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晚上，娟子又过来了，今个儿她叫我较早地来到屋顶的平台上。

    月亮还不是很高，但照我们的影子很近。自来到平台，我们挨着坐在平房边缘的矮墙上，谁都没挪动一下，彼此心照不宣地喜欢这种近。也只有这种近才可以弥补今天短暂的分离吧。

    风在夜空里轻轻地流动，杨树叶发出感动的声音，月光在周围慢慢堆积，都快堆出快乐来。我看看娟子，她宛如一朵静静开放的花，我有点痴迷了。

    “看啥呢，傻小子。”

    她语气亲昵，我便大胆地说：“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读高中的时候，好多同学把林青霞、翁美玲的剧照贴在日记本里，你比她们好看。”

    我的溢美之词，她轻轻地撇过，却用犀利的眼光刺我：“你把林青霞贴日记本上没有？”

    我羞涩地笑了一下：“没有。”

    “是没有贴，还是不敢贴？”

    经不住她的拷问，我如实交待曾贴过翁美玲的一张剧照，后来又偷偷地撕掉了。

    我改口得这么快，让她笑称我意志不坚：“倘在战争年代，肯定是个叛徒来的。”

    我也笑对：“如果你是审问官，你要什么我就招什么。”

    她笑得更厉害了：“没这么离谱吧。”

    我们谈话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进行。娟子很随意地问起我家里的情况。我告诉她：“我就是姐弟俩，姐很疼我，虽跟你一样漂亮，但嫁给我姐夫，没有你一样的幸福。”

    我的话好象对娟子有所触动，她侧过身，脸上露出淡如薄雾一般的感伤。

    我们俩好久都没说话，流动的空气，让我们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热度。我想起她昨晚避而不谈的梦想，此刻适不适合再问呢？相隔的时间这么短，如果她再度避而不答，我的脸面能挂得住了？

    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

    她看了我半晌，也终于开口说了：“我十九岁那年嫁给张彪，至今三年，婚姻就象白开水。”

    我突然冒出一个疑问：张彪对她好象疼爱有加，怎么爱情就象白开水呢？

    她抬起头，看看那远天的月亮，脸上带着如月色一样的白：“那年，我也二度高考落榜，心空荡荡无所依托，有人趁机介绍张彪给我认识。当时我自卑得要死，也就不在乎一个男人的靠近。自始至终，他是关心和体贴我的，只要我需要，他会立即来到我身边，陪我逛街，陪我聊天，陪我度过那些无聊空虚的日子。他也知道我的心空是灰色的，是没有激情的一潭死水。他说他既然跟我认识了，就不会让我一个人去默默地承受。当看到别人能高高兴兴地上大学，我就相当相当的压抑，几乎到崩溃的边缘，实在撑不住了，就把整个人藏在被窝里痛哭。他知道后，来到我身边，向我作出了我很想要的许诺。我从来就没放弃我的大学梦，我也自认为在经济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让我再度复读一次，绝对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可现实把我的梦想击个粉碎。嫁给张彪之后，他没践行他的承诺，却给了另一个保证：让我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这后一承诺，我承认，他做到了，可我迷失了自己。我如今依然跌落到这毫无生气的乡村里，我曾想象我的爱人温文尔雅，充满情趣，而张彪整天和你姐夫及王成富这样的人打交道，哪里还能在所爱的女人面前，展示出高尚的品味和温润的光芒？这里除了原始和庸俗的气息，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把你内心打动了。”

    听娟子这么说，我产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想之后，更是不胜惶恐，暗想：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是我身上充满一股幼稚气，还是两人在精神层面上心有灵犀，才让她如此无所畏惧、无所顾忌地告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