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会稽城
心动不如行动，秦家庄没有直通西山的官道，还得先进会稽，转东西大街出西门上西面官道才行，得赶紧。 立马叫秦壮套上马车，又让莫山套了一辆牛车，怀里揣着效果图，取了几贯钱让莫山扛到马车上。抱上幺娘（不抱不行啊，昨天窑场没带小丫头，小丫头就委屈的不行了）即刻出门。 目标，紫……那什么，西山！你说套牛车干嘛？废话，家里就一匹马，回头人家雕塑家坐哪儿？一辆马车不够啊。 等到了紫云观请道童带着顺利地找到那瞿大雕塑家，拿出效果图满怀希望跟人这么一说，没想到人家想都没想，拒绝了。 秦毅就心说是不是嫌工钱少？该不会吧，自己可是出了整整两贯钱，按目前会稽斗米十钱的购买力来算，搁在自己出车祸那一世就是近三万元啊？就算综合布匹绸缎和其他货物的市值购买力算下来没那么多，但怎么地也不会少于两万。这…… 真不愧是大艺术家，艺术果然是无价的……。 试着又往上加了五百钱，人家瞿老头脖子一拧： “这位郎君莫不是在羞辱某？” 嗯？ 啥情况？ 咱没这意思啊！秦毅心下惴惴。 心道还嫌不够的话该多少您老开个价啊，不过太高了咱可就支应不起，只得自己动手了，只希望自己这回别把观音娘娘给塑成付蓉jiejie。 秦毅心里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那边老艺术家已经又愤然的道： “崇佛敬道，岂能妄取钱财！某正因凿塑大佛像而得了善报，蒙天后娘娘大恩，不用子孙世世代代身陷匠籍。郎君塑菩萨身像是种了善因，却让某收取钱财埋恶果？请恕某不敢为子孙招祸！” 我勒个去…… 秦毅差点被口水呛死。心说这什么意思？听上去好像准备分文不取？免费？这……果然，艺术是无价的…… 最终，老人家欣然答应了秦毅的请求，分文不取，只需管饭，完工之后给上几石粗米的谢仪就行，把个秦毅感动得呀，一直拉着人家老爷子的手不放，为自己恶意揣测人家而羞愧不已。 不过瞿翁（秦毅执意这么尊称）却不能即刻随秦毅下山，说是还要最后检查一遍三清像彩衣着色有无遗漏。约好了三日后由秦毅亲自来接，秦毅方才跟人家依依惜别。 下得山来，心情舒爽。高挂起马车门帘，秦毅搂着小幺娘，把驾驶员秦壮挤在一边坐在车辕后。 其时和风微凉，城西官道上，蹄声嘚嘚。仨人垂着长短六条腿儿，随着马车颠簸一晃一晃的往城里赶。 小幺娘咯咯地笑个不停，双手搂着秦毅的胳膊晃悠，央求阿兄唱首曲儿，秦毅就摇头晃脑的唱歌给meimei听： “我是一只小鸭子呀咿呀咿呀呦！ 游来游去捉小鱼呀咿呀咿呀呦！ ………… ……那个嘎嘎嘎，……” 边唱边学着鸭子叫，逗得幺娘咯咯笑个不停。 幺娘也小脸儿红着唱了一曲吴越俚曲，曲调活泼，登时让秦毅惊为童声。 “芦苇高哩…… 芦苇长呀…… 芦苇荡里……捉迷藏呀 西山月起……不归家呀 阿娘唤叫……未敢答呀 暗暗绕行……东边巷呀 偷偷潜来……翻土墙呀 落地方见……阿耶面呀 欲逃不得……心悲伤呀 抱头犹称……拌游侠呀 ………… 秦毅听唱词有趣，不由得哈哈大笑 幺娘声音娇脆甜美，秦毅使劲拍手叫好，一曲终了，秦毅拍得手掌通红。幺娘小脸愈发兴奋娇艳。连声说自己还会一首。 “高天白日落…… 锄禾望城郭…… 他日放牛郎…… 今朝名利客…… 收得万粒籽…… 朱门喂马骡…… 日落归家去…… 阿娘泪成河…… 白汤和青草…… 娇儿仍言饿……” 这是一首流传久远的乡间童谣，本是哀愤的词句，倒让小丫头给唱的欢快无比。 漂亮的大眼睛充满期翼地望着阿兄，一副再来夸我呀，你快接着夸我呀的神情，瞬间将秦毅萌翻。将小幺娘搂进怀里，哈哈笑着直夸小幺娘比天上的小仙女儿还要聪明厉害，是世间唱曲儿唱的最好听的小娘子。幺娘更加开心的要死，愈发觉得自己的阿兄是世间最最好的阿兄。 ………… 马蹄儿轻快，到了西城门，还不到酉时（下午五点）。在城门外等了两刻，莫山驾着牛车吱纽吱纽的也到了。 入了城门跟着嘈杂的车马人流，沿着青石板铺就的东西大街缓缓前行。 街道两旁，各色商铺林立，间杂不少二三层小楼：什么书斋、酒肆、珍玩阁，什么成衣、药堂、春香楼，木器兵器棺材店，米铺布庄绸瓷器楼等等等等人进人出； 外面摊贩毗邻：卖水果蔬菜的、卖糖饴糕饼的、卖鸡的卖鱼的、代写家书的、看相算命的五花八门。满大街人来人往，看上去有商人、书生、巡役、农家妇、大胡子、小白脸、道士和尚官老爷、白人黑人黄种人，人声鼎沸。 反正在秦毅眼里就是繁华热闹、杂乱而又和谐，新鲜好奇劲儿比幺娘还要盛上八分。 晃晃悠悠停停走走，秦毅目不暇接津津有味地东张西望，心说真不愧是煌煌大唐，果然是大胸襟大气魄。你光看这么多老外，就知道大唐的繁盛和开放程度了。 看着看着心里愈发痒痒，不再满足于做一个看客。再一看车流行驶的速度跟蜗牛有的一拼，得，咱下来也逛逛吧！反正坐了许久马车屁股也有点酸，毕竟没有减震系统。 蹦下马车来，翻身将幺娘往车上抱到怀里，跟秦壮交代一声，逛街购物去也！ “郎君，来看看中午刚钓到的鳖，活的！新鲜！买回去晚上炖汤补一补，完了之后龙精虎猛……” “阿郎，益州新来的蜀锦，看这光彩，真正与你相配！扯一匹回去做身儒衫……” “天竺的石蜜！嘿，看这小娘生得这般好看，小仙女儿似的，买一盒与小娘子尝尝，保准甜到小娘心里去！……” …… 秦毅腕上挂着一小袋石蜜，几尺红缎子，一手抱着幺娘，手指头上还钩着一尾土鳖（额，这是要送给莫叔，秦毅是不敢用的），兴致盎然地往前挪，基本跟秦壮他们保持同步。幺娘两手抱着一块儿寒瓜（西瓜）啃得糊了一脸。 左边一扭脸，代写书信的摊子前，几个卷胡子白袍子的阿拉伯商人正跟摊主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一听那摊主居然跟人在用同样的语言对答。嗯，真稀奇；…… 再往前面一看，我勒个去，前面居然有人在贩卖一级野生保护动物金丝猴；…… 对面兵器铺门口闹哄哄的，店主似乎对客人的质疑十分愤慨，怒发冲冠地拿了一柄横刀往一块小皮盾上剁，边砍还边叫‘客人自己看！可曾裂开！可曾裂开！’…… …………………… 秦毅真是既小小满足了亲身购物的**，又逛的大饱眼福。 不知不觉中，却发现车流越发拥堵，速度越来越慢，过了没多久居然完全停下来走不动了。抬眼就看到前面大街右首慈安药堂门外，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阵阵哀求和呜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咋回事啊这是？怎么着也不能把这么宽的道儿都给堵严实喽啊，俺还赶着出城回家吃晚饭呢。走到马车跟前： “秦壮……算了，还是莫山去吧，你那小身板儿估计挤不进去。”将幺娘和胳膊上的东西放到马车上，转过身跟后面喊： “莫山，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喊一喊让大家伙让让道放咱们过去。” 不一会莫山跑了回来，神色又是激动又是焦虑。 “三郎！是那个小娘子！就是那个把你从兰溪里救上来的小娘子在哭！她弟弟出事儿了！” PS：老夜觉得自己心目中的大唐，应该是社会各阶层共有的大唐，不仅仅是朝堂士大夫和铁马冰河的战场。毕竟社会各阶层是交织在一起的，不可能完全的独立开来，不应该缺失乡野田间的喜怒哀乐，以及街巷的生活市井的气息，这样才是完整的，生动的大唐，才能跟自己梦里的煌煌帝国重合在一起。 所以老夜在这一章里就不自觉的对会稽这个贸易城市的市井做了一些描述，之前几章也对一些小人物着了些笔墨。 老夜的本意是想尽可能的带给书友一个完整的，有生活气息的而不是残缺的，一味的庄严厚重的大唐。 毕竟初次写作，笔力有限，但老夜是会用心的去写。 另外要说的是，老夜非常欢迎朋友们提意见或者交流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