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幸与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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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天峰最近一段日子以来，可谓屋漏又逢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被霓裳宫灭了外门，内宗也被霓裳宫宫主羞辱了七日，好不容易等来了强援，本以为能将局势逆转，却没想到霓裳宫宫主姬幽儿居然会如此疯狂，不惜引发天道乱流，来争一个同归于尽之局。

    天道乱流之后，天地剧变，问天峰内宗成了一片废墟残墙，原先传承千年的宗门阵法，也被这天道乱流引起的空间错位完全毁去。

    幸亏问天峰宗主万远山主修不朽天道，相较之下，他受得伤反而是最轻的，姬幽儿目前生死不知，五位雪忘寺的高僧，虽然了情应变出色，以轮回天道强逆不朽法则为自己和师弟们抵挡，但毕竟是山寨的不朽，效果比万远山差了许多，如今一个个伤重欲死，第一时间退出了战场，奔向雪忘寺寻求医治去了，至于能不能留得性命，还要看他们的脚程是不是足够快。

    而就在昨天后半夜，三位人间上师的气息出现在了天断山脉附近，这让万远山如坐针毡，寝食难安。

    不得已之下，他安排好了后事，遣散了内宗的所有精英弟子，让他们全部去雪忘寺。

    如今宗门阵法已毁，是否能逃过这一劫，就要看万远山自身的实力，和宗门密室里的那颗圣师之眼。其他的一些门人弟子，在六位须弥境巅峰的峰主死于天道乱流之后，在与不在已经没有实质性作用，索性放他们逃命去吧。

    万远山自己没有逃，也不能逃。姬幽儿七日邀战，他可以龟缩不出，因为龟缩是问天峰宗主一贯以来的处事风格，但若是就此一走了之，那么问天峰不战而逃，人间圣派的帽子，也就会被人轻易摘走，这是万远山不能接受的。

    他自负雄才伟略，虽然天时不济，但一直在隐忍筹谋，所图甚大。只是时也命也，机关算尽，却被姬幽儿一次天道乱流全部抹去，如今，也只能拼死一搏，看看能不能守住这一份祖业。

    八大圣派除了雪忘寺和牧云观，一直以来都是骨rou相传，传到万远山这一辈，正好十八代。历代宗主口口相传，宗门危急之时，可用宗主鲜血淋圣师之眼，创派圣师万古，自会下凡相助，帮问天峰渡过劫难。

    然而一千年过去，八大圣派历史上却几乎没有人用圣师之眼召唤过圣师，唯一有的一次，艳阳谷末代谷主艳阳狄在李落夕带着杀机敲门之时，用鲜血召唤圣师艳阳七，却宣告失败，自己也被李落夕杀死，艳阳谷就此覆灭。

    当然远在北方的万远山，并不知道这些。在他的印象中，八大圣派从来没有召唤过圣师，所以他心里也怀疑这玩意儿到底灵不灵。

    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万元上将圣师之眼从密室中取出，贴身放在了自己怀内。

    艳阳谷的圣师之眼，是一把柳木刀，而问天峰的圣师之眼，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山石。这块山石有棱有角，防在怀内便突起一块，以万远山的不朽法则，自然不会觉得膈应，但显得有些滑稽。

    不过万远山并不在意这些，他所在意的，是今晚来者，到底是谁。

    他心中也在不断拟着来犯之敌的名字。

    李落夕这个名字，被他本能地先放在一边。因为若是李落夕亲至，万远山自问断无幸理，也就没有必要细细合计。

    魏忘忧这个名字，在三年前艳阳谷大军攻打燎原宗之时威震人间，作为一位隐藏得极深的高手，万远山对于魏忘忧这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高人，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这三人之中，应该有此人参与其中。万远山如此想道。

    那么第二个人，应该会是燎原宗宗主解玉展。想起这个名字，万远山也是眉心一跳。解玉展的毁灭天道高深无比，直逼圣师解历当年，在如今的人间高手之中，一直位居前五。若是他亲至，毁灭对不朽，万远山并无把握，因为如今的燎原宗，大势正起，解玉展正在巅峰之时。

    这第三个，可能会是李落夕之女，李芊芊。此女天资傲人，如今突破到人间上师，也不足为奇。只不过此女毕竟修行之日尚欠，若是她出手，万远山无所畏惧。

    不过解玉展和魏忘忧都身具毁灭法则，又有大势之助，应该如何应对？万远山思虑一阵，却并无良策，看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愿，圣师之眼有效。

    不过在召唤圣师之前，万远山还是打算战斗一场，至少赢下李芊芊。这样万一祖师万古亲至，自己也好有个交代。

    万远山并没有思虑太久，很快，三位人间上师的身形，出现在他面前。

    这三人的年轻程度，大大出乎万远山的意料之外，不过见到对方如此年轻，万远山也就放下心来，心想这次应该是用不到圣师之眼了。

    人间上师之战，只能单挑，不能群殴。一个个来，欺负欺负这三个后生，万远山有十足的把握。不过在此之前，他想知道这三人的名字。

    于是万远山说道：“你们是何人门下？”

    他觉得这么问，就能提醒对方，你们不过是些后起之辈，自己则是一位成名已久的圣派之主，身份阅历高下立判，这样或多或少，会让这些年轻人心境不那么圆融。

    萧寻看着这个身长九尺，面如重枣，美髯飘飘的中年男子，心中一边寂静冰冷。

    萧寻并不是一个很好斗的人，对于杀人一直兴趣不大，在萧寻看来，能通过其他法子解决的问题，就没有必要去杀人。但是此时此刻，对于这个问天峰宗主，萧寻心中却兴起无穷无尽的杀意。这道杀意是如此剧烈，仿佛跟此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李芊芊站在萧寻身侧，看着他如今俊俏的面容，心中却是泛起一丝担忧。她怕萧寻被仇恨所惑，心境受损。于是她一边轻柔地拍了拍萧寻的后背，一边对万远山说道：“我李芊芊之名，难道你没有听过么？至于他们二人，最近几年也是名声鹊起，大为风光。一个师承魏忘忧，又独闯西域，学得兽族异种白虎的虎啸枪法，如今乃是燎原宗忘忧峰峰主，另一位南下南疆，东进东海，绝学无数，令燎原宗再添一破天峰，同样为峰主之尊。今日他们联袂而至，即是你万宗主的幸运，也是你万远山的不幸。”

    万远山闻言却高声笑道：“这两人乳臭未干，虽然有几分天资，但不过妙觉初阶境界，我杀他们如同杀鸡屠狗，何来幸厄之说？”

    李芊芊淡然一笑，指着萧寻说道：“你之幸运，乃是可以见证一代绝世高手的兴起。你之不幸，便是将死在他手下，成为近千年来第二位不因破境而死的圣派之主。”

    萧寻被李芊芊的手掌一摸后背，全身微震之下，已经平复了心中仇怨，他明白李芊芊的苦心，便对身边的人儿微微点头，然后跨前一步，也不言语，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问天峰宗主，随手一招，逆天龙魂戟便现在手中。

    如今的萧寻绝学众多，不仅踏海剑诀被其领悟，齐天棍法和撩眉枪也已大成。刀法之中，他结合了妙意寥的无名刀经和天狼刀法，实战水准也已经经过卫破妄亲手检验。前年在南疆得到的那副天狼皮刀谱之中，萧寻以繁衍天道观之，这才知道那几招起手式在繁衍化形之术的驱动之下，便能行云流水般地将后续的刀招一一演练出来，好似皮影戏一般，参悟几月之后，刀法果然大进。

    如此融合了刀枪剑棍，萧寻的逆天戟法便因此大成，父亲当年的绝学戟法“走纸笔”，被其完美重现。

    眼前这人，乃是萧寻的杀母仇敌，萧寻虽然手段众多，但却欲以戟法杀之。

    因为手中的这柄逆天龙魂戟，乃是姬幽儿历经艰辛，亲手所制。

    一戟在手，萧寻仿佛回到当年姬幽儿为他演练青花戟法之时，那抹言传身教的舐犊之情，当日不知珍惜，如今回忆起来，却让萧寻不禁黯然神伤。

    不过萧寻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哀思，只要逆天一战成功，自己便可以为母亲重铸命格，到时候再回报生养之恩，也是一样。

    看到萧寻将逆青龙魂戟握在手中，李芊芊跟白羽两人，神色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白羽之所以色变，是因为他深知如今萧寻戟法的恐怖，不禁有些期待。

    萧寻尚未突破人间上师之时，白羽的修为压过他一头，师兄弟之间偶尔的切磋，也都以萧寻一脸郁闷地离去告终。

    然而在去年冬季萧寻突破至妙觉境以后，戟法随之大成，白羽的惊魂枪，便再也没有讨到一丝便宜，这让师尊卫破妄跌足不已。虽然两人都是卫破妄的徒弟，但是武学上，其实卫破妄更向着白羽。因为白羽才是他真正的衣钵传人。当年他的枪法就敌不过哥萧破天的戟法，如今苦思数十年，完善了惊魂枪法之后，结果亲自调教的白羽，依然不是萧寻的对手，这自然会卫破妄心情郁闷。自己师尊郁闷得无处言说，内秀的白羽却看得出来，因此他也有些郁闷，不过他跟萧寻的关系实在太好，这些郁闷无伤大雅。

    李芊芊与白羽一样，同样有些期待，不过期待之余，她又有种久违的感觉。

    因为这逆青龙魂戟，同样认她为主。此刻见到萧寻持戟在手，李芊芊便觉得自己好似在跟萧寻并肩而战。

    想不到这个男子，终于在境界上逼近了自己，但是他的实战究竟如何，是不是比自己出色呢？

    李芊芊目不转睛，看着萧寻宽阔的背影，一如当年，萧寻手拿她亲手书写的推荐书信，潇洒离去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