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

    到了山顶，果然有一尊泥塑，说是佛，其实不大象，只是一个泥坯子，不知是何人稍稍加工了一下，才有点佛的模样。佛的身后是悬崖，身前有一块大的石板。娟子跪在那里，口里念念有词。完了之后，叫我也照她做的那样，在心里许个愿。

    我做毕之后，忍不住问：“娟姐，你许个什么愿呀？”

    娟子向我飞了个笑眼：“佛前不可说。”

    我也笑：“佛都告诉我了。”

    娟子说：“你还鬼精似的，说说看，我许了什么愿？”

    我拉长嗓音：“你—想—让—佛—给—你—一个—晴—天。”

    娟子怔了一下，说：“也许你说对了，我是希望明天是晴天。”

    我站在山顶上，极目眺望，灰蒙的雨气挡住了视线，若在晴好的天气，一定会看见：成片的高梁地一直延伸到天边，和它相隔一河滩的向日葵地也延伸到天边，一半绿油油，一半金灿灿，煞是好看。河床以前是干枯的，今日雨天，涨起了溪水，河滩上有许多高高的白杨树，此时，厚厚的黑云压下来，就好象压在白杨的树顶上……

    现在要用语言文字来准确和形象地描写我眼前的景色，还真是一种奢望，看来，并不出奇的西南峪还有它美丽的一面。可娟子并不喜欢它，或许她太熟悉这里了。

    我和娟子都全身淌水，真跟来时的石板路淌水没什么两样。我看看娟子：水淋淋的衣服把她身子裹得严实，更衬托她胸部丰*满；湿漉漉的头发紧贴脸颊，使她更显清瘦和俊美。我看得有点心跳加速，脸腮发烧，赶紧把脸掉到一边去。

    娟子没有回去的意思，叫我再呆一会，然后徒劳无益地撑开雨伞。

    很难想象这样一幅画面：旷野、几乎光秃的山、雨中、一把撑开的雨伞、两个相向站立着的人。

    我感觉有点冷，就对娟子说：“还不回去？”

    娟子说：“这样不好吗？就我们两个人。”

    我说：“你是不是不喜欢看到我姐夫和王成富他们？”

    娟子说：“是的，他们就是尔虞我诈、见利忘义、相互拆桥、相互利用、言不由衷的商人，跟他们打交道，令人烦不胜烦。”

    我偏着脑袋，故意问：“那为什么喜欢跟我在一起呢？”

    娟子用手戳我的脑袋，说：“你比他们心里干净，带着一身书卷气。还有呀，我们仿佛心灵相通，前世相约。”

    我笑了笑：“我没娟姐说的那么好。”

    娟子也笑：“你是不是也快言不由衷了？”

    我想起跟姐夫从甘谷溜走的经历，又重复说：“我真的没姐说的那么好。”

    娟子说：“你干净，我也干净了，原来我对他们用假秤砣是不在乎的。”

    我说：“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是你影响了我。”

    我没想过自己有这么大的作用，但我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

    听过娟子对我们几个湖南人的看法，在杨家庄那屋子天台上也听过她对张彪的看法，但并不具体，我很想她能说得更多。

    见我这么动问，娟子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说：“张彪他……怎么说呢？最近看过《红楼梦》，对他可以套用里面的一句话：外面的架子虽光鲜，内囊却不然。”

    她给自己的丈夫竟是这样的评价,令我惊骇,但我想起在杨家庄收杨大爷洋葱以及姐夫和王成富发生纠纷时，张彪的表现,就对她说的引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