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寂寞时
[少年骊歌]卷 （一） 快刀，小王。 快刀小王的一双手上，永远都拿着两柄大刀。 曾有“快刀小王”的朋友，这么说—— 小王连睡觉的时候，都紧紧抱着刀呢，就好象那刀子是婴儿！ 爱刀竟然如爱护婴儿，一个人迷恋着刀，居然迷到了这种田地，是痴了么？ 完全没人能理解。 两柄好象和婴儿那样重要的大刀，拿在小王的手上，大得令人吃惊。仔细看去，原来竟是杀猪用的屠刀！ 那刀口，雪片般又白又亮，还没舞动起来，却已令人感觉到刀锋上的冰冷杀气。 有时，杀气似乎会惊起一阵西风。风中正有树叶飞在半空，这树叶还没飘到刀口上，却已自动破开成两片，然后又碎裂如粉。 刀看起来是如此的锋利，所以，对敌人的生命极具威胁。其实，同样也在威胁着“快刀小王”本人。 ——任何一把刀，都是没有生命力的铁器，完全不认识敌人与亲人，很是无情。 快刀小王的刀，便好象饥饿的狼，但他似乎喜欢和狼一起跳舞。 现在，“快刀小王”满大街在窜。他身材魁梧高大，却跟一只老鼠那样灵活，到处走动。 那身形移动的速度，快如疾风在吹。 街上的路人，只有纷纷避开。 “快刀小王”的刀，确实令人害怕。就象是老虎的牙，一旦咬住猎物，就会咬死了才罢休。 此刻，快刀小王正在行动。他的刀，似乎已盯向某个人咬去。 （二） 凶刀，如狼！ “砰，当！”铁器相击的声音，“快刀小王”将手上的两把刀用力交击在一起。 然后，刀子挥去了，两个人正缠打在一起。 某个人与“快刀小王”！ 刚才，某个人坐在一棵树下休息的时候，“快刀小王”却忽然从一处猛跳出来。 “快刀小王”喝酒，显然喝得多了些。只见他鼻孔扩张，满脸通红，额角上青筋暴露，整个人看去已被酒精刺激得糊里糊涂的。 他把双手攥得更紧了，那手上大刀，就好象他还在娘胎时，就已握在手里。 这时小王又掂了掂手中刀，嘴上说话：“杀猪刀也是武器，只要能够伤人杀人的工具，就是武器。” 他呼吸顺畅，借着酒劲，一刀向某个人攻去。 他感觉自己已经把手上的刀，挥舞得如鱼得水。 某个人的轻功一流，当下，他不想再和快刀小王死缠烂打，使出了绝顶轻功。 他飞上天，如一只蚊子轻飘飘。 等落在地上，才发现他的脸上长了四条眉毛。 漆黑如无边的夜色，如凤凰张翼的四条眉毛。 ——陆小凤！ 小王追了过来，他的刀子还是那么无情，攻势凶猛。 陆小凤正想把手扬起，用两根手指去夹。 一柄剑的剑光在闪动，如天际的电光，倏忽出现在这里。 ——剑，直指小王，似乎想要小王的性命。 陆小凤，脸色就变了。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令他的脸上变色。 剑神，西门吹雪。 这世上只有一件东西，能令他感到忌惮。 剑神西门吹雪的神剑。 这世上只有一件事，能令陆小凤感到为难。 就是当他面对西门吹雪的神剑。 ——剑神在此，神剑已出！ 陆小凤的手指迎去的方向马上变了，他放过快刀小王的刀子，迎向了闪电那样亮那样快的神剑。 （三） 陆小凤，此时无疑已身处险境。 ——小王的快刀就在他背后嚣张，神剑也在他的眼前吞吐着奇光。 神剑上的灿烂光芒，却忽然隐没。 陆小凤并没有夹住它，是剑神已把剑藏回鞘内。 陆小凤一个转身，夹住了小王的疯狂刀子。 小王还是不甘心，吃力的想拔回刀，想着再砍一次。 他早就盯上了这个四条眉毛的家伙，陆小凤。 少年行走江湖的他，一直都听说陆小凤的手快，天下还没有拿不下的武器。 那么，只要陆小凤夹不住他的快刀，他就会一夜名满江湖。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在边上响起：“是陆小凤刚刚救了你一命——” ——西门吹雪。 陆小凤哈哈笑了，对小王道：“朋友，想成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成名也不是好事。” 他转头问西门吹雪：“刚才你为什么要还剑入鞘？是不是不想被我夹住你的剑？” 西门吹雪冷冷道：“因为你背后有刀。”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他向来不喜欢说太多的话。 再说，他本来只想刺死快刀小王；当陆小凤的灵犀一指迎上来，就只有放弃，他并不想自己的出剑刺杀变成朋友间的比试。 快刀小王满脸通红，提着两把沉重的杀猪刀，低了头把手放下。 他两眼盯住地面，此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西门吹雪遥望天边，却似乎已想起什么事情。那是他少年时，那是他唯一的一次出剑被夹。 （四） 此时，正是黄昏。 一栋木屋，木屋在悬崖边。 落日余晖照在木屋上，构成屋子的那些旧木板，颜色变得更黄了。 木屋的门槛，一直站着个和尚。 年纪很老的和尚。 ——老实和尚。 他，就是江湖传说的那个和尚。 很老的老实和尚，站在那里发呆。 一阵凉风从这里吹过去，他忽然抬起双手，合了个十。 然后，他缩了缩肩膀。 他没有感觉到冷，只感到寂寞。 是深入骨髓的寂寞！ 并不是高手无敌产生的那一种寂寞，是念起朋友才引起的无边寂寞。 老实和尚不是没有朋友，但是，岁月流逝太快，和尚隐居了太多年头。 岁月逝去后恍然回首，朋友安在？今在何处？ 黄昏下，风吹中，和尚想起了陆小凤，甚至也想起了西门吹雪。 他在嘀咕：“也许我是老了，总会想起以前那么多事，又总是感到寂寞。” 他的目光落向不远处，出神；距离木屋十米左右，正是悬崖边。 一层黄色细沙，被风吹落悬崖。 悬崖边现出来一个人影，老实和尚忍不住就去搽眼。因为他知道，这里除了自己，平时根本没有人会攀爬上来。 悬崖陡峭，离地几十丈。和尚如果不是有达摩祖师一苇飞天的神功，平时也根本上不来。 现在和尚看到一个人，一身白衣如雪。 ——剑神西门吹雪。 他没有眼花，西门吹雪就站在那里，脸色还是那么冷，只是眼里似乎有一层暖意。 西门吹雪，盯着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一个人能够浑身冷意，只有西门吹雪。 在老实和尚的眼里忽然有了雾气，他自己知道，这不是风沙吹起来的泪花。 他站在那里，喃喃道：“也许我真的老了，看到老朋友就这么激动。” 又叹道：“我是老了！最近总害怕自己死去，连朋友最后一面也见不了。” 一个人在后面拍了拍老实和尚的肩膀，老实和尚合十道：“陆小凤！你还是一点没变，喜欢在后面跟我打招呼。” 陆小凤在他背后笑着：“老实和尚，有朋自远方来，应该赶快拿酒水来招待下嘛！” 说到“请喝酒”，如果在以前，老实和尚肯定要跟陆小凤斗嘴或说禅。 可现在，老实和尚却似没听见陆小凤的话，已着魔一般，身子动也不动。 陆小凤只听他轻声在说：“陆小凤，现在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正从悬崖边慢慢走过来的西门吹雪双耳一动，也清楚的听见了。 初见？ 在他们少年时…… 西门吹雪的眼神一下落在陆小凤身上，似乎已想起他唯一的一次出剑被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