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要个官做做（下）
李世杰拔出腰刀往前一指，士卒们敲打起兵器盾牌，大喝：“封官！封官！封官！……” 随后，三大营在韦州城下做了一次兵演。 首先是火炮，五门火炮压低炮口，在轰鸣声中以实心弹将城墙前的空地轰出五个大坑，二十支床弩巨箭紧随而至，爆炸后的铁片四散飞溅，随后几百具一窝蜂让城墙上的那些人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箭雨，西番营轰隆隆地飞驰而过，先是一阵火霹雳扔了下去，随后对着那片空地发动了奔射，咻咻咻的羽箭射击声让韦州知州和韦州千户听得头皮发麻，这次长风营没来，否则的话密集的火枪会告诉他们什么叫火器时代，最后，长刀营缓缓前推，那些异教徒骑着马挥舞着弯刀在城墙下飞驰而过。 随后，李世杰再次举起腰刀，一旁的传令兵见了连忙发出旗语，而各营统领收到旗语后纷纷停止兵演。 从始至终，两千余士卒都只是在各自的长官的号令下放炮、射箭、策马、前进，那些刚刚投降没多久的异教徒也不例外，没有人喧哗，就连队列都始终保持整齐划一，所谓纪律严明、训练有素，莫过于此。 硝烟逐渐散去，兵器甲叶的摩擦声依然清晰可闻，密密麻麻的箭矢还是那么令人望而生畏，猎猎的北风缓缓吹过，韦州城下一片肃杀。 城墙上从头看到尾的韦州知州和韦州千户面如土色，那些卫所兵更是吓得两腿打颤，如果这个时候李世杰下令攻城，这些人估计会二话不说直接投降。 冷冷地看着城墙上的那些人，李世杰撂下话来：“招讨使的官职你们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如若不然，到时候发生什么事，你们莫要怪我言之不预。” “退兵。” 密密麻麻的士卒排着整齐的队列如潮水般退去。 韦州知州和韦州千户终于放下心来，不约而同的抹了一把冷汗，韦州知州更是当即瘫坐在地，呼呼的喘着气。二人对视良久，最后还是韦州知州无可奈何的道：“此事我们还是上报吧，我们是做不了主的。” 韦州千户苦笑着摇摇头，道：“上报？怎么上报？现在整个关中到处都是义军变民，道路并不通畅，如果我们派人将此事上报，能不能报上去另说，即使报上去了，可是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些人是多么的训练有素，那可都是当之无愧的精锐，别说异族，这样的精锐即使是明军之中也所剩不多，大明朝的官军就连那些义军和变民都对付不了，对上如此精锐的异族军队更是无可奈何。我们将此事报上去，上面的反应无非是剿或是抚，以三边总督洪大人的秉性多半是要剿，可是那样一来，首先倒霉的可是我们两个。” “刚才你没听那个异族头领说么，如若我们不遂他的意，他首先会破了韦州城，然后带人去刨了庆王一脉的祖坟，丢城失土和保护亲王宗陵不利这两条罪名无论哪一条我们都承受不起，那可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是啊，无论哪一条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我们承担不起。”韦州知州双眼无神的喃喃细语，想了半晌，却突然大叫：“庆王。” “庆王。”韦州千户也大叫了一声，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二人对视大笑。 韦州知州面有喜色，道：“我们的身家性命只能着落在庆王身上了，此事报给三边总督肯定不行，我们都得人头落地，要上报我们也只能上报给庆王，此事还得庆王他老人家拿主意。” “就是如此，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上报给三边总督，庆王爷那边倒是一条出路。而且庆王爷离得近，离韦州快马也就一日路程，报给庆王爷是最合适的。” 二人很快就统一意见，再约束好手下的衙役差丁和卫所兵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然后二人联名写了一封文书飞马报给宁夏那边，庆王府就在宁夏。 庆王府的反应非常快——不快点不行，祖坟都要被人刨了——数日后，庆王府就派了人过来，而且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是庆王世子朱倬漼亲自带人过来，这让韦州城一阵鸡飞狗跳。 朱倬漼当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除了一些侍卫之外，他从宁夏卫还带了一些兵马过来，都是宁夏卫的卫所兵，而且都是骑兵，人数在两千人左右。当然，按照大明朝的封藩制度，朱倬漼名义上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但实际上他对这支军队并没有直接的指挥权，真正的指挥权在宁夏镇守太监手里，这次宁夏镇守太监没有亲自过来，而是派了个手下跟着朱倬漼。 好一番招待之后，再听韦州知州和韦州千户说了事情的经过，监军太监没有任何表示，但朱倬漼却大怒：“竟然还有如此狂徒，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还叫嚣要刨了我庆王一脉的祖坟，真是气煞我也。” 接着，朱倬漼狠狠道：“这次本王（亲王世子是郡王级，可以自称本王）带来了精兵两千，本王倒要看看，在两千大明精兵面前，那些异族还能不能这么狂妄。”说罢就要点起兵马去找李世杰干架。 监军太监依然不紧不慢的没有任何表示。 这个太监叫高大有，是宁夏镇守太监王宝全的亲信，来的时候王宝全就已经跟他再三叮嘱过，因为此事涉及到亲王宗陵，还有边疆异族的归附事宜，这两点无论哪一点都比较敏感，他们这些太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管庆王府那边是什么反应，反正他们镇守太监衙门这边是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如果那拨异族没什么实力也就罢了，庆王府要做什么都让他们去做，就算将那些异族全部屠光也无关紧要，反正责任又不由他们担，但如果那些异族不好惹的话，你懂得。 所以高大有对朱倬漼叫嚣着要出兵讨伐异族的事视而不见，只当没听到。 但韦州知州和韦州千户却不能毫无反应，二人连忙劝阻朱倬漼。 韦州知州连忙拦住朱倬漼，劝道：“世子息怒，那些异族都只是一些不懂得规矩的下等人，世子身份尊贵，可别为了那些下等人动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千万息怒。”边劝边向韦州千户使眼色，让他也帮忙劝劝。 韦州千户收到韦州知州的眼色，也跟着劝道：“是啊，白大人（韦州知州姓白，老刀懒得想名字了，反正就一龙套，要不了几章就得领盒饭）说的极是，世子乃是万金之躯，实在不必为那些化外野人动气，世子消消气，消消气……此事我们还得详细计较一番。” “详细计较一番？”朱倬漼本来被劝得就快消气了——其实他是得给韦州知州和韦州千户面子，人家都劝了又劝了，虽然他们的官阶不高，但作为一个没什么实权的藩王世子，对这些地方官还是得给些面子的——不过，听了韦州千户的最后一句话之后，这厮火气腾的一下又上来了，怒道：“你们没听那些异族是怎么说的吗，他们要刨了我庆王一脉的祖坟，你们让本王怎么消气？还详细计较一番，再计较下去庆王一脉的祖坟就要被刨了，到时候本王看你们还能不能象现在这样气定神闲。” 呃！韦州千户顿时就噎住了，在韦州知州责备的目光下，这厮颇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多那句嘴了。不过，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韦州千户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其实……其实……下官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如果说错了什么还请世子包涵则个。” 听了这话，就连高大有的兴趣都来了，饶有兴趣的听韦州千户继续说下去。 “世子是没亲眼见过，以下官和白大人的亲眼所见，那些异族可不是普通的异族，他们……怎么说呢，那些异族不但有相当数量的火器，更关键的是，那些异族的士兵都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那些异族士兵之精锐乃是下官生平仅见，只怕比宣大、辽东……和京师三大营的大明精兵都不成多让。恕下官直言，世子此次只带来了两千卫所兵，跟那些异族对上的话，只怕……只怕那个……无法占到上风。” 高大有颇有些惊奇的道：“哦，还有此事，那些异族当真如此精锐？还有，他们是怎么会有火器的，朝廷不是三令五申地方卫所不得售卖军械给异族么，难道有人不顾朝廷的律令逆法而为？” 韦州千户听得直翻白眼，什么叫地方卫所售卖军械，卖得最多的就是你们这些死太监，我们都只是捞点小钱养家糊口而已，你们这些死太监却是大发特发满嘴流油，要说逆法而为，首先就是你们这些死太监逆法而为。 不过，死太监的品级比他高，权力也比他大，就连手上的兵马都比他多，他也就是私下里吐槽而已，面上却得陪吃陪喝陪笑。 韦州知州却道：“恐怕那些异族的火器并非是有人私底下贩卖给他们的明军军械。下官曾派人去那些异族的驻地查探过，那些异族正在韦州城南方七十里处建造一座怪模怪样的城堡，下官派去的探子几乎都被那些异族给抓住，但也不知道那些异族是怎么想的，他们最后又把探子都放了回来。据那些被放回来的探子所言，他们在那座还未建起的城堡里看到许多铸造炉，终日烟火不绝，探子曾亲眼看到那些异族工匠打造出火霹雳、一窝蜂等火器。据此看来，那些异族的火器应该是他们自己铸造的，并非是从地方卫所采买而来。” “自己铸造，这可能吗？”高大有却是不信，那些异族要是能自己铸造火器的话，估计萌古人早两百年就打进北京城里去了，哪里轮得到大明朝坐拥社稷神器。 朱倬漼也不信，正待说些什么。 这时，一名士兵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不过在门口就被朱倬漼的侍卫给拦住，这名士兵无奈，也不跟侍卫解释，只在门口大喊道：“报，千户大人，前些时日围城的那些异族又来了。” 进来的士兵显然是韦州千户的手下。 众人大惊，急吼吼地跑了出去，就连高大有也不例外。