都是没什么主意的人。秦姿倒还好一些，毕竟年轻，也即将嫁给自己，有自己给她拿主意。但是秦暮雨身为寡妇，依然是这个优柔寡断的性子，这也难怪如今的幻月岛会落寞至此。

    看着一筹莫展的秦暮雨，萧寻心中生出一些同情。这位死了丈夫的女子，纵然个人实力再强，也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而已。

    既然现在自己是她的儿子，那就替她拿一次主意吧，萧寻心想。

    于是萧寻便正色说道：“娘亲，如今我们幻月本岛势弱，七星群岛势强。主弱而仆强，这是覆灭之兆。不可不防。”

    秦暮雨说道：“这点我也知道。可是我没有你父亲那样的雄才伟略。当年你父亲在的时候，七星群岛被你父亲的种种手段钳制，从来不敢轻举妄动。对我们幻月岛也是毕恭毕敬。哎……”

    萧寻仔仔细细地看着秦暮雨的神色，听着她的话语，却没有看出一丝丝的不妥之处，这纯粹是一个寡妇想念亡夫之时的悲悲戚戚，完全发自内心，毫不作伪。

    于是萧寻沉声问道：“娘亲，我的爹爹，究竟是怎么死的？”

    秦暮雨听到萧寻这句话，然后奇怪地看向他，说道：“谁告诉你，你父亲死了？”

    萧寻听到这句话，忽然全身一震：“什么？”

    秦暮雨对萧寻说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你父亲只是去陌月国潜修剑道，以求突破人间上师之境去了么？难道你不相信娘亲说的话，也跟你jiejie一样，认为你父亲是被我所害？”

    秦暮雨一边说着，一边却掉下泪来，好似萧寻的这个问题，深深刺痛了她。

    理智告诉萧寻，这个问题，最好到此为止，目前九劫图尚未得手，眼下的自己，应该赶紧跟秦暮雨道歉，将这女人哄开心了。然后一旦九劫图到手，那就马上开溜。

    但是看着悲伤的秦暮雨，再想起目前在燎原宗之中，一旦提及宓峰也会悲伤落泪的秦姿，萧寻总觉得此时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内心挣扎一番，萧寻终于还是决定刨根问底。

    因为秦姿毕竟是自己的女人，自己老丈人的死活都不去在意，反而去在意另一个小妾的聘礼，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于是萧寻想了一想，这才慢慢说道：“娘亲，我一年前西进霓裳，参加新秀大比。这才知道，目前整个青天界都已经确认，我父亲宓峰已死，而且是死于破境心魔。再加上jiejie的这次出走，这两件事对我打击很大。我这一年多以来，武道修行也因此停滞不前。”

    萧寻说着这句话，完全是以秦晋的身份，设身处地，将自己的疑问抛出，又解释了秦晋武道一年多未得寸进的缘由。

    一边说着这句话，萧寻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方丝绢来，递给秦暮雨。

    秦暮雨接过丝绢，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只是擦着擦着，秦暮雨忽然手一停，将丝绢放在眼前一看。

    我擦！萧寻暗道不好，这丝绢是陆贞送给自己的，虽然上面没有绣上字迹，但是款式颜色这些，都是娘气十足，一看就知道是女人之物。

    果然，秦暮雨看清了这方丝绢之后，也不哭了，而是皱着眉头问萧寻：“这方丝绢，是哪里来的？”

    萧寻在演戏方面，也是一个实力派人物，一听秦暮雨此问，萧寻立刻涨红了脸，好似一番羞怯模样。

    秦暮雨看到萧寻的神色，这才叹息一声，说道：“你一直很听我的话。可是这一年多来，我发现你确实有些变了，不仅武道停滞不前，性情也与以往大不相同。我也不知道你哪里出了问题，我以为你跟你jiejie一样，都是处于少年的叛逆期。现在，我才知道，你原来是在外面有姑娘了。虽然你的年纪还太小，但是这种事情，你不应该瞒着我的。告诉我，是那户人家的姑娘？”

    萧寻佯装扭扭捏捏了一会儿，这才红着脸说道：“还没完全定下来，孩儿想稍后再禀明娘亲。”

    秦暮雨幽幽说道：“你呀，真是不懂事。我们这户人家，虽然目前境况不佳，但好歹也是圣派之主，你身为少主，可不能落下薄幸之名。你父亲最重礼法，若是等他回来让他知道这些，不仅会责怪我教子不严，还会重重责罚于你。”

    萧寻听到这句话，心中好奇心大起，听这秦暮雨话中之意，难道宓峰真得没死？

    于是他便问道：“娘亲，爹爹真得是去陌月国潜修去了么？”

    秦暮雨说道：“我不知道为何外面会风言风语。但是你要相信你母亲亲，也要相信你父亲。你父亲那种人，怎么会英年早逝？”

    萧寻问道：“我父亲为何要去陌月国潜修，而且一去就是五年？”

    秦暮雨说道：“五年前你还太小，我确实没有详细告知你和你jiejie这件事情的原委。如今，你也十六了，也是时候告诉你了。我父亲虽然是以入赘的名义进入秦家，但是他天资卓越，身负傲骨。虽然武道境界一直落后于我，但是与我相处，却能有情有义，不卑不亢。我也知道，以他的天资，若不是这几十年为岛务所累，武道早就超越了我。”

    萧寻听闻了宓峰不少传说，虽然各种说法都有矛盾，但是有一点却出奇地一致，那便是此人的武道天资，乃是千年一遇。当年父亲萧破天和三位叔叔盛名之际，还有两位年轻俊彦横空出世，被世人一致看好，若假以时日，这两位年轻人必定能达到跟四大上师争锋之境。

    而这两位当年的年轻俊彦，便是李落夕和宓峰。

    几十年过去，李落夕如今已是圣派之主，取艳阳谷而代之。宓峰却是音信全无，只留下破境身死的传闻。

    秦暮雨接着说道：“六年前，我踏海岛终于与陌月国达成商贸协定，此事事关重大，你父亲非常重视，第一批货物的买卖，便是由你父亲亲赴陌月国完成的。当时，他在陌月国遇到了一群人，回来之后神情亢奋，对我说道：‘原来陌月虽小，却有剑道真义。’从那个时候起，他便开始有了去陌月国潜修剑道的心思。你今天说，踏海岛主弱而仆强，乃是覆灭之兆。六年前你父亲也有此言。”

    萧寻听得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还真是“很像”宓峰这个便宜父亲。

    秦暮雨又道：“你父亲虽然打理踏海岛十多年，但是他也知道如今踏海岛的格局，便是主弱仆强，自从我父亲那时候起，这格局便已经形成，但是我父亲修为通天，可以压服众人。但是如今，你父亲的却被政务分去了太多心思，修为一直卡在了瓶颈，我虽然修为不错，但又不会拿主意。经过你父亲的十多年的努力，踏海岛的商船已经四通八达，财源广进。但是这些钱财，十有**却要落到七星群岛的手里，你父亲最后认为，要彻底压服岛内的这些岛主，自己的修为就一定要远远高于他们，同时又要另辟蹊径，在其他地方创下更大的局面。于是，在五年前，他便跟我定下十年之约，东渡陌月。”

    萧寻听明白了。原来这宓峰经营踏海岛十年，发现这踏海岛的格局实在是太过cao蛋，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最后因为这破格局，落到自己家里却很少，一群渣完全带不动的感觉。偏偏这群渣渣战力境界都很强悍，不可轻举妄动。于是宓峰便打算去陌月国碰碰运气，一来可以潜修武道，二来，也能脱去制肘，在陌月放手而为，从而打下更大的江山。

    不得不说，这种做法，有勇有谋，甚合萧寻本身的胃口。

    但是，萧寻又忽然想起，自己那本踏海剑诀的来历。听姬幽儿所说，这本踏海剑诀，是姬幽儿在东海杀水晶龙的途中，碰巧路过一个无名小岛而得，同时，还见了一具疑似宓峰的尸骨。

    于是萧寻又说道：“娘亲，爹爹的想法，孩儿明白了。可是，孩儿还是有一个疑问。这次新秀大比的冠军，是燎原宗的萧寻，他获得的冠军奖赏，有一本便是我们踏海岛的踏海剑诀。孩儿跟燎原宗的白羽交好，后来从白羽口中得这，这本剑诀是霓裳宫宫主路过东海之时，从一具尸骨边上所获。所以……”

    秦暮雨说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件事，才认为你父亲已死。此事我也知晓，现在也不妨告诉你。你父亲此去陌月，为了不被人提防，需要重新换一个身份。因此便制造了假死的传闻，并且留下一具尸骨让人看到。至于那本踏海剑诀，既不是我派内宗传承的版本，也不是教给那些真传弟子的简约版本，而是你父亲自己领会的一部分踏海剑法。你父亲认为，此去陌月，他的剑道必会大成，所以才会将自己原先领悟的踏海剑诀丢弃在那具尸骨旁边，以示破而后立之意。那本剑诀给姬幽儿得到，也是你父亲的暗中安排。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让自己的死讯让天下尽知，而将剑诀给远在西域的圣派之主，威胁也最小。”

    “原来如此。”萧寻听得暗暗点头，这宓峰行事，处处出人意料，确为一代鬼才。

    秦暮雨见萧寻脸上赞赏的神色，自己脸上却现出一丝羞怒，说道：“你父亲这个家伙，这番布局虽然绝妙，但是却让我背上了克夫的名分，也让我成了一个临时的寡妇。真是可恶，等他回来，我非要跟他算账不可。”

    萧寻看到秦暮雨的这个表情，微微感到一丝意外。这秦暮雨虽然能力并不强，但是面对儿子，却一直端庄，从来没有过这种小女人之色，看来她也是爱煞了宓峰，才会在言谈之中，表露这种情绪。

    萧寻此时皱眉道：“可是十年之约，实在是太长了。我怕我们踏海岛这个局面，很难支撑十年。”

    秦暮雨这时候却笑了，脸上闪耀这幸福的光芒，只听她说道：“现在不用十年了。你父亲前些日子差人送来密信，他已经剑道大成，也在陌月国创下很大的局面。就在这两天，便能回归踏海岛。所以，我才不着急去找你那傻蛋jiejie。等到你父亲回来，她自然也会回来了。”

    “什么？！”萧寻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