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什么时代都有衙（内）

    崇祯八年的一个普通的早晨，李世杰来到大明朝的一个小县城，海城县。

    海城县只是一个边陲小县，而且是下县，没有人来人往的拥挤，没有熙熙攘攘的繁华，就连县城的城墙都又矮又破，让李世杰大失所望，他本以为能见识到一番古代城池的风貌，却没想，城池算不上，风貌就更加没有。

    三三两两的兵丁站在城门口检查着更加稀疏的人群，顺便收取城门税，税不多，一人四个铜钱。

    不过别说四个，就算一个李世杰也没有啊，看着被那些兵丁们上下抛着玩的铜钱李世杰就怂了，不知道是该跟苏小妹借点，还是该送些东西贿（赂）下那些大头兵，跟苏小妹借李世杰开不了那个口，送东西吧李世杰又不知道该送什么东西好，可能在他看来很值钱的东西在那些大头兵眼里却一文不值呢，那不是找揍吗。

    “怎么了？”苏小妹正不管不顾的继续走，却见李世杰停了下来，顿时觉得奇怪。

    “没什么。”李世杰犹豫再三，始终说不出“我没钱”这仨字。女人说出这三个字没什么关系，反而会吸引一大堆的有钱人前来咨询，男人就不行了，男人将这三个字说出口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李世杰还没有那份勇气。

    可能男人没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吧，苏小妹看着尴尬不已的李某人，眨眨眼睛，突然说道：“没事，这些军兵都是我哥的手下，他们都认得我，不会跟我们要钱的，”说完直接入城。

    果然，那些大兵都是认得苏小妹的，看到她进城并不阻拦，而且一点都没有伸手要钱的意思，反而笑着打招呼，连带着对跟着苏小妹进城的李世杰也给了个笑脸，不闻不问的任由他进城。

    等离城门远了些，李世杰不仅跟苏小妹开个玩笑，“看不出来，原来小妹还是个衙（内）。”

    “什么衙（内）？”苏小妹眨眨眼睛，表示木有听懂。

    “呃，”李世杰不得不跟苏小妹解释半天。还好，苏小妹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很少进城，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并不算热闹的街市吸引了，对李世杰的解释根本就不在意。这让李世杰松了口气，以后得注意些了，不能再时不时冒出个现代词汇，几百年的代沟足以让他和古代人鸡同鸭讲。

    这里的街市真的不算热闹，不过还好，当铺是有的，门口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当”字小旗的就是，李世杰很快就找到一家。

    一如县城的萧条，当铺里也没什么生意，李世杰正准备开口来着，却被苏小妹直接拉出当铺，用的正是生拉硬拽的招数。

    “怎么了？”李世杰感到奇怪。

    苏小妹撇撇嘴，解释道：“这家当铺是齐家的，那个掌柜我认得，齐家的店铺都很黑的，他们家的人都是黑心鬼。”

    好吧，不要滥用人身攻击，这有违河蟹。李世杰小小的吐槽，却也听从了苏小妹的话。

    “上次大柱叔到齐家当铺典当一把祖传宝剑，那把宝剑是大匠师用上好的百炼钢打造的，削铁如泥，很值钱的，至少值上千两白银，可齐家当铺就给了五十两，大柱叔不想典当，他们却硬扣住宝剑不还，齐家势大，我哥也不好为这么点小事出面，结果大柱叔可吃了个大亏，他们家的人太黑心了。”时隔许久，小姑娘依然是一脸的怨念。

    不过李世杰对此表示理解，这种势大欺人的事哪个时代都没少了，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也不会消失，可以算是社会常例，他对这样的事已经麻木，基本上是视而不闻听而不见，势大了要是不欺人那才不符合常理。

    当铺很好找，二人很快就寻到另一家，经过苏小妹的鉴定，这家当铺是陆家开的，陆家的人还算厚道，至少比齐家厚道。

    “典当，西域琉璃瓶、上等烈酒，你们二选其一，我只当一个。”李世杰懒得跟典当铺的人磨叽，直入正题，只当一个是为了货比三家，避免一亏到底，实际上这两样东西李世杰都准备当掉。

    琉璃在大明朝已经不算是稀罕物，不过琉璃的价值参差不齐，寻常的琉璃就是大路货，不值什钱，上等琉璃却很受追捧，那可值老鼻子钱。李世杰拿出的这个酒瓶在这个时代肯定是上等中的上等，很值钱。

    至于烈酒嘛，那个是李世杰买来御寒的，毕竟甘肃一带有些地方昼夜温差很大，他去那里旅游不准备些烈酒肯定不行。不过茅台之流他喝不起，五粮液、剑南春之类的坑爹货他又看不上眼，他拿出来的这瓶酒是后世市面上的一种小众酒，十年窖藏的酒鬼酒，不算好喝，但很烈，而且很醇，仿茅台的浓香型，这个时代肯定酿不出来，应该也值些钱。

    掌柜的头都不抬，虽然看到酒瓶之后眼睛一亮，却报道：“下等劣质琉璃瓶一个，价值三十两。另外我们不收酒，不过你这个装酒的琉璃瓶也不错，你可以典当这个，两个琉璃瓶一共价值六十两，你只能当十二两。”

    这就是苏小妹口中的厚道人？五分之一的质抵率，果然是够厚道的。

    “你知道我这两个琉璃瓶是花多少钱买的不？这种琉璃瓶在西域都算是上等货，一千多两白银一个，你就给我算成六十两？”

    掌柜的神色淡然，一点都不为李世杰的话所动，“客官，这里是中原，不是西域。还有，我这儿是典当铺，不是琉璃坊，你这两个琉璃瓶在我这儿就值六十两，毕竟琉璃易碎，我们收它是有很大风险的。”

    这也能算是理由？

    不过，掌柜目光往李世杰身后随便一扫，却发现了站在一边正睁大了眼睛的苏小妹，顿时脸色一变，挤出个笑脸，道：“原来是苏二小姐，二小姐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个小地方来？”

    苏小妹正惊诧于琉璃瓶的价值，闻言无意识的回了一句：“我就是跟李大哥一起来的，是我带他到你这里。”

    掌柜脸色又是一变，对李世杰笑道：“原来公子是苏二小姐介绍来的，怎么不早说，冲着苏二小姐的面子，这两个琉璃瓶我们用六百两银子收了，公子可感到满意？”

    十二两！六百两！而且质抵率从五分之一上升到了四分之一，衙（内）的面子果然比什么都值钱。

    苏小妹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听了掌柜的话却依然觉得不满意，“不行，太少了，再加点。”

    掌柜笑的欢快，顺势接过话，“行，既然二小姐都开口了，小人怎么也得加点，那就八百两。”见苏小妹撇嘴，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能再加了，再加就破坏行规了，到时候小人可就里外不是人，还望二小姐体谅一二。”

    从六百两到八百两，掌柜的张口就来，一点都不带含糊，估计即使苏小妹不要求再加他也会另外找个接口“给”苏小妹面子，衙（内）啊衙（内），两个字就足以通吃一切。

    李世杰倒是对苏小妹的哥哥有些好奇了，人家给面子自然是给苏小妹的哥哥面子，而且看掌柜这番做作的，苏小妹的哥哥显然是个大人物。

    掌柜已经将价钱加到了八百两，质抵率已经接近三分之一，这种比例在后世也不算低了。当然，如果是苏小妹的哥哥亲自出面的话，这个比例肯定还有极大的提高，即使提高到50%、甚至60%、70%也不是不可能，但现在么，三分之一已经算不错了。

    而且，实际上呢，李世杰的玻璃瓶根本就不值什么钱，就算只能当十二两对他来说都是大赚。

    “对了，公子要不要死当？死当的话，小人会给出更高的价钱。”

    当然要死当，这两个破东西还赎回来干嘛，而且既然有苏小妹的面子在，那么两样东西就在这一家当铺全当了。

    双方最后约定在一千二百两成交。不过当掌柜将那瓶酒鬼酒倒出来之后他立马就后悔了，这可真是好酒啊，光闻着这股香味，那句“上等烈酒”的评价绝对是货真价实，虽说典当铺不收酒，但那得看是什么酒，凡事都有例外，像眼前这样的美酒肯定得排入例外之列。

    李世杰顺势将酒送给了掌柜，这个顺手人情还是要做的，人家苏小妹的面子是苏小妹的面子，他李世杰的人情是他的人情，结个善缘总是没错的。这样的美酒掌柜自己是没福享用的，肯定得呈给他背后陆家的高层，到时候李世杰不就跟陆家能算上点交情了么。

    有了银子，李世杰立马跑到市集上大肆采购，其实也就是采购一些木材和石料、只是量比较大，这是为建立基地准备的。

    本来李世杰还想买些铁块和粮食的，不过苏小妹制止了他。苏家村本身就是远近闻名的铁匠村，苏家村的村民世世代代做铁匠的人多的去了，铁块在外面很值钱，但在苏家村内部却烂大街，到时候等村子里的人回来了李世杰再在村子内部收购就行，反正铁块他也不急着用。

    至于粮食么，这个倒是李世杰自己不想买，关中大旱十年，现在的粮价都高到天上去，而且市面流通上的粮食也不多，买这个相当不划算。而且，等李世杰把基地建好了，他就可以自己生产粮食，他现在对粮食没什么需求，也就是买了些小麦和活羊做他和苏小妹二人的口粮，栗米、青稞等粗粮他实在是吃不惯。

    一番采购下来，李世杰将市面上仅有木材和石料收刮一空，最后结算，居然只花了他不到四百两银子，亏得关中大旱，虽然粮价飞涨，但其它东西却大肆降价。最后，李世杰雇了些马车，让其将货物送去苏家村，反正有苏小妹在，他根本不怕车夫吞掉货物跑路，也不怕官差见财起意。

    最后，因为手上剩下的银子有些多，李世杰决定去雇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